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班主并没在后院,戏演完后就没人见到他了。
  游冷雨在院子里浇花草,她手里拿着水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有些入神。
  我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比院子里的花儿散发出来的香味还要沁人心脾。
  “你知道你父亲在什么地方,我们有急事找他?”
  我突然冒出的一句,似乎是惊吓到了正在凝神观花的游冷雨。她手里的撒水壶掉落到地上,她朝我投来憎恶的目光。
  “冒失鬼,你想干什么啊?走路不会出声啊,吓死我了。”
  我安慰她:“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专注。”
  “岳麓哥哥,你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来赏花的,这里的话都是我亲手栽种的,是不是很漂亮?”
  冯岳麓躲在我的身后并不说话,眼睛尽量避开和她对视。
  “你怎么能这样,好歹我前些日还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游冷雨嘟囔起了嘴巴,低着头,跺脚顿首。眼前的她就同一只调皮生气的松鼠,可爱至极。
  “谢谢你救我们。”我说。
  游冷雨一把推开了我,站到了冯岳麓的面前,生气的说:“我要你对我说一声‘感谢’,不然以后你们就别老找我,我任何事情都不会帮你们了。”
  她说的斩钉截铁。
  “谢谢你的好意。你快点告诉我游班主去了什么地方,我们真的有急事找他。”冯岳麓很客套的回答,听口气完全是在应付。
  “你……”她气得用手指指着冯岳麓的脑袋,继续说:“好,我告诉你们,他现在去了李长官府邸。”
  我忙把游冷雨伸出的手拉下,说:“谢谢。”
  “谢谢。”冯岳麓也学着我的口气。
  他转身准备离开,根本没有理会已经气得火冒三丈的游冷雨。他转过头来朝我大喊:“走,我们去李府找游班主,正好能证实一下你刚刚看到的是否是真的。如果你花眼了,或者幻觉呢?”
  “等一下。”
  我转身小声在游冷雨的跟前说:“别理会他,他就这样的牛脾气。”
  “哼……”
  她的小嘴嘟囔得更厉害了。
  我跟着冯岳麓出了梨园,往李府的方向走去,可是李府门口站着两排卫兵。大门紧闭,四周高高的围墙上面扎着铁丝荆棘圈。要想进入李府,不从大门进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和冯岳麓站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远远的望着。
  冯岳麓倚在墙角,发着呆。
  “你在想什么?”我问他。
  他双手环抱,笑着说:“是不是想进去,如果想进去我有一个计谋。想不想知道?”
  我有些好奇,问他:“什么计谋。”
  “你买一张纸,把纸做成信封状,一会儿过卫兵的时候就说我们是梨园的杂役,来给游班主送书信的。既然游班主能进去,卫兵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他说话的时候脸微笑着,嘴角上翘的样子感觉很有成就样。
  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按照他的方法,我准备了一张白纸,折成了信封的模样。将没用完的纸装入信封中,这样信封就看起来饱满了一些,看里面确实是有货的。我写不来字,封皮上的字是冯岳麓写的,他的字娟秀漂亮。
  “你的字儿写的可真不错。”
  他朝我微笑。
  我们带着准备好的信封,来到李府的门前。卫兵将我们拦住,问我们:“二位干什么的,李府不接待陌生人,请你们离开。”
  我递上信封,交到了那个卫兵手里。
  “我们是隔壁梨园的杂役,游班主来李府久久没有回来,夫人在家生病了望班主能立马回家照看。”
  那个卫兵听我说话,笑了起来,朝着那个几个卫兵说:“这游班主还真是个软柿子,被家里的母老虎捏得哟!”
  “那是,那是……”
  众人笑了起来。我的脸滚烫,要是这件事情被游班主知道,丢了他的脸,会不会挨揍呢?
  我略带羞涩,问:“我们能进去了吗?夫人在家里等得有些着急了,我们赶时间。”
  卫兵拦住我们。刚刚还满脸笑意,现在却严肃认真了起来。两个卫兵检查了我们,从头到脚,就连鞋垫里都没放过。
  卫兵仔细检查了一下信封,确认无误,将信封还了我。
  一个士兵带路,我和冯岳麓终于进到李府。
  这李府和梨园规模虽然差不多,不过可算是气派多了。梨园多是老旧的砖混木质建筑,而李府里却全是青砖垒砌,外墙用腻子刷成了五颜六色。在李府里,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梨园是竹林掩映,花草四处可见。而李府,十步一个卫兵,围墙下面隔一段距离就栓着一跳大狼狗。不过仔细看,李府的房屋外墙上都有一些小孔,这些小孔是暗洞,防御用的。
  李府俨然成了一栋生活和防御的建筑。
  四处都卫兵,我和冯岳麓都不敢乱瞅,紧紧跟在带路的卫兵身后。我们进入东面的一栋白色房子里面,一丈来高的大门上浮雕着龙形图案,霸气逼人。
  里面是大厅,大厅的左边是餐厅,桌子上面还整齐摆放了许多餐具。中间是黑牛皮的沙发,上面摆放着靠枕和一些碎花毯子,几个姨太太坐在上面聊着天。
  卫兵向几位姨太太鞠躬。
  “太太们好!”
  我们也学着卫兵的模样,低头问好。
  坐在正位上的那个女人,脸上虽然擦了许多脂粉,不过仔细看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一些掩饰不了的皱纹。她就是李贤宰的正房,李府的大太太。
  有人说李贤宰没有休了这个人老珠黄的女人,是因为这个女人曾是大家闺秀,书读的不少,时常给李贤宰出谋划策。
  在男女上的事情,他不仅仅对花心的李贤宰不闻不问,偶尔还大发善心给他物色标志的美人。这样的女人虽然没了容颜,不过心机如此,那个男人还会对她进行排挤呢?所以大太太在李府的地位一直是无可撼动的。
  太太问:“干什么的?”
  “给游班主送信的。”
  我们不敢说话,这里不比深宅大院,在这里说错什么事情是很危险的,保不准会被军爷拖出去枪毙了。
  “他们在谈事情,让他们在门口候着。”
  “遵命。”
  卫兵和几个姨太太请了安就带我们上了二楼,在一间双开门的门口等候。卫兵笔直站立,不言不语。我和冯岳麓也只能站在门口,身体尽量站直,不敢妄自喧闹。
  刚刚的几个姨太太里根本就没有红衣女人。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如果她在这里,不可能不见人影的。
  楼下的几个姨太太的声音很大,其中一个声音很尖锐,她大声吼道:“老爷真是的,一个大街上捡回来的叫花子也值得他这样用心。那婊子还装什么纯情,大白天的还打着伞,说什么怕晒黑。恶心得我想吐她一脸。”
  大太太声音很平淡,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旁观者,说:“我的好妹妹,老爷宠着谁我们管不了。以后说话可注意点,别让老爷听见了,他该不高兴了。”
  声音尖锐的那个姨太太回答:“我不是为咱们几姐妹打抱不平吗?”
  众姨太太笑着说:“老五,你那小心思我们不是不知道。都是过来人,我们懂。”
  “我什么小心思,你们说说。”
  楼下大厅里众姨太太开始打闹了起来。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军装,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横眉冷目,络腮胡子一大撮,牙齿上布满烟熏的黑渍。
  他并没有理会我们,而是站在栏杆上朝着楼下大吼一声:“我的姑奶奶们,你们能安静点吗?我这里和人谈事情呢?”
  楼下的众姨太太瞬间悄无声息了。
  他转身的时候才朝着我们瞅了几眼,站在门口卫兵敬军礼,并大声吼着:“长官好。”
  他问:“干什么的?”
  卫兵回答:“游班主家里的杂役,夫人生病了,传信的。”
  “真没规矩,传信都传到我李府来了。”
  当我就吓懵了,生怕后面他添上一句‘拖出去枪毙了’。还好,李贤宰并不是那种肆意乱杀生的人。屋内的班主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夫人病了,怎么会,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班主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来。他见到我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揉了揉眼睛,木讷地站立。
  他回过了神,将我们拉到一边,厉声呵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把手中的信递给他。真害怕他将信封拆开,里面装的只是一张白纸。
  游班主将信封迅速揣入衣兜里,连封皮都没看一眼,他将我们两人推了推。
  “快回去告诉夫人,我马上就回去。”说话的时候他朝我们挤眉弄眼的,看似很焦急。
  我们‘哦’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还没走到楼梯口,李贤宰忽然叫住了我们。当时我们吓得差点全身颤抖,刚刚班主的表情已经暗示了我们,这里并不是什么善茬之地。
  “夫人不舒服,卫兵,给夫人带几根东北的人参过去,算是问安。”
  卫兵敬了军礼,大声回答:“是的,长官。”
  卫兵将我们带到药房里,李府的药房比丰县的大药房还要阔绰,他让人寻了几味人参包装好了递给我们。
  那卫兵一直将我们送到梨园门口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