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这种东西,总能让人想起正能量,但对于张博雅来讲,老妈早起摊的鸡蛋饼和天上挂的圆不隆冬的发光体是一种概念。闻着从厨房传来扑鼻的热气,感应着天上同样开始运作的圆胖子,她知道自己该起床了。但是怎么说呢,或许起床对她来说是个力气活,又或许刚刚搬进一个新城市,她宁愿继续闭眼催眠自己“这是晚上,其他城市的天上挂着的是月亮。”
  张妈挥舞着铲子向她房间走去,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像是她故意加重一样,一声一声的让博雅的心变凉。直到张妈推开房门,博雅一下子睁开眼睛,一脸无辜的望向妈妈,“诶,妈,早上好。”张妈瞥了一眼便转身退向厨房,果不其然,这次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小了太多。博雅再次倒回枕头上,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沉思:“老妈到底是怎么做到对拖鞋的音量大小收放自如的。”
  起床的人都需要“冷静”,有的在床上静躺五分钟,有的闭着眼睛在心里规划一天的行程安排,还有的直接又睡了过去。但是经过一晚上无数次梦魇、无数次翻身变换造型、打鼾、抠鼻、放屁后,身体急需消化掉一晚上的龌龊事迹,所以“冷静“是不可或缺的。博雅伸个懒腰告示着身体将要迎来新的一天,呵,说是新的一天,还不都是各种复制。但意识到身边那件并不被熟悉的校服时,博雅用右手敲了一下脑门儿,“原来今天是高中第一天!”有了这层动力,接下来的着装及洗漱都如此的顺利,看着全身镜里全新的自己,博雅突然觉着生活还不错,当然这个念头马上被她否掉。生活应当是难熬的才对。
  和其他同龄人士一样,张博雅的生活里只有学习和对抗学习。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受累,却没觉得讨着好。尤其是居住在兰城的刚刚逝去的初中,简直令人作呕。博雅妈妈本着“近朱者赤“的原则,动用兰城所有关系及金钱让本身并不聪慧的博雅进入了“尖子班。”尖子班,这个在近代中国兴起的词汇着实让人头疼,起码令博雅头疼,在那样的班级里,每个人的心里只有分数、学习、考试。初接触时她觉得她需要拯救那帮奇葩们,她真的怕看到他们死在为分数抗争的旅途上,但是渐渐的,她居然觉得自己就是奇葩,看吧,尖子生们就是有办法让你崩溃。当博雅想试图用“看美容杂志“这一举动来表明“我不跟你们争分数“这个立场时,会被周围抛来的白眼淹没。当她拿出《科技博览》,自以为很有内涵而又表明立场的时候,同桌拍了拍她说:“张博雅同学,你还有时间看与学习无关的图画书吗?!”博雅怒了,你可以侮辱我不上进,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侮辱我挑选的有营养有文化显示水平的至高无上的《科技博览》!
  但是,whatever,学霸们才不管这些,他们给予你“拍了拍“的举动已经是少见多怪了。由学生们不难推导出“尖子老师“的模样,博雅喜欢看着老师们一副“分低按律当斩“的着急样儿,言谈举止透漏着“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尖子班的老师“;“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是尖子班老师带领的尖子班的尖子生们。”
  博雅觉得他们急需走出考学的氛围去见见世面,这样一说好像博雅见的世面很多一样,但起码比他们多,这点博雅一直深信不疑。当所有人指着某品牌春季服装秀上的衣着“怎么怎么时尚,怎么怎么昂贵“时,如果你还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是什么,哪能穿出去,就是一床单子嘛。”
  那么自然你就是众矢之的。所以当博雅手上拿着班级排名册对折后在下半张的后方找到自己名字后,还一副春天花会来的样子时,班主任盛怒下要求见张博雅的家长,理由是:垫底的水平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个理由在张妈询问找家长原因时被博雅翻译为:她觉得我应该哭。
  彪悍如张妈摊的鸡蛋饼,张妈穿戴规矩的来到学校,面对博雅班主任巴拉巴拉的说辞中,张妈震惊了!她自诩没老还年轻,但是不得不惊叹现如今的教育真是突飞猛进,而为教育现身的辛勤的园丁们的思维,张妈只能以看奇葩的眼神对着博雅的班主任。
  班主任:“您孩子好像对成绩漠不关心。”
  张妈:“因为她考砸了没哭吗。”
  班主任:“这……张博雅上课睡觉。”
  张妈:“她困啊,就让她睡会儿吧。”
  旁边的博雅显然在心里便暗自窃喜,在上课铃声响起她终于可以退出那个氛围走出办公室后,她笑得前仰后合,“老妈太可爱了,她也一定看不惯班主任。”但片刻后她便觉得被杀气包围,果然身后抱着物理作业的课代表正死盯着她。博雅一直觉得课代表和老师是一种生物,苟且的互助着,连绵不绝,生生不息。于是她压根没把这个物理课代表放在眼里。
  1分钟……
  3分钟……
  张博雅:“诶,同学,你是哪位?看够了吗。”
  “我……我叫陈晋浩,和你一个班的,你物理作业还没交呢。”
  此时张博雅心中奔腾着无数的草泥马,但是眼前这孩子白白净净的,不怎么招人讨厌,尤其是他的眼睛,飘忽着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感觉,让张博雅不禁想逗逗他。”喏,你看,我都被找家长了,你忍心逼我交作业吗,给我一本抄好不好。”
  如果面前有面镜子,张博雅一定忍不住打碎让自己这副油腻样立马消失,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逗呗他让自己这么没底线。眼前的小生明显被御姐的攻势震慑住,支支吾吾的。张博雅看这样子也没了兴趣,转身就要走,却传来后面男生提高音量的声音:“那你给我记份作业。”不知道是陈晋浩突如其来的配合导致,还是她压根只想快点结束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导致,张博雅没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她知道这一记就是三年,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管怎样,难熬的日子总要有个开始或者结束。穿着新校服,忘掉兰城的一切,张博雅向迎接她的京海一中走去。她喜欢京海这座城市,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街道,她不会应景生情,更不会触及她已经封闭的记忆。她也确定京海一中这所学校是欢迎她的,因为她早就和老爸打好招呼,这次绝对不进尖子班,所导致的后果,就是不意外的她被分到年级最后一个班级。抱着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心态,张博雅甚至想嚼着口香糖吹出大泡泡。越靠近校门,同款校服便加多了起来,人一多她就烦,这项美德她亘古不变的拥有着。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早在军训时期她就大致了解了自己的班级。光头的班主任,三十多岁一直笑眼咪咪,但他收拾捣蛋的学生还是严厉不眨眼的,据说他是全校数一数二会收拾学生的老师,也就可见这个班级有多少人们口中的“坏“学生。人怎么能有好坏之分呢?王尔德说过,人要么迷人,要么乏味。当她经过一周训练后,她彻底发现了身边人的迷人,当然还有乏味。
  首先她及时找到了自己的组织,其实是单纯的想有个可以说话可以一起行动的伴儿,也就是她的同桌王冰源。张博雅和王冰源身高等同,军训时站在一起,虽然没什么交集,但人生地不熟的新环境下王冰源也可以说是她的第一个接触的人,好在王冰源的性格是张博雅所能忍受的。说是忍受,好像我们对世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满,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个人和你有所谓的相同性,对待一件事情的看法大相径庭,对待某一种人的嗤之以鼻。张博雅是幸运的,王冰源常常把黑脸挂在脑袋上,对待每件事,无论是必须做还是应该做,她总是漫不经心的,表现在眼神涣散,神情漠不关心,张博雅也是这样,她爱死了王冰源和她一样的生活模式。
  其次,凭着她张博雅几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她很快将班里的人自动划分为“可以相处“、“别惹容易干仗“还有“陌路人。”比如军训第一天,大家排排坐吃果果,教官让排头整理下队形,一位身高175的彪悍女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的臣民,声音微扬却清晰的说:“站倒数第二的那位姐们儿,咱受累往后站站。”
  博雅听后立刻在脑海中刻画着这位姐姐的样子,并告诫自己:这样的人不要有交集、不要招惹,不然骨头都会被融掉。再比如不到一周时间就招兵买马凑人数拼站地的那几位男生,似乎辈分都理顺的相当清晰,仔细听来每位都是“哥”,洋哥、凯哥,连身高最不忍换算推敲的都可以被称作“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