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动,映在地上的两个人影也跟着晃动起来。白羽墨取下灯罩,拿剪刀剪了灯芯,火光瞬间暗淡了许多,复而幽幽的亮了起来。她眉梢带笑,仔细听着对面的人讲述自己的故事。
  “当时我还在昏迷,硬生生被你的药给呛醒了。我推翻了药,你却告诉我那是救命的解药。”
  白羽墨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透着俏皮,“我喂药都喂的这么不情愿。你是不是得罪我了?”
  欧阳临渊第一次看见白羽墨笑,不禁看得有些失神。原来她笑起来竟如此令人心醉,清冽甘甜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发什么呆呢?然后呢?”白羽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止了笑,恢复冷淡的表情。在她记忆里,只有娘亲会这样盯着她看,无论她笑或是哭,最后娘亲总是会一脸落寞地叹气。渐渐地,她不再笑了,练剑受了伤也不再哭了。
  “然后,我自己喝了药。还以为捡回一条命,结果睁开眼睛就看见你举起斧头要砍掉我的腿。你说,会有点疼,让我忍一忍。”欧阳临渊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每一个字都带动着周围的空气,轻轻叩击她的耳朵。平淡的叙述,她竟听出了万千变化。
  白羽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难以想象那样别扭的自己。
  分明是在救人,却非要加上谋害的外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然后呢?”白羽墨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欧阳临渊。她想听这个人讲故事。
  “然后婆婆训斥了你,你按正常方法为我解了蛇毒。”欧阳临渊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羽墨,不放过她的丝毫表情。只见白羽墨青葱玉指放在嘴边,埋头沉思了一会儿,显然在回忆婆婆是如何怪罪她的。还没等她开口,欧阳临渊便抢先一步说,“你医术很好,我只喝了半个月的药就痊愈了。没有然后了。”
  “你略过了很多事情?”白羽墨挑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只能说,我没有说谎。”欧阳临渊不想提起偷袭,所以早早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没有提到丁雯,也没有提到那句曾让他几近绝望的“将死之人,与我何干。”
  他不能说谎来歪曲事实,因为如果有一天白羽墨想起了真相,他会瞬间失去她的信任。他也不能透露白羽墨更多与“残忍,冷酷”有关的信息,因为那会让她重新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哪一点,都不利于他对她劝降。
  但是,真话不一定要全说,他可以引导她对事情的理解方向。这就足够了。
  “我想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不该有所隐瞒。除非你另有所图。”白羽墨清冷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一般,定定的盯着欧阳临渊。
  欧阳临渊怎么可能忘了白羽墨是一个心思缜密、玲珑剔透的奇女子呢!
  “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妨日后亲自体会。还是说,你完全相信我说的故事?”欧阳临渊弯起嘴角,笑得笃定。
  白羽墨垂了双眸,俄顷,复而抬起头,眼光流转。她浅笑着,宛如丁香一般纯白馨香,“你堵住了我所有退路,究竟为哪般?”
  无须再聊下去了,这个人今天不会再说更多的事情了。白羽墨撑着桌沿站起身来,忽然,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欧阳临渊上前一步扶住她,轻轻抚上她的额头,“竟然还在发烧!”
  洛城外,祁祯坐在马上,一脸愁云地看向紧闭的城门。
  “师父……城门都关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依云精疲力竭地趴在马背上,嘟囔着抱怨。
  师父得知她把药卖给了钱公子之后,疯了似的向应龙国赶来。这一路上,师父已经唠叨过无数次,那个药正在研制中,弄不好会闹出人命,她的耳朵都要结出一层厚厚的茧子了。
  依云不满地剜了一眼正在凝视城门的人,小声嘟囔,“早干嘛去了!现在才告诉我!”
  “你说什么?”祁祯语气生冷,愤怒表露无遗。其他事情,他可以笑哈哈而过,但是这是他亲手配制出来的药,万一出了人命,他真的可以剁手等死了。
  “我知道错了……”依云别过头,偷偷地抹眼泪。跟着师父这么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医术是师父的全部。
  “我要进城!”祁祯一想到钱公子可能已经用了那种药便心神不宁。他勒紧马缰,仰头大喊一声“开门!”
  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士兵们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阵,其中一个人拉起弓箭对准城下的人。
  半夜进城,恐怕是细作。这里是应龙国边境,是第一道防线,所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依云,快跑!”祁祯躲开箭,调转马头迅速往回跑。两个人在黑夜里策马狂奔,激起一阵沙土。
  直到看不到城墙,祁祯和依云才敢停下来。
  “依云,你说得对,咱们应该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进城。”祁祯气喘吁吁,心有余悸地按着心口。
  “……”依云顿时觉得一阵眩晕,她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早干嘛去了!”
  “……”
  月上树梢,红梅盯着床上躺着的人,不禁思绪万千。
  这大半夜的,爷是怎么知道白姑娘发烧了呢?难道是……红梅的视线落到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白羽墨身上。
  不对不对……爷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更何况……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动心过。铩羽说白羽墨是个危险狡诈的女人,爷肯定是想监视她,碰巧发现她正在发烧的。
  红梅摇了摇头,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把白羽墨额头上的湿手帕换了下来,放在冷水里浸湿,拧干后又放了回去。
  “白姑娘,你可要挺住。明天天一亮,我就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你诊治。”
  白羽墨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人的身影有些模糊,辨不清是谁。但是那人守在床边,细心给她换手帕的感觉,竟让她有几分熟悉。
  是不是,曾经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呢?白羽墨心底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