晚间,我们来到一家小饭馆,那时候,好像还叫店小二,肩膀上搭着白毛巾,我们一进门,就点头哈腰的问好,“呦!二位爷,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啊!快里面请。”
我靠,怎么连店小二都能认出我是谢国丰?掉头就要走,程渊笑呵呵地将我拦住,小声说道:“行了,瞧他这幅德行,跟谁都假熟,吃饭吧!”
程渊大摇大摆的坐下来,说道:“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呦呵!爷,瞧您说的,咱小店儿别的不敢说,就是吃得多,您要满汉全席都有。”店小二猫着腰,笑呵地对程渊说道。
程渊挺了挺胸脯子,“恩,说说,都有什么吃的,别给我们省钱。”
本来搭在店小二肩膀上的毛巾,被他重新抖了抖,说道:“先给二位爷来一斤好酒,蒜香腐竹,老醋鸭掌,花生小菜各一碟,咱家的卤牛肉特别有味道,还有红烧猪手,火爆鸭舌头,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二位要不要尝尝?”
程渊大点其头,“恩,好好,你说得,通通都上来。”
我对吃的并不感兴趣,靠近程渊,“小店生意不错,但是鱼龙混杂,这么高调?还要一斤酒,你不怕咱们喝高了,一会儿耽误事。”
程渊对我笑了笑,“你拉到吧!民国的酒也叫酒,白开水一样,放心吧!喝不多,尝尝那时候的酒和菜,不掺假!”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店小二一趟趟端着盘子上来,诃!先不说价钱怎么样,单从菜品的量来说,真是够大的,牛肉和猪蹄子,几乎是论盆上的。
程渊抓起一个猪蹄来,就往嘴里招呼,看着我,睁大眼睛,已经说不出话来,“恩………”沾满酱汁的手,不停的示意我。
我摇了摇脑袋,猪蹄子没吃过吗?整个跟要饭的一样,没出息。
我倒了一杯酒,嘴唇浅浅一抿,酒精度的确不高,而且又香又醇,在喉咙处丝毫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一杯酒下肚非常舒坦,“大程子,你尝尝这酒,不赖。”
正当我说着,门口还真进来一个乞丐,手里端着个破碗,走到我们桌子面前,看上去有些岁数了,“大爷,赏点饭吃吧!”
程渊用桌上的草纸,擦了擦手,客气的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元,扔到乞丐的碗里。
乞丐连胜道谢,压低声音,说道:“谢先生,旁边有特务,快走!”
我看了一眼程渊,二人还在犹豫着,就看见店小二,手里抡着毛巾一边骂街一边向这桌走来,“嘿!你个臭要饭的,是不是瞎啊!门口有牌子,你没看见啊!行乞不得入内。”
说着,店小二过来拉扯着乞丐,程渊眼珠子一转,抄起桌上的碟子,猛地往地上一摔,“他妈的,让不让人吃饭了,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叫你们老板来!”
店小二连忙赔不是,“大爷,大爷,您消火,我这就把他轰走。”
说完,加大手中的力度将乞丐往门外推,那个老乞丐似乎也不是吃素的,撩起膀子,将店小二推了一跟头,然后,就像疯了一样,每张客人的桌子,统统掀翻。
本来就热闹的小酒馆,顿时变得沸腾起来,程渊小声对我说道:“别管真的假的,先跑再说。”
我也意识到危险,跟在程渊身后,趁乱,向门口哈着腰跑去。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就觉得身后有人在推我,回头一看,刚才那个乞丐,已经满脸是血,显然是被揍得不轻,“谢先生……你快走。”
话未讲完,我就被推出门,霎时!听见一声枪响,“砰!”我的脸瞬间被一股热流滚烫,用手一摸,是血!
再看,那名乞丐目光已经呆滞,软软的倒下去,我一下就慌了,大喊一声,“快跑。”
我正要拔开腿冲刺的时候,就看见正前方的程渊一下将我扑倒,我大慌,“你妈的,有人开枪,找死啊!”
小酒馆的人群很多,一时间,我们二人被埋没在人堆里,呜呜央央的人群从我们身边逃窜,还听见几声低沉的声音,“快追,不能让谢国丰逃走。”
此时,我才明白程渊的用意,待人群散去,我们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程渊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哎!又救了你一命。”
“怎么办?咱们现在去哪儿?”我慌张的问道。
程渊谨慎的说道:“目标太明显,咱们也不知道日本特务在哪儿?赶紧去日本领事馆。”
我大急,“领事馆是日本人开的,咱们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一刻,我才开始真正的佩服程渊,头脑非常冷静,说道:“你知道中国人为什么要给千惠公主立碑吗?绝不是她丈夫是谢国丰,而是她为中国做了贡献,少废话!跟我走。”
我和程渊一人拦了一辆洋车,这东西是人力拉的,在上海称为黄包车,车行20分钟,我们来到领事馆,凭借我这张特殊通行证,门卫并没有阻拦。
进门后,马上有绅士一样的日本人上前打招呼,“谢君,您怎么才回来。”
我喘了口气,大胆的问道:“千惠呢!”
那位绅士愣了一下,小心的说道:“在二楼!”
我招呼了一下程渊,向二楼跑去。
二楼的空间很大,我们辗转几个房间,才在最里屋看见一位魂不守舍的女人,一时间,我有点心动,沈慈那姣好的面容,在这五十几岁女人的脸上,丝毫体现不出苍老,而且还有一些委婉。
胡子?我一下就响起什么来,刚才吃饭的异乱,我忘记粘胡子了,现在爪干毛净,夫妻之间一下就能看出破绽。
我马上转回头来,程渊一下就明白我的意思,从兜里掏出那两撇假胡子,越过我笑呵呵的说道:“千惠公主,小的,有礼了。我是谢君的朋友。”说着腰身一欠,做出礼貌的姿势。
我低头将那两撇八字胡在脸上粘好,转回身,尽量让自己深沉些,随着程渊向里屋走去。
房间内摆设的很豪华,起码在那个年代,我站直身子,深情款款的对千惠说:“这里没事吧!”
沈慈!不,千惠公主的大眼睛对着我眨了眨,微微一笑,表情有些木讷的摇摇头。
我和程渊对了一个眼神,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继续说道:“外面很危险,日本人在找我,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回日本吧!”
千惠公主仍旧对我摇摇头,眼角淌出两行泪水,表情悲伤中带点绝望,轻声对我说道:“动手吧!”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我和程渊对视着,动手?还哭,动什么手,难道露出破绽了。
程渊一时间也捉摸不透,试探的问道:“千惠公主,您别太悲观了,是不是呀!”
等了几秒钟,千惠公主慢慢睁开眼,对我微微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的丈夫昨天,或是前天已经被害了。”
“你怎么知道?”我傻帽似得问道,直到程渊在一边咳嗽,我才反应过来,慢慢摘下嘴角粘着的胡子。
千惠公主哭得更伤心,摇着脑袋,“我是日本内亲王,军方有什么变动,或是有什么图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虽然……虽然我只是个傀儡。”
我沉了口气,何止内亲王是傀儡,日本天皇亦是这种处境,在日本,君主立宪制以后,天皇就相当于中国的孔子一样,如同精神象征。
既然他知道我是冒牌货,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她少一些戒备。
于是,没有和程渊商量,沉了口气,说道:“公主你好,我们知道你是长生不老之身,但我们前来绝非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