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时节的白天总是很短暂的,太阳已经由西斜的倾向,本森还是没有追上诺顿等人,更糟的是,他甚至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往飞马城的方向才赶了十来里,本来清晰可辨的马蹄印就消失了,准确的说,是被更多的马蹄印给掩盖了。
  本森站在路的中央,犹豫着是应该继续往前赶路还是就这样回去。这时得哒得哒的马蹄声让本来就高度警惕的本森一下子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挪着别扭的八字步,将骨头和自己藏在路边的树丛中。骨头虽然平时喜欢犯倔,但关键时候倒是出奇的乖觉,老老实实的爬在树丛中一动不动,不让它那比寻常马匹足足高了一个头的“伟岸”身躯露出来。
  事实证明本森的举动是相当明智的,他们才刚刚藏好,一匹骏马就呼啸而过,却是一马双骑,前面的骑士衣甲光鲜,明显是布里顿的正规军,坐在后面的那个小个子却衣着破烂,还带着兜帽,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这对组后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着卷起的隆隆灰尘,本森毫不犹豫翻身上马,远远的跟在那个骑士的身后。在转过一个山丘,本森就看见他疾驰进了一个掩藏在林间的军营。本森没有什么军事经验,无法从那些帐篷的数量推到出士兵的人数,但还是从那此起彼伏的马嘶声,判断出营地里大概有数百人,这还是估计他们只有骑兵的情况下。
  本森犹豫片刻,回身将马匹藏好,披上波利的变色披风,悄悄的向那个军营潜行过去。这一靠近,本森就发现了异常,尽管那些在营地里往来巡逻的骑兵们身着同样的布里顿铠甲,但是他还是一眼认出他们不是随诺顿到达布尔村的任何一个人,不仅仅是装备和胯下骏马的不同,而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如果诺顿的那些随从称得上精锐之师的话,这些人就只能是乌合之众了。看他们一脸的痞赖像,稀稀疏疏的队形,知道的晓得他们是城卫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马贼哩。
  尽管眼前的情况有些诡异,但是现在全心都放在复仇上的本森可是对他们没什么兴趣,转身就想离去。
  “刚才的那个传令兵在哪里?统领大人想见他!”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精干的年轻人从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帐篷中掀帘而出,冲着两侧站岗的士兵喊道。
  是他!本森的脚停在了空中,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当时那个凶手的侍从之一,从他一直紧跟在那个人身后看,应该还是很得信任的手下。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本森几乎都等肯定帐篷里的那个“统领大人”就是诺顿。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本森都想一个箭步冲进帐篷中,再一剑刺进那个凶手。但是脑海里仅存的理智还是及时的制止了他这种疯狂的企图。作为一个才学了一个多月武技的菜鸟,本森可是对自己的本事还有点清醒的认识的,尽管打赢了纳什,但那完全是在走狗屎运爆了怒气值的情况下赢得,而且副作用很大,事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他实际的正常水平最低只能说还过得去而已。就是在布尔村,本森能够完全凭真本事打过的一个手就数得过来,更何况要面对整支军队,即使是一支防备松懈的军队。尽管下定决心无论何种情况都要复仇,但是九死一生总比十死无生要好。
  就在本森在自己的头脑里策划着自己的刺杀计划时,那个本森见过的骑兵带着那个浑身藏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徒步走到了帐篷的门前,他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在门外中气十足的大喝道:“传令兵约翰报到。”
  “进来!”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本森闻言一震,循声看去,正好从掀起的布帘缝隙间看见说话的那个人,尽管只见过一面,但他还是认出的那张写满精明和刻薄的脸。本森强制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扭过头不再去看那张让自己的心中杀意沸腾的脸,毫不留恋的转身钻入树丛中。
  诺顿懒散的斜倚在一把华贵的雕花木椅上,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透过杯中血红的液体,瞥了那个传令兵和跟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矮个子一眼,向传令兵约翰和煦的笑了笑:“飞马城发生什么事?竟然劳动你这个城主的亲信大驾。”
  “城主府接到密报,布尔村有人煽动村民,意图反叛。”传令兵忙答道。
  “这就是那个告密者吧!”诺顿轻笑一声,不屑的看向那个行迹鬼祟的家伙。
  “正是!”约翰一板一眼的答道,看来他是个古板保守的家伙。他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那个正看着帐篷里奢侈华美的装饰品发呆的家伙扯到胸前,继续说道:“他是布尔村人,城主大人认为也许会派上点用场,就给您带来了。”
  “哦——”诺顿那双细长的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是!”约翰躬身说道,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诺顿喝住了他,伸出一个纤细白皙保养良好的食指轻轻指了指犹豫承受不住约翰的力气而摔倒在地的告密者,继续说道:“把他也带出去,看管起来!”
  “这——是!”约翰犹豫片刻,昂然答道,揪住瘫倒在地的小个子向外拖去。直到被拖到门口,那个小个子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拼命的挣扎着,一把揪住布帘,用像夜枭般尖利的声音高声叫道:“我是来告密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大人,我是你们这一边的,大人!”在他剧烈的挣扎中,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他的那张尖瘦的脸,如果本森多留一会儿,一定会认出这个丢脸的家伙正是阿道夫。
  看到诺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约翰那张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也不禁担忧的揪到了一起,连忙一个手刀劈在大吵大闹的阿道夫的后颈上,再讨好的看向诺顿。
  听到帐篷里那嘈杂的噪音戛然而止,诺顿满意的点了点头。
  满头大汗的传令兵闻言如获大赦,弯着腰恭敬的倒退到门口,这才转过身掀开帘布离开了,偌大的帐篷中就只剩下了诺顿和他那个忠心的侍从。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提前行动!”一旁的侍从忍不住开口问道。
  “用不着!”诺顿慢慢的晃动着杯子里价格昂贵的如血般殷红酒液,低头嗅了嗅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微抿了一口,向自己这个忠心但不聪明的手下解释道:“我们的军队已经部署到位,就等着给他们最后一击,这么悬殊的实力,他们不可能让翻盘的。如果那些泥腿子先发动更好,这样我们就有了平叛这个借口。”
  “至于那个卑鄙的告密者,英勇的布里顿军队去剿灭一群农民,还用得着他的帮助吗?”诺顿不屑的撇撇嘴,转身向帐篷内层走去。这个豪华的帐篷分为内外两层,外层用来办公和会客,内层就是主人休息的地方。
  “查尔斯,没有好消息不要唤醒我。”诺顿低沉有力的声音隔着布帘传出,让候在外层的手下一愣。感受着话语中透出的狂妄与自负,忠心耿耿的查尔斯几乎以为下令的是那个骄傲的城主大人。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本森正在耐心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