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天,余墨一对郁郁寡欢的我说。
“我们不妨把需要骨髓移植的事儿发到本地论坛,从上次车祸事件来看,那儿的热心人很多,这样一来没准就有人愿意捐献,找到合适配型的希望也就大很多。”
我顿时激动的想掉眼泪,随即,又不放心地追问:“行吗?”
余墨一点点头。
接下来,我和余墨一以杨小明的口气写了个简短的征集启示,然后发布到了本地论坛,一个小时后,竟然有五六个人跟帖,表示愿意去医院试试。
希望重新燃起,我流着眼泪,紧紧地依偎在余墨一的怀里。
等到第二天早上去医院的时候,志愿者已经增至近二十人,我和余墨一怀着感激的心情,领着这些好心人去了抽血室。
两个星期后,医院传来好消息,一个叫黄海潮的年轻小伙子配型成功。
我和余墨一、杨小明一家都非常高兴,杨小明第一次搬来凳子让我坐下,而后,他激动地将双手握在一起,冲我和余墨深深地鞠了一躬,还说等孩子的手术一结束,他就去派出所。
我忍不住再次湿了眼眶。
回家后,我从后边抱紧余墨一,特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想出这个办法,我爸爸真就没有平反昭雪的机会了,所以,我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爸爸,给了我们全家以希望,我会把这件事情记一辈子的。”
余墨一转身,正对我,表情非常严肃:“都说了不许客套,你怎么还说,还是那句话,你是孩子的妈,我是孩子的爸,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有事共同承担,共同想办法,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这样,我也不许你这样。”
我摇摇头:“一家人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这次,我是一定要感谢的。”
余墨一皱下眉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去厨房开始准备饭菜。
当所有人都处于兴奋中时,黄海潮那边却出了状况。
医院打去电话联系手术时间时,他说家里人担心身体健康问题不同意,之后就挂断了,再打,手机总是关机。
我和余墨一在论坛的帖子下边给他发了多条消息也始终不见动静,黄海潮就像一阵风似的凭空消失了,最后,医院不得不取消手术计划,事情再次陷入绝望中。
杨小明又恢复了对我的态度,也只字不提去派出所的事情,想着病床上可怜的孩子,还有含冤死去的爸爸,我蜷缩在客厅沙发上,凄笑下,决定自己也去医院抽血配型。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我对白血病的捐献大概有所了解,也知道一旦配对成功,我就要先打掉肚子里已经长有四肢的孩子,心,顿时像被千刀万剐般难受。
我拿出这些天给孩子钩织的小鞋子和小袜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酸楚地喃喃自语。
“孩子,是妈妈对不住你,可妈妈必须这么做,请你原谅妈妈,还有,再投胎一定记得去个顺风顺水的人家,就不会遭受这些磨难了,妈妈也会每天都为你祈祷的。”
眼泪即将漫上来时,我抬头把它们硬憋了回去,然后,我转身,走去厨房做饭。
这段时间一直是余墨一为我做饭,今天,我要为他做一顿饭,以此弥补自己的自作主张,因为,我并不打算把抽血配型的事情告诉他。
自从知道我怀孕以来,余墨一的紧张和喜欢是那么的明显,甚至有些极端,卧室内也至今都摆放着用两个沙发合并而成的临时床铺,那是他为了防止自己情不自禁伤到孩子想出来的办法,所以,我的这个决定对余墨一来说无异于重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除了隐瞒,我别无他法。
本是一顿家常便饭,我却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还好在余墨一进门前做好了。
余墨一不看饭菜,径直朝我走过来,又紧紧地拥住我:“都说了我回来做饭,怎么还自己动手,你这样会不会太累,毕竟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余墨一的关怀让我再次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可同时也心酸不已,我深呼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都快三个月了,偶尔活动下没关系的,再说了,你每天公司家里两头跑实在是太辛苦了,我看着很心疼。”
余墨一把我抱的更紧,在我的耳边低语:“老婆,你真好。”
我多想就这样一直让他抱着,聆听他的声音,可我担心自己多停留一秒就会改变主意,我推开他。
“饭菜一会儿就凉了,赶快去洗手,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余墨一很听话地松开我,吹着口哨去洗漱间,望着他的背影,我又是一阵难受,不过很快控制住,开始往外盛饭。
余墨一回来,坐下刚吃一口,就夸张地对我竖起大拇指,而后他又给我夹了好多肉和菜。
“老婆,你看你做了这么一大桌菜,我一个人吃多单调,你也要多吃点儿,不,还要把孩子那份儿也吃了,这样才算有其乐融融的气氛。”
我知道他是趁机劝我多吃,尽管难以下咽,我仍拿起筷子,把那些肉和菜硬塞进嘴巴,又接受了他再次放到碗里的食物。
余墨一很是高兴,就不停地给我夹,我也都一一强咽下去。
这顿饭余墨一吃的很高兴,说了很多奉承和搞笑的话,我也吃的很饱,但却填补不了即将失去孩子的空虚。
第二天,等余墨一上班后,我就去了杨小明孙子所在的医院准备抽血事宜,也很快就拿着医生开具的单子去到抽血室。
给我抽血的是个年轻护士,之前带志愿者来的时候见过面,我们互相微笑下,她就开始做准备。
没多大会儿,护士让我挽起袖子,又拿出酒精棉球消毒,好久没有出现的甜津津的味道再次传来,我的喉咙深处迅速涌上股酸水,忍了几下没忍住,我难受地呕吐出声。
护士抬头,疑惑地问:“你怀孕了?”
我擦下嘴巴,点头承认:“是,差不多三个月了。”
护士的手“倏”的停住,满脸的诧异和震惊:“你当真明白自己是在做骨髓移植前的化验吗?这要是配型成功,你就必须打掉孩子,恕我直言,你和那个孩子非亲非故的,有必要做这么大的牺牲吗?”
我平静地说:“有必要,因为这关系到我一个至亲的人,如果不这么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的,多谢你的好意,抽吧。”
护士长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就把针头扎进了我的胳膊,差不多一分钟后,护士拔出针头,一边叮嘱我按好针眼,一边又弥补地进行安慰。
“我刚才说的只是配型成功的情况,但说实话这个几率不大,所以你现在也不要太悲伤,万一不成功呢,你的孩子就会安然无恙的。”
护士的话我都懂,也有之前志愿者配型失败的例子,但我太渴望成功了,听后就开始控住不住地心慌,按针眼的手随之一阵哆嗦,等好不容易稳住神儿,我发现针眼处一片青紫。
我的心“倏”地提了起来,抽血的事情本是瞒着余墨一的,现在却留下了“证据”,我告诫自己,回家后务必要做好保密工作,坚决不能让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