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看到一个身影,沈尉臣穿着那件蓝色的毛衣,坐在我的身边。
看到我醒了眼中露出一丝欣喜,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关切的语气让我心里一热。
可有突然想到梦中的那个场景,沈尉臣在渐渐的后退,他在远离我。
顿时,看见他的惊喜在一瞬间被冲淡。
沈尉臣摸了摸我的头,轻轻念叨,“还好退烧了,我去叫医生来。”
我想张口叫住他,可嗓子里像是被一堆棉花堵住,闷闷的发不出声音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恍若被一只重锤敲打过一般。
医生开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交给沈尉臣,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要再剧烈运动了。
沈尉臣中肯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医生走了以后,沈尉臣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没有一点责备的,轻声问我,“想吃点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为何现在看到沈尉臣的脸,就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为什么躲避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无法直视他眼底的温柔,又或者想要彻底断了心底的念想。
沈尉臣看我不想回答,只拿开外套坐在沙发上。
白晃晃的灯光下,好像每一缕空气都被放大,放慢,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股不寻常的流动,闭上眼睛就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如同一种魔咒一般牢牢的禁锢着我的心。
我想要张口说话,可到了嘴边就像遇见了屏障,想要扭头去看沈尉臣,却感觉脖子不是自己的,又或者我在努力的克制自己。
克制自己再去接近,接近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良久,沈尉臣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外套走到门口,“我去办理出院,晚上跟我回家。”
随后听见他的渐远的脚步声,我忽然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伸出手来看到胳膊上的针管,一点一滴的液体都在警告我,不要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那些匆忙的脚步,耳边是烦乱的吵杂声,急促的心率声催促着每一个人的动作,醒来又是手术台,冰冷的手术刀在我的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冷的让人浑身胆颤。
我不要。
内心的抗拒终于回到了原点,我不想要这些短暂的欣喜,那被抛弃的感觉已经让我快要崩溃。
一次又一次的濒临死亡,这种感觉没人能够知道。
我听见沈尉臣的声音响起,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沈尉臣推门进来,声音忽然变小,我听见他的脚步声来到我的身边。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就在耳边,我只能紧闭着眼装睡。
沈尉臣在我身边坐下,一道有些沉重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这感觉如坐针毡,我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沈尉臣就站在我身边。
掩饰下眼底的一抹尴尬,我用眼神瞄了一眼脸上的氧气罩。
沈尉臣帮我摘了下来,手指触在我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心里呵了一声,我竟然把沈尉臣的冷淡语气学的这么像。
沈尉臣说,“你感觉好一点了就可以走了。”
我点头,“是我不好,不应该去健身房,跑的那么快的。”
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一点自责,每每都是我给沈尉臣添麻烦,本来就我的病情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可还是……
沈尉臣轻笑起来,“没关系的,以后还是不要运动了,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马上就要开学了,你要坚持下来。”
我忍住向他解释的欲望,硬生生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我的冷漠让沈尉臣有点不适用,他干咳一声,穿上大衣走了出去。
我从床上坐起来,轻车熟路的拔掉手上的针管还有仪器,浑身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湿了个透,脚底还有些漂浮,可还是挣扎着站起来,缓缓走到门边。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不远处的窗台前沈尉臣的背影,原本挺拔的身影在此刻竟然有些疲惫,心底有一些难过,刚才的语气那么生硬,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可我绝对不能心软,必须离开他。
他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我原本的生活,像一颗深水炸弹投进一汪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止下还有更大的波涛。
我不能。
看着惨白的胳膊,我不禁苦笑一声。
沈尉臣突然从大衣里拿出一盒烟,然后抽出一根放在嘴边,咔哒一声,一缕火苗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那极尽完美的侧颜倒映在我的眼中,心底不禁赞叹一声,这样的人谁会不心动?
烟雾把他笼罩在内,朦胧的模样,好像一个被关了禁闭的王子,落寞的背影有一瞬间让我反悔了。
咬着牙,我靠在玻璃窗前,望着沈尉臣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对不起,我会远离你。
沈尉臣回身的那一刻,我闪身到了另一侧,在他回来之前回到病床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沈尉臣推门进来,看见我坐在床边,语气很轻快的问我,“好些了吗?”
我点头,“好多了,我们走吧。”
沈尉臣应了一声,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十分宽大的羊毛大衣。
这是要过冬吗?
虽然心里很想吐槽,可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任由他用大衣把我包裹起来。
像个洋娃娃。
“医生说不能受风,相信你不会愿意在这里过夜的,晚上跟我回家,明天会有人到家里去打针。”
还请了专门的医生,我看了他一眼,仍然冷着脸,相信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冷漠。
沈尉臣轻笑一声,“不要再那样看着我了,是我不好,不应该劝你去锻炼身体的。”
我还是不说话。
沈尉臣也没有多说,扶着我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穿着病号服,脚底下嗖嗖的灌进冷风,我哆嗦了一下,沈尉臣大步走到我身边,长臂一伸便把我揽在怀里。
想要挣扎,可却毫无力气,这温暖的怀抱让我有一瞬间的贪恋。
我暗骂自己不争气,左思右想到底应不应该说清楚的时候,已经到了车子前面。
沈尉臣绕到驾驶室,将暖气开的足足的。
浑身都舒展开了,不自觉的我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懈。
沈尉臣伸手打开歌曲,还是那首我最喜欢的SANFRANSICO。
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看着沈尉臣的侧脸,心底被刀割一样的痛。
突然陌生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我们两个第一次认识的那一天。我对他充满了戒备,而他对我也带着拘谨。
可现在的我明明已经陷入了他的温暖,而沈尉臣呢,我不知道。
回到家里,不过一天没住过人的房子里空荡荡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走过我睡过的床,看过的书,卷起的窗帘,我才意识到我已经闯进了沈尉臣的生活。
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他来打扰我,而是我来麻烦他。
看着那些孤单的摆件,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或许沈尉臣根本就是一个习惯孤单的人。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呢,我一次次的麻烦他,支使他,或许他心里已经对我很厌烦了吧。只是出于答应了别人才对我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或许真的应该离开了。
沈尉臣叫我下楼,准备了一杯热水给我。
“今天到楼上来睡吧,二楼太冷。”
我端着热水的手突然一抖,裤子瞬间被热水浸湿,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
沈尉臣大手抓住我的手,随手拽来一块白色的棉布盖在我的腿上。
“上去换衣服,我看看受没受伤!”
我看着被浸湿的地方,好像不太适合给他看。
摇了摇头,我指着湿透的裤子说,“水不烫,换条裤子就行了。”
沈尉臣突然抬头,一双黑亮的眸子定格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