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家,我只说些天气和电视剧的话题,对医院和爸爸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连余墨一提醒我和妈妈分开好几天了,应该打个电话问候下,我也强忍住,以妈妈说不定在休息为由而拒绝。
  时间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到了晚上,我想一会儿就各睡各的,应该不会再有惊险发生,我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来。
  可这时,余墨一从洗漱间出来,风趣提醒:“老婆,洗澡水已经调好温度,只等你沐浴了。”余墨一说着,还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想起抽血还不过十二小时,最好不沾水,就故意懒洋洋地说:“今天有点儿累,不洗了。”
  余墨一立刻变得紧张,几步走到我面前:“肚子有没有不舒服?用不用去医院?”
  我早就想好对策:“你别太紧张,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天凉了,我把衣橱内的衣服整理了下,可能时间稍微有点儿长,所以就有点儿累,不过,睡一觉明天就全好了。”
  为了打消余墨一的疑虑,我又假装赌气地把他拉到衣橱前,让他亲眼看到我事先收拾好的衣服,余墨一总算相信,但继而,他又扳住我的胳膊,特认真地交代。
  “我再重申一遍,以后诸如做饭,整理衣服这样的家务活儿你一件都不能再做,一切都等我回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记住了吗?”
  我赶紧以同样认真的态度保证:“记住了,放心,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以后了。”
  余墨一这才松开我,我又以为安全了,就要去卧室睡觉。
  忽然,余墨一拦在我前边,面部表情丰富地看着我:“老婆,洗澡相当于去除疲劳,是省不得的,既然你累了,不如由我代劳,如何?”
  我当下脸红,但也只是瞬间功夫,我就从儿女情长中清醒过来,想起倘若这样,针眼上的青紫就会无处遁行,余墨一也肯定会揪住不放,那我抽血配型的事儿岂不暴露了?
  所以,此举万万使不得。
  看来这个澡是非洗不可了,那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好了,想好后,我说:“你在公司忙了一天也累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我丢下余墨一快速往洗漱间走,余墨一在身后不甘心地想说什么,可只发出个“哎”字,就不得不把没有出口的话给咽进肚子。
  进到洗漱间后,我又侥幸地想,只在里边待着,过一会儿假装洗好再出来,但随后,我就放弃了这个会被一眼识破的小聪明。
  打开花洒,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可能是这段时间的事儿太多,身体又虚弱,到了半夜十二点,我就开始发烧,等送到医院的时候,体温竟然高达39℃。
  我浑身发烫,脑袋嗡嗡作响,意识也越来越游离不定,恍惚间,我再次见到爸爸,可却是在脏乱不堪的垃圾场。
  爸爸穿着破烂的衣服,正弓着腰不停地捡拾垃圾,我疯了般地跑过去,流着泪问:“爸爸,你怎么干这个?”
  爸爸抬起黑一道白一道的老花脸,凄楚地说:“烟儿,因为案情不明,我在这儿没有身份证明,找不到任何像样的工作,只能靠捡垃圾为生。”
  我听的心都要碎了,强忍巨大悲痛,说:“爸爸,你放心,你的烟儿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会为你平反昭雪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杨叔。”
  转身,我就朝着反方向狂奔,身后,爸爸焦急地喊:“烟儿,你怀了孩子,要以孩子为重,我的事儿你不要管,我还能动,捡垃圾也能吃饱饭,切记啊。”
  我越发的难受,仰头,冲着天大叫,与此同时,我的脑袋撕裂般的疼痛,继而,我清醒过来。
  我看到旁边站了好多个医生和护士,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可我却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又过了大半天,我总算彻底清醒,但更大的问题也正在等着我。
  余墨一给我量过体温,又让我躺好,之后目光灼灼地盯住我。
  “顾烟,我给你换病号服的时候,看到你的胳膊上有一块儿青紫,中间还有个小红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余墨一已经把怀疑明确表示了出来,也或许他早就猜出一二,只是在等我说出口。
  平稳下情绪,我实话实说:“对不起,我隐瞒了你,我今天去医院抽血做配型了,因为我想给杨小明的孙子捐献骨髓。”
  说出这些话,我感觉轻松很多,但下一秒钟,我的两条胳膊就被余墨一死死地箍住,他厉声质问。
  “顾烟,你别告诉我,你连一旦配型成功,想要捐献骨髓就要先打掉孩子的常识都不懂,可你却执意这么去做,我问问你,你的心是铁打的吗?你对得起咱们的孩子吗?你配做妈妈吗?”
  余墨一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我内心深处的痛点,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我泪眼朦胧地说。
  “是的,我知道这么做的严重后果,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的更清楚,因为我是在拿自己孩子的命作交换,可我有其它办法吗?我的身份不只是孩子的妈妈,我也是我爸爸的女儿,如果这次真有希望还爸爸清白,而却被我的假装无视错过,那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还配去养育天真无邪的孩子吗?不,那样的话,我会直接下地狱的。”
  因为太过激动,我的身体开始抖动,频率还越来越快,余墨一见状不再说话,但却皱起眉头把目光转向了病房门口,留给我个坚挺又冰凉的后背。
  一股深入脊髓的寒冷袭击全身,我再次执念于他为什么要和我领证结婚的事情,也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原有想法,我强忍悲伤,苦涩地说。
  “如果孩子因此没有了,你就不用再受束缚,就能对我们的感情做出正确的决定,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去抽血配型更不失为一件好事儿了。”
  本是说出最想说的话,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利器分割,一下,又一下------。
  余墨一回头,看向我的瞳孔红的吓人,里边即有强忍着的愤怒,又有底层无法掩饰的伤痛,僵持了好大会儿,最后,他发誓地说。
  “捐献骨髓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出其它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