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不管是多么美好深刻的思念,其实也终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真隽永深刻的爱情,是不是真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上呢?
慕容红琴觉得自己完全想不明白。
她的目光从窗口的树木身上挪开,看着自己手背上输液的那个软管。她的眼神逆着液体落下的方向,向上,最后停留在输液的滴灌滴落的地方。
大概是她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所以输液的速度并不算快,就那么慢慢地,一会儿一滴,一会儿一滴地往下落。慕容红琴盯着那个看久了,觉得这液体很催眠。
她又开始困了。
慕容红琴的眼睛开开阖阖了好几次,最终放弃了一直强撑着睁开的愿望。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然后她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等到慕容红琴第二次醒来,天已经昏暗下来了,大概是到了下午的时候。房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灯,所以看起来并不让人觉得很阴沉,但是就如同她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红琴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输液的吊瓶已经被换过了,在她所不知道的时间。慕容红琴感觉她自己就仿佛是被一群小精灵给包围着的娃娃。她永远不知道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什么人,也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被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式给触碰了。
一想到这里,慕容红琴终于觉得厌倦了起来。她伸出那只没有插着针头的手,手指轻轻地抚摸上自己正在输液的手背,然后终于,略用力地一拔,将针头给拽了出来。
慕容红琴自己拔针,自然不比那些护士或者医生来的熟练。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她手背上的伤口流下来,很快就滴落到床单上。慕容红琴沉静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半点止血的想法也没生出来。不知道是伤口太小了不觉得痛,还是她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她甚至不认为那只正在流血的手是自己的。
慕容红琴按着床沿,努力用了两次力,才费劲儿地站了起来。她看着窗外那株郁郁葱葱的树木,想了想,慢慢地往那头走了过去。
没想到,慕容红琴刚来窗口,正准备探出去半个身体的时候,卧室的门就突然被撞开了。她回头,看见了仿佛是在前世遇见的李立恒。她不过是想伸手够一下,看能不能够到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树木的叶子而已。
李立恒阴沉着脸,二话不说地走进来,抓着慕容红琴的胳膊就将她拖着离开了窗口的位置。他的手劲儿很大,慕容红琴觉得自己的胳膊给他这样一拉,都快被拽断了。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即便没有结果,她也不愿意顺着李立恒的意思了。
慕容红琴觉得自己已经连死都不畏惧了,为什么还要畏惧面前这个男人呢?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李立恒为什么出现得如此的及时。
李立恒沉默地将她拽到床边,也不和她说话,只是将她压下来,摁着坐了下去,然后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李立恒不同她讲话,慕容红琴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和李立恒讲话。因此,她和李立恒一起沉默了。
沉默的时间很短暂,没过多久,外面就走进来一个慕容红琴没有见过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和李立恒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如果说李立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这个男人是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忍不住就想和他多多亲近。他生的剑眉星目,永远都是嘴角含笑。可是与李立恒那种礼貌而树立的笑容不同。他的笑容看起来,就仿佛是让雪水融化,春花绽放的阳光一样,叫人看了心里就觉得暖洋洋的。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针都弄下来了?”男人笑着走过来,将慕容红琴的胳膊从李立恒铁钳一般的手掌中解救了出来。
就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慕容红琴都会对他表示感激的。当然,也仅仅就是心里默默地表示一下感激而已,再多的内容,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那男人的掌心也是干燥而温暖的。他牵着她的手,细致地用棉签将她手背上的血迹给擦干净,然后按压下去,用嘱咐的口气对着李立恒:“你看着她点儿,这个最少得压上十分钟才能止血。”
李立恒没有说同意,但是也没有说不同意。他沉着脸,伸手,将棉花团用力地摁在慕容红琴的手背上,不说话。
慕容红琴想要抽手,这次却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让她怎么也不能将手指给抽出来了。
而刚来的男人,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细节。他转到慕容红琴的另外一边,开始打算给她的另外一只手打针。
慕容红琴有些不太适应地缩了缩自己的手指,不过没有挣开。
“杨毅。”男人忽然开口。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的时候,正好抬起了头。
慕容红琴看着他抬头的样子,有个瞬间地幌神:“啊?”
“我说,我的名字叫杨毅,你呢?”杨毅笑着说到,也不觉得慕容红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他对于病人,向来都是极有耐心,而且极包容的。
“慕容红琴……”慕容红琴轻轻地回答。杨毅在和她说话,转移了她的一部分注意力,让慕容红琴几乎忘记了,他用棉签沾着碘酒,正在涂抹她的手背消毒。
“这个名字可好听。”杨毅从来都不吝啬对于女性的赞美,这一点上,他与李立恒倒是一样的,“人也和名字一样漂亮。”
慕容红琴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被调戏了,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旁边的李立恒,略带着些许的不悦,咳嗽了一声。
“……呃,……谢谢……”慕容红琴犹豫了一下,才这样回答。这个回答是那美容会所的琴姐交给她的。她告诉她,女人被赞美的似乎,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定要回答“谢谢”。这样的回答是不会出错的,还能显得你看起来雍容大度。
这些小窍门,原本是琴姐告诉了慕容红琴,让她去出席那个宴会的是用的。毕竟琴姐的心里也清楚。那种宴会,不是正经的豪门贵胄的小姐,就是每日在这些所谓的上流圈子里面摸爬打滚混迹的交际花。这些人哪一个说话不都是圆润得体,滴水不漏。慕容红琴这样单纯的小姑娘进去,她是真的担心她会被人说得连骨头不剩,还没地儿找人说理去。
所以这种小技巧,琴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悉数交给了慕容红琴。
慕容红琴将琴姐说的话,都记在心里了,可是她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才是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对白。
她难得大方得体地在嘴角弯处优雅的弧度,然后点点头,对着杨毅说了一句:“谢谢。”
杨毅本身并不惊讶听到慕容红琴这样的回答。倒是一旁的李立恒注意上了。他了解他自己的所有物,很清楚慕容红琴那样的性格,对于上流社会的这种虚与委蛇的互动,是完全的不了解。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掉进了他的生活,开始被他糊成一团的肮脏的颜色所污染,开始违心地说着,并不会使自己开心的“谢谢。”
“真是太客气了。我跟你说,我和李立恒,那是小时候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因为一个女人,紧张成那样。还好我当时没在手术,不然这个任性的少爷还不得将我从台子上拖下来。”杨毅的话不多,说得很有技巧。看起来仿佛是为了帮助慕容红琴转移注意力的瞎扯,却还是在言谈中,偏帮了李立恒不少,说了很多的好话。
慕容红琴胡乱地点着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了还是没有听,反正就是杨毅说一句,她就点个头。就在她其中一次点头的时候,杨毅拍着她的手背,准确地将输液的针管给扎了进去。
看着被扎进去的针管,慕容红琴再一次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然后发呆而已。
杨毅是过来完成任务的,本来打针这种小事,他根本就哟个不折自己亲自动手。但是让人无奈的是,李立恒的少爷脾气发作,各种嫌弃杨毅带来的护士不好,手粗脚笨的,根本就不想让她们进慕容红琴的房间。所以打针这种事情,到最后,居然是杨毅这个堂堂主刀大夫自己动手的。
当然,看在是好哥们儿的份上,这种事情,杨毅是不会和李立恒计较的。他可是亲眼看见了李立恒这几天公司都不去,就窝在卧室隔壁的书房,每天从监视器里面看着睡着的慕容红琴。自己又不进去,隔着屏幕看有什么意思呢?
杨毅心里虽然有疑惑,不还好,他不会问出这么没有水准的事情。按照他的八卦性子,要问,那自然是要问的更加地详细一点。
当时杨毅赶来的时候,慕容红琴就已经躺在床上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小姑娘整个人看起来面色灰白,重度脱水,严重的营养不良,就好象是地震以后被人从地底下给刨出来的一般。杨毅不知道,他某种意义上,完全接近了真相。
慕容红琴并不想打针,但是一边一个男人包围着她,她的意见根本就没办法表达出来,可以树哦是忽略不计的。她只能左边看看,再右边看看,保持着沉默。
她虽然沉默了,可是杨毅并不沉默。杨毅一边将针头给她固定起来,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注意的事项,让她不要再乱动,扎破了血管很危险之类的。除了这些,杨毅和那些普通的医生不一样,还说了不少李立恒小时候的趣事,或者说糗事。
李立恒在一旁听得脸色越来越臭,不过却没有阻止杨毅的在他听来属于胡言乱语的内容。
“好了,别再乱动了哦,总扎针的话,手上留下伤口就不好看了。”杨毅温和的语气,依旧也仿佛是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