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黑衣人夜袭之后,欧阳临渊下令侯府重新修整,刚好也到了秋菊盛开的季节,侯府内装点的花草也借此机会全部重新换置。管家王伯这两天忙着指挥和查看,腿脚都练得更利索了,今天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经过后院的长廊。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房顶上的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白羽墨回来后一言不发便上了屋顶,王伯问铩羽发生了什么事情,铩羽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缘由,最终竟也上了另一个屋顶,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王伯叹了口气,他是看着征远候长大的,征远候的喜好和心思,他自认为比征远候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只是这次,他是真的看不懂了。白羽墨的确天生丽质,气质卓然,但是这个女人自从失踪回来之后,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尤其是放走夜闯王府的黑衣人之后,真实身份和接近侯爷的目的实在耐人揣测。侯爷这般理智英明的人,怎么会任由这样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呢?
  “哎……上了年纪了。看不懂、看不懂咯……”王伯无奈地摇着头离开了后院。
  抬头望天,一阵阵风随意摆弄着白云,这会儿竟然已经聚起成片的云层,挡了太阳的光辉。
  铩羽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喜上心头立刻回头,果然看见红梅站在他身后。红梅一身彩云色的罗裙,脖子上系着淡橙色的纱巾,扶着罗裙笑了笑,在铩羽旁边坐下。
  见铩羽一脸歉意地盯着她的纱巾,红梅轻轻打了一下铩羽的脑袋,“榆木脑袋!哪有盯着女孩子的脖子看的!”
  铩羽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那个……我就是想问,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好歹也随侯爷征战沙场多年,这点刀伤算不了什么。”红梅双手十指相差,反过来向前伸了个懒腰。
  “我……”
  “我什么我!量你这个榆木脑袋也说不出什么让我高兴的话!”红梅黑亮的眼睛转了转,看着铩羽窘迫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伤真的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很快就会愈合,大夫说刀口整齐而且也不深,不会留疤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侯爷都没说什么,咱们做下人的,也就别多嘴了。”
  铩羽低下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果然,他还是不能原谅白羽墨。
  “我听王伯说白姑娘一回来就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红梅侧过头,不远处的白羽墨身影清瘦,挺直身板端坐在屋顶上,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突然,白羽墨抬头看了一眼天,拿起手边的匕首,在瓦上刻下一刀。
  铩羽看着白羽墨刻完这一刀,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脑袋,“白羽墨这是在记录时间!她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刻一刀!”
  “我又没问你这个……”红梅叹了口气,王伯向侯爷汇报的时候她就该料到,铩羽不是刻意隐瞒了什么,而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问他等于白问。她戳了戳铩羽,小声说,“侯爷今天带我去校场练兵,你猜我见着谁了?江勇哥!”
  “什么?江勇哥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铩羽一听就来了精神,他刚站起来,想了想又郁闷地蹲了下来,“江勇哥这次又带回来什么东西,有什么故事?你给我讲讲。”
  红梅对着铩羽又是一拳,“这么想知道,自己去找江勇哥啊!你以为侯爷不发话,我敢把江勇哥回来这事儿告诉你吗?去吧,白姑娘交给我就行。”
  铩羽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还是你好。江勇哥上次说这次兴许能给我带回来一张好弓……”
  “真啰嗦!”红梅推了一把铩羽,铩羽一个不稳向下倒去,幸好他轻功够扎实,一个转身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抬头笑着喊,“我练功可没偷懒!”说完便一溜烟儿地出了侯府。
  白羽墨虽然没有转身看,但是却把铩羽和红梅的对话听了个完全。只是眼下她完全没有余力去分析,她左手用力抓紧右臂,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黑色的蜈蚣印被压在掌心,不得动弹。
  “不能动怒!不能怀疑!不能动杀心!丁雯,三炷香已过,只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呵,你的轻功什么时候退步这么多?”白羽墨眉头紧皱,明知红梅在向她靠近,却连分心打招呼的闲暇都空不出来。丁雯身上种着蜈蚣毒蛊,若蜈蚣印爬到心脏周围,一旦对她动杀心,她就可能受到伤害,甚至危及性命。
  瓦片相压,发出略带沉闷的声音,红梅的脚步最终在白羽墨身侧一尺处停下。
  “白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红梅的询问一句句传来。白羽墨此刻无比烦心。
  “白姑娘?”红梅弯下腰,想看清白羽墨的表情。
  不要和我说话!白羽墨偏过头,不想让她看见她的表情。
  红梅:“你不赶我走,我就当你默许我站在这里。我知道作为一个下人,不该插手主子的事儿。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说清楚。”
  不要让我分心!
  红梅:“说实话,你刚来征远候府的时候,我挺喜欢你的。甚至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征远候府的女主人,你不知道侯爷从来没有……”
  红梅后面说了什么,白羽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女主人”三个字在她脑中盘旋不散,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再理顺,“女主人”这三个字听起来格外讽刺。晃神儿之间,黑色蜈蚣印已经从她掌心逃脱,迅速溜走了。感觉到蜈蚣印的动作,白羽墨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松开右臂,左手慢慢攥成拳头。
  白羽墨猛然转过头,怒视红梅,一双眼睛杀气十足。
  红梅被这气势汹汹的杀气震得说不出话来,她一脸惊讶地盯着白羽墨的脸,一步步后退。
  “既然知道逾了规矩,那又何必说出来!”白羽墨觉得红梅的视线有点不对劲,她一只手抚上脸颊,蜈蚣印竟然从她的脖子爬到了她的脸上。墨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渗人。
  白羽墨的气势降了下来,恐怕这鬼样子吓到红梅了,而她只是一时恼怒,并无此意。红梅什么也没说,而是干脆地转身跳下了屋顶,她抬头回望那抹白色,暗自下了决心。
  推开书房的门,欧阳临渊正在书房正中央的大桌子上摆着简易的阵地示意图。他抬头看了一眼红梅,停下手上的动作,略微低沉的声音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羽墨呢?”
  “爷,白姑娘说她没有心情陪你布阵斗法。”
  “王伯不是说她已经在房顶发了一下午呆吗?有事可做,为何拒绝。”欧阳临渊已有些许不悦,他离开桌子,踱步上座。
  “白姑娘面向南方眺望,恐是惦念故人安危。”红梅垂下头,不敢去看欧阳临渊的眼睛。
  “南方?她在眺望玄冥国?好一个忠君爱国!”欧阳临渊一拳打在桌子上,惊得红梅心里一震。
  “红梅,你心思较细,这几日换你跟着白羽墨,事无巨细,凡事都要向我汇报。”
  “遵命!”
  听来的消息和话语,让欧阳临渊和白羽墨两人之间,渐生嫌隙,而互不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