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发酸,有些心疼和愧疚,心疼他这样压抑自己,愧疚自己对他的心防……柔弱的双臂抱紧了欧阳邪,莫绾尘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轻轻说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可好?”
“……”无人应答,便是默认了吧。
停顿了片刻,娓娓道来:“我知道你很爱我,也知道你还有一些事情迟迟不愿告诉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想,这和我一直不能将全部的心交给你是一样的,我们都有各自的顾虑……但是,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本是长情之人,既然喜欢了你便会与你一生一世相守,永不变心,除非你先背叛我。只是……现在的我心绪有些烦乱,我暂时还理不清,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只要你愿意继续等着我,我便愿意尽快理清自己的心,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你。”
“……”仍是没有听到回答,但莫绾尘明白,他是已经同意了。
松开了欧阳邪,缓缓翻身,重新回到背靠背的姿势。却在这时,感受到他也翻过身来,健臂环上她的腰,胸膛贴住她的背。
“绾绾,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踏金莲》。”
莫绾尘轻轻答:“我不会忘记的,只要你肯给我时间。”
“你要多久都可以,我会等着你。”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着她如兰的吐息,“也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不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就在等你。”
“嗯……”眼眶忽然被热泪弄得有些模糊,莫绾尘轻应一声,不再开口了,任由欧阳邪抱着,渐渐因疲倦而进入梦乡。同样的夜晚,皇宫里也有人一夜无眠。
凤殿内的皇后心事重重,踱来踱去,一手掐着屏风旁的彩帘,骨节由白变紫,几乎要将帘布掐碎。
这时候马媛夤夜赶至,裹着厚重的裘皮大袄,将皇后拉到了屏风后面。
“家姐,我刚听说珍嫔已经安全产下一位公主了!”
“是啊,都怪那个刘蕊儿忽然跑出来。”皇后愤恨的直咬银牙,“要不是她,珍嫔和肚子里的孩子今日死定了!”
马媛一下子就听出了皇后话里的意思,“姐,你今晚把太医院的人全支开了?”
“根本不必本宫支开他们,太液池西岸离太医院很远,等那些太医赶过来的时候珍嫔肯定不行了,谁知道偏生的跑出一个刘蕊儿!”这事皇后越想越生气。她握住珍嫔的把柄,逼珍嫔去陷害莫绾尘,想让珍嫔淹死,把这一尸两命的大罪全推给莫绾尘。可谁想……那该死的刘蕊儿竟出来坏事!
“本宫真想革了她爹太医院统领的职位!”愤恨的骂出声来。
马媛连忙安慰皇后:“姐啊,你生气也没用啊,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珍嫔松口,她要是倒打一耙你可就亏大了。”
“她不敢,她最大的把柄在本宫的手上。”皇后很确定。
“那就好。”马媛又说起另一事来:“姐,你有没有觉得惜妃和笑妃很奇怪?”
说到这事皇后也是一肚子火,抱怨道:“本宫悉心栽培她们去七王府当卧底,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吃里扒外,跟莫绾尘合起来侮辱本宫。早知如此,本宫就该将这两人杖毙在宫中!”
马媛蹙眉,眸子里是怀疑的神色,“姐,我之前在霓虹坊遇到莫绾尘那个小贱人,想抽她一巴掌,还被那个笑妃给拦了,事后我怎么想这事怎么觉得奇怪,那笑妃对莫绾尘的维护根本就像是奴才护主!”
皇后听着也更为疑惑不解,左思右想,却就是想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成这样的,最后气得除了咬牙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马媛又支招说:“这两个人既然不能为姐姐所用,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摆出一个“咔擦”的动作。
“不妥不妥。”皇后连忙摆手,“她们要是忽然死在七王府,欧阳邪和莫绾尘肯定会想到和本宫有关,当初就是本宫把人给塞过去的。”
马媛皱皱眉,心里嘀咕自己的姐姐在后位上坐了这么久真是越发的瞻前顾后了,她道:“七王府的守卫不都是皇宫的人吗?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惜妃和笑妃,还不容易的很?”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是宫中的侍卫不假,可却是陛下调过去的,怎么可能听命于本宫?就算是收买,不杀人灭口也不放心,如此太容易出纰漏了。何况……本宫曾听你们家的莫飘飘提过,说那花笑是个练家子,不好对付……”
皇后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马媛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对策,只好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珍嫔母子一保全,咱们也弄不垮莫绾尘了。还是先收敛一阵子,再想个完全的方法。这小贱人害了纤纤和太子殿下还有安平公主,这些个仇咱们必须讨回来!”
“妹妹说的是,本宫就是拼上一切也要将她拖下水!”
于是这对姐妹达成了坚固的一致,两双眸子里都闪着凶恶的寒光。
然而她们并不知晓,此刻在珍嫔的寝殿却是另一幅光景。
珍嫔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女婴,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上,她浑身一抖,恐惧惊骇的双眼直勾勾的瞅着对面的人,脸色煞白,双唇不断的抖动着。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皇后派你来的?求求你们不要动嫔妾的孩子,嫔妾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无助的央求出自珍嫔口中,她的心中只有慌乱和恐惧,甚至说了绝不该说的话。
可是她只是害怕,怕那个一身红衣,神情冰寒如鬼魅的女子将她的孩子夺走!
“求求你,求求你了,让嫔妾把孩子留在身边吧……”
红衣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寒凉淡薄的声音,毫无任何情绪:“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你说了假话,我会让你们母女都变成尸体。”
珍嫔吓得连声颤抖,“我、我说,一定说真话!只求你别动嫔妾的孩子!”
红衣女子轻轻点头表示满意于她的表现。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受命于谁而陷害七王妃?”
“是皇后!”话一落又赶紧改口:“是……是柳贵嫔。”
“我要实话。”语调猛地沉了下去,吓得珍嫔忙道:“我说实话!是、是皇后。而且皇后还说、说如果东窗事发,就让嫔妾全推到柳贵嫔身上,因为柳贵嫔也时时刻刻都想杀七王妃……”
红衣女子了然,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个孩子,其实是你和鸿胪寺卿王律的,是或不是?”
珍嫔差点被自己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口气呛死,面色惨白的瞪着红衣女子,怀里的婴儿因为母亲的抖动而哇哇大哭起来。
很吵。红衣女子冷冷瞥了一眼孩子,捏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瓜子,隔空点了孩子的睡穴,冰寒的视线让珍嫔动都不敢动一下,“王律是你入宫前相许终身之人,你虽被封为宫嫔,却仍与他暗度陈仓。这个孩子便是他的,回答是或不是。”
珍嫔的嘴唇咬出了血,血肉模糊间才挤出一个“是”字,心中更是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势必要死的很惨了。
“第三个问题,敬告你一定要想好了再答。”红衣女子专程停顿了十秒,才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本能的喊道。
“既然想活就需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想清楚了?”语气如冰,似是世上最可怕的威胁。
珍嫔的心砰砰的狂跳,几乎要震碎她的胸腔。她和王律屡屡偷情导致珠胎暗结的事情,正是皇后拿来威逼她的武器,可如今这个红衣女子也知道了,她又该怎么办?
不管选择哪一方,另一方都会让她万劫不复吧!
可是眼下的状况是容不得她不做选择的,她还不能死,她的女儿还这么小、这么弱,她要是死了女儿可怎么办?
歇斯底里求道:“嫔妾不奢望能保住身家性命,只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嫔妾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可是是皇后她……也知道我和律哥的事情。”
“所以才让你照我说的做,只要你配合,我保你们母女高枕无忧。”
说罢,红衣女子幽幽来到珍嫔的耳侧,轻声说了一番话。
珍嫔听闻后猛然变色,张口想要追问,谁知眼前却再没有一丝人影了。她害怕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心有余悸的回到床榻,恐惧的回想着红衣女子所留给她的话……红衣魅影在飘出珍嫔的寝宫后,出现在幽静无人的太液池旁,倚在一棵覆着浅雪的柳树下。
袖口一抬,指尖虚空一划,乍然半空中“啪啪啪”掉下三只外形奇异的有翅飞虫,落地时已死。
“竟一直在跟着我。”冷冰冰的睨着地上的三只死虫子,“苗疆的窃听蛊虫,是敏贵妃?真是难捉摸的一个人。”
话音落下,红影微起,施施然便飘了十几丈出去,太液池边瞬间再无一人。唯有池面上悠悠落下一张人皮面具,在没冻住的水中沉沉浮浮几下,沉入池底。而卸了人皮面具的红衣女子,姜环,彻底销声匿迹……
然而翌日,她便向欧阳邪提了一个请求。
“你真的要去苗疆?”欧阳邪眉头微蹙。
“是,昨晚敏贵妃用蛊虫跟踪我,令我想要弄清一些事情。”
欧阳邪眼睫微低,“那珍嫔之事谁代你去办?姜司农那里又如何交代?”
“绿芍会和刘蕊儿去珍嫔的寝宫,刚好也方便绿芍继续调查国师。至于司农府方面,主子不用担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
既然妥当,欧阳邪便不拦着了,“记得小心,早去早回。”
“多谢主子。”姜环款款行了别礼,衣袂飘扬而去。
莫绾尘这时刚好从内室走出,一边插好发髻上的绛紫水晶流苏钗,一边发问:“敏贵妃的长相我觉得不很真实,就像是原本不是那张脸,却硬生生变成了那样。”说着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犹豫了片刻便脱口而出:“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公孙蔽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