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影没有任何对于未来生活期盼的时候,她发觉时间过得太快了。房子装好了,家具也买回来了,她没有心思去佈置自己的婚房,她已经学乖了,只要周凯他妈说喜欢,她就点头。周凯他妈的品味很“独特”,独特到她的眼睛没法适应,在那房间里待久了,她觉得自己的视觉神经都会渐渐萎缩。
整个房间的色彩倒是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就是那乳白色的床和床边两个乳黄色的单人沙发,白色又镶着红边的大衣柜,粉色的梳妆台,可镜边外的雕花里又涂了一层银色,还有那粉色的纱帘又配上一副厚重的大红色遮光帘,她不是很明白他母亲的审美观和别的什么特殊用意。
看着那些既浓且淡的颜色,梅影觉得简直像极了某个妖精修炼的山洞,她在想像着自己穿一白色大氅,身后乳黄色的砂岩,两边站满了身穿白面银边,拿着粉色和大红色的招魂幡,鼓捣着大锤,摇旗呐喊的小喽啰。真是挺滑稽的,滑稽得她连做梦都在修炼。
其实梅影就钟意简单,太花哨的色彩让她的双眼很疲惫,本来她是想要那一套木纹色的家具,自然又清爽,可是很快被他母亲否决了,还说那颜色看起来太陈旧,没有喜庆感。
在后来去商场挑结婚礼服时,他母亲竟然给她挑了件镶满了各色亮片,胸口还缝缀着蕾丝花边的红色羊毛连衣裙,当他妈让她去试穿时,她真是连跳河的心都有。这是要跳艳舞还是表演魔术啊,她坚持没有去试穿,这一次,她没再顺着他妈,搞得他妈又很生气。
梅影自己心里有主张,她最讨厌那些看起来珠环翠绕的,却又品质低劣的衣服,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似丫鬟的,别扭死了。她已经不喜欢化妆了,自从冷旭赞美过她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她也爱上了那份清新爽洁。一个有魅力的人自身就会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来,并不是那些累赘的装饰品所能诠释的。
她心里清楚,他妈的旨意不能违抗,结婚礼服必须是大红色,但大红色也能穿出脱俗的意味来啊,就好比丹姐。她穿起大红色来是那么辣辣的浑身透着青春的热情,没有过多的装饰,背后一顶帽子,或腰间一根腰带,足矣。就是很简单的一片色,像极了天边的那一朵绯云。梅影想好了,她也要穿出那种感觉来。
因为买衣服的事跟他妈发生了分歧,她又好几天没去周凯家了。虽然这些天他来她家里看她时并没有过多提及,但梅影知道有很多的不愉快是必定会一直存在的。刚进单位的周凯还没有资格分房子,她在等待,等待在婚后会尽快搬出去,不用再听他妈唠叨。
是啊,仿佛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等待,剪不断,理还乱。可是,她又真的很讨厌等待。
天越发冷了,这是梅影不喜欢的隆冬时节,她的双手长满了冻疮,看到柜台边放着一瓶冻疮药,她知道是徐燃买给她的,自从那一夜之后,他的话少了,在她面前变得羞涩了,有时候也不跟她一起搭班了。她不想这样,她不要让这个小男孩的情窦初开成为他生命里的缺憾。
“燃燃,干嘛像个闷葫芦似的,今天咱们又一起上早班了哦,谢谢你还记得给我买来好吃的脆臊面,下班后陪姐去百货大楼逛逛,给姐参考一下结婚礼服,然后下午咱们去喝茶,晚上去吃麻辣烫,好不好?”
梅影走到他跟前,拍着他的肩跟他打趣道。徐燃垂着脑袋,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梅姐,你真愿意我陪你逛街吗,要是被别人看见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啊,你这都快要结婚了。”
“真是个小傻瓜,咱们行得正,站得直,早都改革开放了,观念还那么陈旧。不就那晚抱了抱,拉了拉小手,靠了靠胸膛吗,多大个事啊。你是我弟啊,有什么打紧的,一会儿姐还要牵着你的手去逛街,谁要敢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梅影站在柜台边大声地说着,她就是要让那些嘴碎的人听见。
徐燃的脸上又焕发出了往日的光彩,激动得一把拉着她的手。
“姐,以后我也叫你影哥吧,能做你弟弟是我的福份呢。”
“好,小弟,哪天摆个香炉咱办个结拜仪式如何?”梅影又是一番侠气顿生,只恨今生不是男儿身。
是啊,梅影的女儿身束缚了她骨子里流淌的狂放不羁,她做不到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每一次看着镜中的自己,总感觉少了很多灵动的风情。她喜欢冷旭身上自然流露的阳刚之气,俊美的容颜并没有令他丧失高义薄云。
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子都有权力去追寻自己心目中的男人,当然她也一样,只是她的想法与人有异罢了,她觉得自己的口味有点怪,男人要坏,她可以不爱,但并不拒绝多看他两眼。
男人要性感,性感是一剂无解的毒药,一个男人若有着挺拔的身姿,于她而言无疑是致命的,还好,周凯的身材还凑合,若不然就是那份工作不要,她也不可能跟他谈婚论嫁的。但是梅影心里的性感又必须是专注而干净的。
男人更要感性,感性的男人大多较安静且沉稳,少了一张鸹噪的嘴和无厘头的冲动,她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但感性太多又凸显了脆弱与游走不定,感性过剩的男人很多情,但又不愿意滥情,所以这时理性会出来作祟,太理性的男人又平添了许多无趣,没了激情,生活也变得乏味,她心目中的男人应该是集性感、感性与理性一身。
冷旭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的男人,梅影是个怪人,她从来不认为打架是坏事,反而她喜欢冷旭暴烈的性子,男人自当为朋友两肋插刀。当然,他对于爱情的理性又少了些许浪漫,但他偶有的浪漫情怀和炽烈的冲动又让她燃烧到不能呼吸。
从前在他身边时,她就常常看着他发呆,她不需要他以虬髯客般的姿态立于江湖,也不需要他以独孤求败的绝傲睨视红尘,他就是他,保持最原始的本色,哪怕他的吻依然轻浅,她还是喜欢的。
男人既承载着老天赋予的一私长处,就应该伟岸而刚猛,兼具着侠义与仁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她去思念,她心目中的男人是很“江湖”的。想起冷旭那一句“下辈子,你做大当家的,我来压寨。”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