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渐渐变得清楚,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冰冷的仪器,凌乱的针管,脸上的呼吸机,和浓重的药水味道。
我是死了吗?
叶文溪。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可我却不想回答。
脑海里像是凝固了一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嘴角动了动,我抬起手,却看到那块粉色手表,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把沈尉臣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从爸爸不见了那一天开始,心里已经渐渐的依赖上他。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他在干什么,要做什么,和我有没有关系。
我明白,我已经缺他不可。可是……
看到门外静静站着的那道人影,好像心里突然失去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假的。
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在枕边,笑容凝固在嘴边。
“叶文溪,能听得见吗?”
林医生皱眉看着我,我看着那张紧张地脸,忽的笑出声来,“我还没死啊,林医生。”
林医生看到我说话,猛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失忆。这一次的手术有惊无险,总算能和你爸爸交差了。”
爸爸?
突然一阵头痛,我不禁吃痛的皱起眉头,林医生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林医生,我爸爸,出事了?”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文溪,现在你要好好的休息,如果这样的情况再出现一次……”
“我问你我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情绪不可控制的爆发开来,可林医生依旧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盖好我的被子。
我苦笑一声,“为什么…唯独瞒着我一个人…”
林医生叹了口气,坐在我的身边,“文溪,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沈先生会好好照顾你的。”
视线凝固在门外的背影上,脸上的苦涩弥漫开来。“他吗?一个因为我爸爸入狱而需要紧张的人,会照顾好我吗?”
林医生的表情变化了一瞬,“文溪,他……”
“不要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医生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
我点头,“我想好好休息,不要让别人打扰我。”
林医生的目光顿在门外的身影上,“嗯。”
突然的,空气中的沉闷变得明显了很多,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脑海里好像在倒映电影一样的,那些琐碎的片段出现在眼前一幕幕。
在水中给我氧气的他,在学校门口塞给我糯米糕的他,在浴室里紧紧贴近的他。
烦闷的甩头想要把他忘却,可一眨眼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沈尉臣,你为什么要骗我。
眼泪不听话的流淌下来,顺着鬓角流淌进枕头上。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突然觉得失去了所有。
梦境里的我,好像失去了心跳,再看见他的时候,感受不到那心动。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视线里跌进一道疲惫的身影。
沈尉臣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浅浅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他的身影都能轻易的勾起我的波动。
伸手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了。
蹑手蹑脚的坐起来,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注射的针孔隐隐发痛,我勉强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过沈尉臣的身边。
站在门外,有些冰凉的空气让我清醒了很多。
忽然的有些悲伤,捂着脸我蹲在墙角,忍不住内心的伤痛,泪水大把大把的流在我的指尖。
“爸爸……”
好像记忆里的那道身影从来都没有消失一样。
“文溪,再坚持一下,等你好一点,爸爸就带你去玩,让你上学!再也不回来医院!好不好?”
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了。
猛地抬起头,不会的!爸爸怎么会入狱,爸爸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一定有什么误会在!
猛地站起来,想要冲进病房找沈尉臣问个清楚,忽的眼前一黑,转瞬跌落进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
“文溪……”
眼睛里有些疲惫,沈尉臣就那么看着我。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以前的种种在眼前划过。
我站起来,甩开沈尉臣的手掌,“沈尉臣,你还没有演够吗?”
他的眼神有一丝闪烁,“文溪,你……”
突然苦笑一声,“我爸爸以前做市长,为人兢兢业业的,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可他失业了,转头做起了商户,认识了你?结果呢,把我托付给一个不靠谱的人,是你,是你害的我爸爸进了监狱!是不是?”
沈尉臣没有躲闪,定定的听我讲完。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心里猛地沉下,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我忽然的没了力气。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目光中的他好像有一丝失望。
为什么失望,对我的愧疚吗?害得我爸爸入狱所以对我这个刚要上大学的女儿愧疚吗?
从一开始莫名其妙的出现,我就应该明白。沈尉臣为什么要责无旁贷的帮我爸爸照顾我,这难道不是早有预谋的吗?
冷笑一声,不想再看他那张假装受伤的脸,忍着心底的抽痛,转身从他面前走开。
沈尉臣,我不想再被你骗下去了。
终日的躺在医院里,这是我唯一能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爸爸出事了,我无处可去。一想到记忆里那栋有些孤独的白色房子,指尖微微触痛。
“新主人登记成功。”
沈尉臣面对我的,毫不顾忌的目光,坦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走进那座不属于我的房子,天真的以为真的可以在那里住下去,当成自己的家。沈尉臣的细心照顾,让我陷入了无忧无虑的梦境当中。
而沈尉臣,就是我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可现实是那么残酷,当我听见玻璃窗外,那道谨慎的警告时,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破灭。
“叶仲已经被捕,你要更加小心了。”
我已经学不会冷笑,因为早已经心如死灰的,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或许对于他的一切幻想,都不能存在。
病房里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欣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把花束放在床头,沈尉臣低头看我,“好些了吗?”
我闭眼,“死不了。”
沈尉臣似乎有一瞬间的无语,只是坐在我身边,“已经整理了资料,在加拿大给你联系了医院,尽快转过去吧。”
我冷笑,“这是要逃之夭夭吗?”
沈尉臣的目光有些躲避的,“文溪,其实我……”
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冷笑一声,“你是怎么收买的林医生,竟然瞒我到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偶然听见你们的谈话,我还不知道,我爸爸失踪,是因为在躲避警察,而你,一直在骗我。”
沈尉臣低着头,落寞的身影像一个受伤的小孩。
这个时候,示弱有用吗?
“不想说就算了,我会搬出你的家。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沈尉臣声音有些沙哑,“文溪,对不起。”
闭着眼睛,假装没听到一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缓缓睁开眼睛。‘外面春光盎然的,我却是满心的冰凉。
收拾好行李,趁着沈尉臣没回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出租车,到了和王儒风约好的地方。
“文溪,这里!”
王儒风离着老远就和我打招呼,一路跑到我面前,“你脸色好差啊,最近怎么了吗?好几天都没来上学?”
我不禁一愣,我昏迷了很多天吗?
王儒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放声说,“我要走了,正如你所说,纨绔子弟要去国外炼狱了。”
我低头,“那不是很好嘛?”
王儒风突然掰过我的肩膀,“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能堕落!要永远保持着对纨绔子弟的不屑,等我回来!”
我不禁一愣,“为什么要等你回来?”
王儒风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只感觉他的眼神有些受伤的,突然松开我的肩膀,“哎呀,真是个傻姑娘,要嫁不出去咯!”
“你说谁…”
没等我说完,忽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王儒风紧紧地抱着我,好像再进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文溪,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突然的,记忆好像回到了十四年前。王儒风因为跳进泳池溅了客户一身水,被他爸爸罚去俄罗斯冰雪天地锻炼一个月,那时候他才四岁,傻傻的抱着我,“文溪,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但是不要再来我家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没有再去过他家,也没再和他联系了。
“我会保重。可是,我们好像不熟吧?只是小时候一起玩过…”
王儒风放开我,“这一次,不要再不联系我了。”
我翻了个白眼,“是你不联系我吧?去了俄罗斯就杳无音讯的,十四年,也没有一点消息,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王儒风板着脸,“现在呢?”
我连忙躲开他的手臂,“记住了,去美国吗?听说你爸爸在那边有很多公司需要打理。”
王儒风憋屈的点头,“是啊,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会送我的吧?”
我点头,“当然了,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