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的确成长了,她的思想已经不再摇摆,凡事总是会有自己的定论和坚持,且不会去苟同别人,至于别人对她有怎样的看法,她并不介意。就让别人去评说好了,她依然我行我素,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活。走一路便生出一路的思绪来,酒店就在市中心,并不需要坐车。梅影刚刚走到步行街,老王的电话就来了。
“梅梅,在干嘛呢?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你最近不是改了口味喜欢海鲜了吗,我把餐厅都订好了,中午我让司机来接你好不好?”每次一接老王的电话,梅影就会起鸡皮疙瘩。其实面对面说话还不觉得,一旦经电波传出来,似乎有些变味儿了,感觉那声音跟电流声一样,刺刺的,尖尖的,还会牵扯着某一根神经,令脑袋嗡嗡地作响。
“是老王啊,我正逛街呢,秦总让买两套西装做工作服,说是要端庄体面的,我觉得自己的穿着品味挺好的啊。没办法嘛,秦老总发话了我哪敢违拗,他老人家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梅影从来不会拒绝老王的电话,他一直就是娱乐城最大的消费者,可以说,他为了自己至交好友的这门营生,也算是鞠躬尽瘁了,连梅影经常都开玩笑说,应该让酒店给他颁个全勤奖。当然,他也不是每天都来买醉找乐子,时不时的,他也会带些好茶叶来,坐在大厅里一边品茗一边跟梅影聊天。
跟他相处久了,梅影发觉他并不讨厌,虽然他个子矮了些,长相粗糙了些,但那双小小的眼睛里,也时常闪烁着对她的关爱,梅影知道那是发自他内心的一种疼惜,并且他也算是暴发户里有素质的。
偶尔,他也会跟梅影说一说某首歌带给他的感悟,或是哪一本杂志还不错之类的。的确如此,读书看报是个不能丢弃的好习惯,这会无形中让一个人的形象加分不少。若是面对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人,要不了两天,谁都会崩溃。
他从来就没勉强过她做任何事,他说了喜欢女人的心甘情愿,他会等待有一天她主动去找他。每一次听他这般说,梅影只在心里笑着,她不会跟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有交集,要让她的心再一次涌起波澜,除非那个男人符合她那亘古不变的衡量标准。
老王又继续在电话里大声说着,“梅梅,烦什么啊,等着我,我马上过来陪你逛街,反正今天我也没啥事。”
有一个男人陪着逛街有何不可,何况,这个男人还很有钱。梅影已经不再觉得花自己不爱男人的钱有任何不妥,她并没有勉强他们,在每夜里与他们举杯的那一刹那,她认为他们的钱花得并不冤。陪人喝酒本来就是一种付出,会肠胃不适,会头晕目眩,会在她年轻的身体里留下许许多多的后遗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再多的金钱都无法弥补的。
那些来娱乐城买醉看笑的上帝们,他们是拿着大把钞票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他们或空虚,或烦闷,或是在家里跟女人吵了架,又或是他们的喜悦无人分享。所以,他们来到了能醉、能哭、能闹还能笑的,供他们尽情宣泄的地方,他们的钱一点没白花,因为每一个人走的时候,大凡都会说一句“今天真他妈痛快”。
是的,随着时移世易,一切的观念都在改变,一切原有的节奏都被打破了,就连上街乞讨也成了一种职业。“铁饭碗”的时代早已成为了久远的过去,没有谁能保障你的饭碗,更无人能保证你是否吃得饱,生存与生活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很多的农田已经不播种,很多的农民已经不种地,所有的大小城市里仿佛一夜之间都改天换地,满大街都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道路两旁再也看不到绿油油的田地,新建的小区一幢挨着一幢,每到夜里,那一个个火柴匣子里,总是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光,时而明亮,时而晦暗。就像那天上的繁星,忽远忽近,忽疏忽密,在无垠的夜空里努力地占据着一席之地,表明着自己的存在。
推土机的轰鸣声代替了蛙鸣蝉叫,映入眼帘间的清新绿色越来越少,倏忽之间,视野也不开阔了,成片成片的钢筋水泥快把天都遮挡了。毫无生气,死寂沉沉。道路越发地宽了,随着车流量的增多,世界却变得拥堵起来。
人们开始注重生活质量,可是这里面却少了新鲜的空气和纯天然的绿色食品。看着整个世界都在改变,梅影的心竟有了荒凉之感。她觉得所有的繁华都是烟云,她的心还在最初的原点里徘徊。
每夜里那些话筒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和猜拳行令的喧嚣声,始终都拂不去她心底的,那一份旷达而悠远的静谧,也许以后她会选择一个人稀车少的小镇生活。原来这么多年的沉淀,已让她的心悄无声息地睡去了。不知道还要睡多久,不知道谁会来敲醒
在念书时就常常听老师们描绘二十一世纪的美好,似乎一旦进入了这样一个打小就无比憧憬的年代,所有的人都会衣食无忧,所有的人都已经安居乐业。放眼望去,国泰民安,任哪一个角落里都是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任哪一处房子里都会传出喜悦的笑声。
可现实是怎样,梅影时时掀开厚厚的帘布向窗外看去,豪华的酒店对面那一条窄窄的,有些残破的街道,每一天都一如既往的聚集着众多的小商贩,那些商贩们因了紫外线的照射和不堪疲劳的奔波,脸上竟是没有一丝水润之感,肤如暮色,手似柴枝。
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安逸和享受,他们常年被烈日暴晒,被雪风侵虐,他们的生命里,只有日以继夜的辛苦劳作和仅能糊口的微薄收入,他们只能用浑浊的双眼,去仰望离他们很近,却又遥不可及的繁华。
梅影不喜欢这样的繁华,这样的繁华咫尺天涯,即便她身处其中,她也不想去拥有,也不想去做更多更深的感受。是的,世界是不公平的,没有办法以度量尺去测算,她每天见到那一张张黝黑干瘦的面孔,就在心底里涌出难过来,可就算她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却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去改变现状。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不愿意每日里去直视那些商贩们眼底里流露出来的惨淡之态,她只想早早挣了钱回家,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也许会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在身边,也许她已经淡出红尘,漠视爱情,茕茕独立,孑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