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馨的一席话无异于一颗炸弹,震得我和余墨一半张着嘴,好半天都合不拢,就连她自己,尽管比我们先知道这个消息,可此时再说出来,仍然是一副被惊到的慌乱神态。
  从小流离颠沛的生活,让余墨一的内心特别渴望妈妈的爱,据他所讲,看到其它孩子有妈妈宠爱着,自己不知道暗自掉了多少眼泪,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想见亲生妈妈的意念早就变得无比强大。
  反应过来后,余墨一脸上的五官因为激动而有些错位,他“嚯”的下起身,声音严厉而又沙哑地问:“城市?”
  强烈情绪之下,余墨一说出的话是能简就简,或许在内心里还有一刹那不便说出来的,埋怨杜兰馨没有直接说出地名的因素闪现,我想,急红眼可能就是他此时的这种状态。
  杜兰馨丝毫不介意,但看向余墨一的眼神中却透出某种胆怯,又是紧咬嘴唇下决心后,她说:“定市。”
  余墨一听后,连外套都顾不得穿,抓起车钥匙闷着头就要出门,我见此一把拉住他。
  “定市离这儿虽说不远,但就算上高速也要近两个小时,等赶到都快半夜了,又是这么大的事情,你考虑过老人的承受能力吗?”
  余墨一“霎”时停住,像个孩子似的看着我:“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心里一疼,他何尝是想不到,只不过是思亲心切罢了,但我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有一部分是从现实出发,更多的却是对这件事情持怀疑的态度。
  这么多年了,余墨一想必也找过自己亲生的爸爸妈妈,但在他强大的人脉运作下,至今都没有丁点儿的消息,那就说明寻找难度是非常大的,而单凭杜兰馨认识的一个外地女业务员所说,就能轻而易举地确定下来吗?
  相对于余墨一,我毕竟和这件事情稍远一些,但也相对理智些,稳定住余墨一,我看向杜兰馨。
  “兰儿,这可不是小事儿,你确定过吗?千万不能让别人骗了?”
  杜兰馨紧盯住我,而后又盯着余墨一,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如果余哥左胸前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烫伤,那就错不了。那个女业务员说她爸爸常年开有小诊所,二十多年前,余哥因为被没有熄灭的蜂窝煤烫伤,他妈妈抱着他去看过病,虽然及时治疗,但最后还是留下了疤痕。”
  我顿时明白杜兰馨之所以脸红的原因,那就是她见过余墨一左胸前的那个疤痕,虽然她用的是假设的句子,但那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们三个人尴尬而已。
  我有一瞬间的不适,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于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而余墨一再次冲动起来。
  “不行,今晚就算是见不到,我也要在定市住一晚,不然我会发疯的。”
  余墨一边说边往外走,我赶紧追上,杜兰馨也慌忙出门,十分钟后,余墨一就开车带着我们在高速上狂奔起来。
  我当时瞄了眼车速,一百六十码,远远超过了限速,我的两只耳朵一直“嗡嗡”鸣叫着,我想提醒余墨一开慢点儿时,却发现他的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最后,我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我伸手死死地抓住车把手,心中暗自祷告平安到达。
  后来虽然侥幸没有发生意外,但这天,余墨一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接受了罚款300元,又扣6分的处罚。
  我们赶到定市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钟,经过我和杜兰馨的不断劝阻,余墨一才再次打消了要即刻见面的冲动。
  期间,为了保险起见,杜兰馨又联系了那名女业务员,那名女业务员听说我们就在定市时大吃一惊,当即表示她和爸爸要征求下余墨一的亲生妈妈的意见后再给我们回电话。
  焦急的十多分钟后,那名女业务员终于有了回信,说余墨一的亲生妈妈愿意和他相见,但因为此时不在本市,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见了,于是,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
  但此时,我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但面对认亲心切的余墨一,又实在张不了口,同时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一夜无眠,第二天,当我们要出发时,那名女业务员打来电话,我们三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变,难道是余墨一的亲生妈妈不愿意和他相认?
  而我竟然脑洞大开地想起了这样的情节,那就是余墨一当初不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而是他的亲生妈妈迫于某种无奈主动放弃的。
  所以,面对余墨一的寻亲,她起初非常想见,可经过一夜的时间,再多次联想当初的情景,受到了良心的巨大谴责,这才又改变主意不见的。
  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和我昨晚的担心有些吻合,随后,我的心揪了起来。
  再看余墨一,布满血丝的眼神内带有掩饰不住的惶恐,我赶忙伸过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余墨一感知到,回应了我个茫然的眼神。
  谢天谢地,那个女业务员只是表示想陪同我们一起去,最后被我们眼神交流后拒绝了。
  我们按照地址一路找过去,发现是一栋平常的居民楼,从住处来看,余墨一的亲生妈妈属于一般工薪阶层。
  到了门前,余墨一再次激动起来,颤抖着手几次都没有敲响,就在我要替他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眼神极其冷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里边。
  中年女人警惕地看了看我和杜兰馨,可当眼神落在余墨一脸上时,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与此同时,右手又快速地向右边挥了下,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我们三个人相信了,她就是余墨一的亲生妈妈。
  因为余墨一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也都会把右手挥向一边,借助着肢体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或者彰显做出某种决定的信心。
  而之所以有这个巧合,可能就是基因的作用吧,虽然母子二人多年未见,但却在行事上有着耳濡目染般的超高相像度。
  余墨一也流了一脸的泪,未及张口,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妈,请接收儿子迟到的磕头,妈,我想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