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一出口,餐厅内变得鸦雀无声,过了会儿,余墨一隔着付佩芝,冲我投来感动加赞许的眼神,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更加感觉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随即回他个“看我的”的神态。
  而我之所以会如此,除了自身想和付佩芝搞好关系外,还有另外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我考虑到付佩芝这么多年都没有正式工作,全靠做点儿小本生意维持生活,虽然日子过的还算可以,但对于没病防身的检查身体,恐怕就不会大方地去做了。
  妈妈生了我们,到头来再因为本可以提前预知,却由于子女们的疏忽而一开始就遭受病痛的加倍折磨,那就是做子女的最大不孝了。
  第二,我是站在余墨一的角度去想的,余墨一多年缺失母爱,这下子终于找到了,他一定有很多反哺的想法,但最重要的是老人要有个好身体。
  可出于生理因素,余墨一作为心粗的男人,未必能想到这些,此时,我这个做儿媳的就不能不考虑到了,正所谓爱他就要爱屋及乌地爱他的家人。
  就在我们以为这是一桩非常体贴的好事儿时,付佩芝却说话了,她紧绷着五官,从嘴巴里发出两个字:“不去。”
  这个答案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付佩芝对我再有意见,可检查身体却是于她大有好处的,这送上门的事情也能被拒绝?
  同样,余墨一也很是惊讶。
  我快速地和余墨一对视下,准备再接再厉地问她原因时,付佩芝又张口了。
  “带我去检查身体?还不是花我儿子的钱,真会拿别人的粉往自己脸上抹,我儿子挣钱养家还要养你,多不容易啊,我才不花那个冤枉钱。”
  我和余墨一都听明白了,付佩芝原来是心疼钱,更确切地说是心疼余墨一的钱,我们有些哭笑不得,余墨一刚要说话时,我用眼神阻止他,接着,我厚着脸皮撒娇。
  “妈妈,俗话说得好,一个媳妇半个闺女,你怎么只知道心疼你儿子,就不疼疼你的媳妇呢,但妈妈,这次你猜错了,带你去体检确确实实是花我的钱。”
  说着,我就拿出早准备好的送快递得来的奖金,连同翻找出来的发钱条子,一并放到了付佩芝面前。
  此刻,我真有点儿感激在超市上班的女同事们,多亏她们收银不忙的时候讲述些和婆婆之间的事情,我才能有如此缜密的准备。
  付佩芝听我说前半句的时候还是一副愠怒的神态,听完后半句,她略带诧异地看向我,而当看到真实的钞票时,神情终于有所缓和。
  可只间隔几秒钟,她又说出相同的两个字:“不去。”
  这下子,我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中直泛苦水,都说现如今婆婆难做,岂不知做个好媳妇儿也会难上加难。
  看着我窘迫的样子,余墨一眼睛深邃着拿起那沓钱,顿了顿,他用话去激付佩芝。
  “妈妈,你是不想去检查身体,还是不想和顾烟一起去,如果是前者,你不去也要去,如果是后者,那我就不去公司了,陪着你们去。”
  有些事情可能真怕挑破,听余墨一这么说,付佩芝一下子愣住,随后,她就爽快地答应下来:“好,我去,但你就别去了,公司里的事儿那么忙。”
  随后,付佩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眼,我以为是她看出了余墨一对我的感情,或者对我有所改变,却没想到,她另有一番意思。
  老虎终于松了口,我和余墨一相视而笑,也都以为掌握了付佩芝的心理,就开开心心、幸幸福福地吃了顿晚餐,又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一个小时不到,我和付佩芝到了人民医院,由于昨天商量好了做心脏、脑CT和多普勒三项检查,我二话不说地就站在交费处排队,等着往事先办理的就诊卡里充钱。
  做这些的时候,偶尔回头,我发现付佩芝在一旁不停地东张西望。
  我以为她是对这里好奇,就没有多想,可等我拿着冲上钱的就诊卡走出来时,却发现付佩芝身边多了一个杜兰馨。
  杜兰馨看到我,笑盈盈地打招呼:“嫂子,我今天早上有点儿事儿,来晚了,辛苦你了。”
  我忍不住就一阵尴尬,“今天早上有点儿事儿”,这么说来,付佩芝昨天晚上就通知她了,也原来付佩芝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因为我和余墨一,而是心里有了要杜兰馨陪她的念头。
  再看付佩芝,被说穿后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杜兰馨是个聪明人,看我没有当即说话,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略带局促地朝我笑笑,又试图说服付佩芝。
  “阿姨,我今天的事情真的挺重要的,要不我先回去,让嫂子陪着你做检查,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聚,好吗?”
  付佩芝满脸慈祥地看着她,话里话外的矛头却直接对准我。
  “兰儿,你不要感觉对不起谁,就安心在这儿待着,我老太婆还没有到说不了话,走不动路,被人左右的地步,我检查身体,我说了算,要是有人看不惯,就走好了。”
  气氛有点儿僵硬,杜兰馨站在那儿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付佩芝,很是左右为难。
  此时,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想赶我走,门都没有,不就多个人陪同吗?这样我还在一定程度上省心呢。
  于是,我大度地说:“兰儿,妈妈喜欢,你就留下吧,一会儿检查身体时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付佩芝听我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杜兰馨也长出口气,她冲我抱歉地笑下,我们三个人正要往前走时,付佩芝又停下来,非要我把就诊卡给杜兰馨,我想了想,也忍下了。
  就这样,杜兰馨拿着就诊卡,挽着付佩芝的胳膊走在一边,我紧跟着走在另一边,我们很快到达电梯前。
  门开后,杜兰馨和付佩芝先进去,而我往里边走时,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和他的女儿恰好在此时出现,我看老人行动不便,就赶紧让开一点儿,可等他们进去后,我刚要迈动脚步,电梯门却欲在此时关闭。
  我完全没有防备,情急之下,我只顾着喊“还有人”,却忘记伸手去挡,等稍微明白后,我再伸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恰好看到站在按钮旁边的付佩芝撤回右手,脸上露着得逞后的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