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冲到班主身边,用身体护住班主。
  情急之中,我想到五姨太给我们的符文。我躺在班主的身上,将衣衫露出来,里面贴满了那些符文。冯岳麓也学着我的样子,将符文展示了出来。
  符文露在外面却丝毫没有动静,不像神像那样能发出金光。
  “糟了,这东西不起作用。”
  冯岳麓有些着急。他用身体护着身后的游冷雨。
  女鬼的手指甲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着,指甲尖和匕首一样,看似刚劲有力。顷刻间,那些指甲对准了我们的身体,急速朝我们飞来。
  这些符文如果不起作用,那我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在我们用手挡住身体的时候,那些符文忽然飞了起来。
  这些符文在空中旋转着,符文触碰到指甲的时候还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上的指甲碎裂成小片,稀里哗啦掉落了下来。
  那个女鬼惨烈叫着。
  符文在女鬼的身上高速旋转,如一把把刀子一样在女鬼身体上划着。女鬼的身上被划了很多条伤口。
  如果这些符文一直在女鬼身上旋转,我想用不了多时女鬼就会被划成渣渣。可事与愿违,就在女鬼坚持不住倒地的时候,李贤宰进来了。
  那条黑狗带的路,走在最前面。李贤宰和一小队士兵冲了进来。他一进来,那些符文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从窗户飞了出去。李贤宰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一进来就朝着女鬼扑去。
  大声喊着:“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被这些人害成这样。”
  班主捶地大喊:“中计了。”
  我们方才明白,五姨太居然和女鬼是一路的。我这才回忆起,今天晚上虽然有异样,可是我们对付女鬼也未免太容易了。女鬼居然和五姨太给我们设了局,让我们自己落入套子里面。
  李贤宰走到女鬼面前,见她已经遍体鳞伤,大怒。
  “来人,把游家班的人全给我抓起来。敢行凶七姨太,等我命令,杀无赦。”
  班主刚刚受了伤,往李贤宰的身边爬,大喊:“她是女鬼,是她们设计害我们的。”
  李贤宰朝班主吐了口水,骂道:“你他妈的才是鬼,我这七姨太是人。死到临头了还血口喷人。”
  我们被抓走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个女鬼身上流出来的是血液,只有人才能流血。也就说那个女鬼并不是鬼,而是人。
  班主望着我们,满是悔恨。
  士兵用枪对着我们的脑袋,谁都不敢乱动。戏台上的戏子刚刚只是昏迷了,现在被士兵有枪托揣醒。有的人头上还被揣出了血渍,从额头上流到了脸上。
  游冷雨被两个士兵带走,班主极力想要护住她,可是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我们分别。
  我们被押解到李府的地下牢房,牢房很深,向下走了大约一分钟。在这里,没有窗户,几乎是靠插在墙壁上昏黄的火把照亮。
  火光微微飘动,房间里的东西也跟着开始晃动。
  这里毕竟不是军营,房间很少,从左到右就三间。用铁棍焊死了,固若金汤。在牢房外面是一个硕大的空间,里面摆着一些刑具。布满铁定的木板,墙上挂着插着铁刺的鞭子,烙铁,车裂,绞首架。
  虽然这里比不上丰县军政大牢那样气派,不过折磨人的东西一应俱全。仔细瞅瞅,上面还布满了许多黑色的血。
  我们被那些士兵驱赶到中间的那个房间里,里面堆满了杂草,还能听到老鼠窸窸窣窣在叫唤。
  我们刚刚进入到房间,右边的牢房里忽然伸出了一双手,那双手试图抓住我的衣服。身边的冯岳麓吓了一跳,惊声尖叫了起来。
  几个戏子还站到铁栅栏前喊着‘冤枉’,那些士兵并不理会。凄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悲伤。甚至有人躲在角落里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师父们围在班主的身边,问:“在这里我们还有机会出去吗?是不是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不会。如果他李贤宰想要杀我们,我们早就死了。我了解他,即使是留我们在地牢里过一夜都是有原因的。”
  我站在班主身边,问:“你怎么知道?”
  “虽然我没和他打过多少交道,不过,我还是了解他的。”
  众人齐声问了一句:“班主,真的吗?”
  班主说:“放心吧!”
  我想,他也只是故作淡定而已,毕竟游冷雨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在门口守门的士兵忽然笑了起来,用枪托在铁栅栏上敲了一下。
  大骂道:“就别做梦,来这里的人即使不是也别想出去了。你们也不看看旁边的人,只要进来这里的人李贤宰就打算要把他放出去。”
  几个士兵围坐在旁边的一个一张黑桌子上,从角落里拿出了一叠南瓜籽,一瓶小酒。几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摆谈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喝着,好不得意。
  现在,游家班的众人无比失落,坐在不大的牢房里的干草堆上面。没有人说话,以前都是自己演戏给别人看,而现在竟然看几个跳梁小丑在铁栅栏外面演戏给自己看。
  我坐在靠右的位置,脑海里想着今天的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个红衣女人,也就是现在的七姨太,她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呢?如果她不是女鬼,那么她为什么会养一条满身尸虫的黑狗呢?
  为什么铁头会失魂落魄呢?
  晚上在大厅里的那些黑色的头发又是什么?
  这些疑问困扰着我,脑袋里如同滋生了无数的藤蔓,疯狂蔓延。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双手从隔壁的房间伸到了我的肩膀上,那双手黝黑枯干。
  它迅速扼住了我的颈子,卡得我透不过来。我极力反抗者,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想事情入神了,竟然忘记隔壁还有人。
  众人发现我在挣扎,都跑了过来帮我解围。有的人直接用脚狠狠踹着那双手。也许是他疼痛难忍,最后还是快速缩了回去。我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喘着粗气。
  我们发出的动静很大,外面的士兵察觉到了。士兵有些生气,打开牢房的门,拿着枪托狠狠砸向旁边那个人的脑袋。那人惨叫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低沉,听来年龄不小了。
  另外一个士兵拿着马灯进了牢房,将那个那个发狂的士兵拖了出去。借着马灯的光才看到旁边是头发和胡须很长,上面沾满了碎草的老人。
  士兵走出去后还大声骂道:“别以为你以前是县长我就不敢打你,在这里我就是你爷爷。”
  班主精神瞬间提了起来,有些激动,站在栅栏上小声问:“你是马飞,马县长?人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原来你被囚禁在这里。”
  我和冯岳麓都有些惊讶,问:“县长,什么时候的县长?”
  “上一任县长,李贤宰就是在他的手上打下了丰县。几十个人就拿下了丰县,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一夜的李贤宰仿佛有神在助他。”
  年迈的马飞忽然说话了,他吐词有些不清晰:“我好饿,能给我一点吃的吗?老鼠肉不好吃,老鼠肉不好吃……”
  他后面一直重复着那句话,已经有一些神志不清了。
  班主问众人:“谁有吃的?”
  一个人从兜里掏了半块糖饼交给了班主。班主小心翼翼递到马飞的身边,他拿着那半块糖饼狼吞虎咽了。完全不理会别人。
  “慢点吃。”
  他吃完了糖饼,居然说了一声‘谢谢’。
  班主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马飞忽然大叫了起来,他似乎受到了惊吓。他嘴里大喊着:“好多鬼,好多虫子,好多鬼,好多虫子……”
  他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
  士兵们喝着小酒,吵吵闹闹的也喝不下去了。暴脾气的士兵打开了锁子,一脚踹开了铁门,冲到马飞的旁边就是一阵狂揍。我们在一旁也无比紧张。所有的人央求着。
  其余的士兵拿着枪从栅栏里对准我们,骂道:“他妈的不想活了,规矩着点。”
  所有人都朝后面退了几步。
  士兵将马灯调亮,退到后面的栅栏时,向左边的牢房里瞅去。左边的牢房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那些人嘴里满是血泡沫,眼睑泛白。我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众人跟着我的眼睛也都看到了横尸在地的人,有胆小的竟然吓得捂住了嘴巴哭了起来。
  对面的士兵笑了。
  “在这里你们就已经是死人了。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都蜷缩到了靠墙的那一面,根本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马飞被揍了一阵子也偃旗息鼓了,没了声响。
  那些士兵似乎也揍了累了,并无心情再喝酒。醉意醺醺爬在桌子上睡起了大觉。
  游家班的人都无睡意,熬不住了才三三两两睡下。我躺在干草上,在光线昏暗的世界里望着离我们不远的马飞。我们虽然隔的很近,可是我看不清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或许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刚刚不好意思。”黑暗里一个声音很微弱。
  我起身四处寻找,竟是对面的马飞。
  他继续说:“我看见了,只有你一个人没有闭着眼睛。”
  马飞居然能在这样微弱的灯光里看见我睁着眼睛,我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的表情很惊讶。”
  “你现在的意识很清醒,难道你是在装疯?”
  我也只敢很小声问他,怕吵醒正在熟睡并且打着呼声的士兵。
  “我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可能刚刚他们把我打清晰了。”
  “你真的是马飞?”
  “以前是马飞,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
  我忽然想到他糊涂时说的那句话。
  “好多鬼,好多虫子是什么意思?”
  他在微弱昏暗的光线里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李贤宰拿下丰县,并不是因为他手下的兵有多厉害。那天夜里他们也就几十个人,我们丰县的驻守士兵一千多。他是靠着那些鬼拿下丰县的,那些鬼身上满是虫子,虫子钻入士兵的身体里后就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还在抖动,像是在形容,又像是在捉着什么东西。
  “又是老鼠,牢房里的老鼠快被我吃光了。”
  “你吃老鼠?”
  “在这里牢房里,只有老鼠肉可以吃。李贤宰没有向这里面提供一餐囚餐,来这里的只有人,或者死人。人死了,老鼠吃人肉,我再吃老鼠肉。当然了,有的时候老鼠肉不够的时候我也会吃人肉的。”
  说话的时候,从他的背影我似乎看见了他将一只唧唧叫唤的老鼠放入嘴里。那只老鼠忽然就没了声音。
  老鼠肉,死人肉,想到这里我就呕吐了一番。
  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马飞将一只已经只剩下半截的老鼠丢了过来,他笑着说:“尝尝?不然你也会死的,将来会被老鼠吃掉,我再吃掉老鼠肉。”
  我吓得连忙往后缩了好一截距离。
  他将身体缩回到了阴暗的角落里,看不到他的模样,连大致的轮廓也看不清楚。他就像是在牢房里隐身了一样。
  那半截老鼠就在我的脚边,上面还布满鲜血。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吃死人肉的老鼠。不过可以肯定,他在吃老鼠肉。
  从他的嘴里可以得知,李贤宰并不是普通人,他和尸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