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进去之后,她却发现,她的师父神色有些迷离,她想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曾说任何话。而在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不久,有一次,刘向前气冲冲地出现在她的办公桌前,质问她是不是在监听他的电话。
  这其实又是一场难以言说的乌龙。
  因为那一笔资金实在太大,所以,放在家里实在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所以,他最终决定要将它存到银行里,只是,这么大一笔资金,如果都只是存到他一个人的户头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造成所有人的怀疑,所以,他最近一直都在努力寻到可靠地人,可以允许自己暂时将资金存放到他们的户头之上。
  但是为了不引起那些朋友的怀疑,所以对每一个人,他都是这么说的,“最近我的银行卡出了一点问题,但是,公司最近有一笔钱暂时是在我的户头上的,因为我的银行卡被冻结,所以将来如果有急事需要将这笔钱取出来的话会很麻烦,这笔钱的数额并不是很大,不过是五十万上下,你看能不能暂时先让我寄放在你的户头之上?”
  这所有的言语,他说的在情在理。之前因为一直都将公司的账面处理的很好,所以,他所在的公司的确也时常通过他的账户,来过渡一些难以言明的资金账目往来,自然这一方式也是他们能够最终打赢官司的唯一筹码。
  所以他才敢以这样的说辞为借口,他现在找的这些个朋友,都是和他一样,在会计这一行的,他相信,他们可以理解他这一行为背后的意义,却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样的方式,是每一个财会人员都熟悉的,也是他想到最为安全的方式,至于他为什么要将数额说成50万上下,也是为了方便他们答应自己的要求。毕竟一口气都将数百万的资金转移账户的话,这样子的动作太过明显,实在不是安全的法子,而50万上下的资金流动,对于每一个成型的公司而言,都是十分正常的资金流动,没有谁会质疑一家公司几十万的资金流动。这就是他的筹码。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一直都是在上班时间偷偷处理这些事情,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赌马再加上非法集资,他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如果被抓,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而这个结局,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希望在事情败露之前,让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毕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惹出来的。而他的家人,至今都不曾知道,他参与了非法赌博。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天天和税务局打官司的会计,自己会涉嫌非法赌博,而且因为一次赌马,为自己赢得了数百万的来路不明的资金。
  多少次静下心来考虑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他竟然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之中,只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懊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唯一需要以及可以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让自己因为这一次的意外而失去一切。
  是的,意外,他就是这么定义这一次不该的赌马的。
  从来,当他因为手痒而参与到赌马之中的时候,他给自己的资本不会多了一万,只是这一次,在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竟然下了几倍于往常的资本。原本不过是准备好,让这数万不过都和这一段时间一样,从自己的手里流逝掉。可谁曾想,他竟然靠着这几万的老本,最终一举将资金翻了无数倍,他几乎没有赢过,就算赢,也从来不曾出现过任何的大数据。可是这一次,他赢了,而且,几乎是全胜,他赢得很彻底,将自己之前输掉的所有也都凭借着这一局,全部赢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赢得,是数百万。
  数百万,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不曾想过。
  他将这数百万的资金,按照50万一笔的规格,分别存进了自己几个心腹好友的户头,他知道,当自己告诉他们这资金是属于公司的,鉴于朋友道义和职业操守,他们都不会动自己这一笔钱的念头。
  所以,这笔钱都是他的,至始至终他都不必担心资金的安全问题。
  而上一次,自己的徒弟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之后,一直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而今天,在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友确认相关信息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
  一边如常的和电话那端的合伙人交流着,另一边,他始终注意着自己这边的情况,忽然他的耳中响起了一阵电话被提起的声音,他问了朋友,朋友说他那边没有任何的情况,所以,声音只能是从他这边传来的。
  他握着电话,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他开始变得不安,他觉得一定有人在监视着他,他必须查出这个人。
  为了确认真的有人在监听,他不惜再一次拨通给另外一个好友的电话,通话的内容和上一通电话相似,都是交流关于那一笔资金的过户问题上的细节问题,而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谁?他的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所以,便再也顾不上和朋友继续交谈,他很快挂了电话,脑海中却一点点筛选着可能的人选。
  会是谁呢?是谁想要跟他过不去?
  他想了很久,最终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徒弟身上,只有她来过自己的办公室,未经自己的允许进来过,他已经想不起那一天的自己说过些什么,只是脑海中的残留的影像在不停的告诉他,曾经有个人,接近过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她在监听自己的一切,试图扳倒自己。
  当刘向前开始怀疑到自己徒弟的时候,其实他也顿了一下。
  毕竟,自己的这个徒弟,可以说是他亲自戴带起来的,对于她,自己算是非常了解的。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子的理由,让她可以背叛自己,甚至于做出监听自己的电话这样的事情。
  其实当刘向前出现在自己徒弟跟前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认定她是那个监听自己电话的人,必定是。
  所以,当面对一脸茫然,完全分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的徒弟的时候,刘向前的脸上只剩下冷笑。
  诚然,当他已经在心底认定她就是那个人的时候,她的所有行为都不过是在说明,就是她。
  所以,她的迷茫和慌乱,在刘向前看来,就是当她的小动作被自己发觉之后的欲盖弥彰。而他的笑意,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更加不懂。只是,这一点,他不知道。
  “已经发生了监听事件,以后,也不方便在公司里做这些事情了。”
  刘向前什么都没有说,对于自己的徒弟各种各样的解释,他都不过是一笑了之。只是他的心底已经有了另外一番打算。
  而他的徒弟,一样的迷茫,刘向前不相信她,这还是第一次。毕竟自己是他亲自带起来的人,在公司里,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一定会发展一些自己人,这一点是常识。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自己手里所掌握的资料,不会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撬走。所以,在社会上立足,还有一条非常重要的准则,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之前,刘向前一直把这一条准则执行地近乎完美。
  只是今天,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疑惑。
  “刘向前怎么变成这样了?”其中一个同事说道,“怎么连自己的徒弟都开始怀疑了?”
  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这忽然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徒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可能师父是太累了吧。”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最近他整理的数据也是经常出错,想必,是这些事情之中,又让他觉得棘手的部分吧。”
  她这样替他解释道。
  “应该吧。”众人一想到之前的事情,便认同了她的说法,毕竟,这是唯一可以说的通的答案。
  而察觉到公司不再安全之后,刘向前不得不再一次紧张。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开始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自己的电话被监听,那么这监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她监听了,那么,现在为止,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的事情?她又会从她知道的这些信息里做怎么样的猜测?她会不会联想到自己曾经跟她说起过的赌博,她有没有可能会想到,这么多笔资金其实是他的,而与公司无关?”
  一系列的问题,都在他的脑海里,他开始后悔当初对这个徒弟太过信任,居然告诉了她自己喜欢非法赌博。不过,自己告诉她的时候,说的是自己喜欢这样小打小闹的意思意思,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到赌马这一类的事情上。
  “如果她只是监听了自己这两通电话的话,她唯一知道的,不过就是现在账面上的一百万。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监听了我的多少电话,对于真正的账目,她知道多少?”
  刘向前不说话,但是,紧锁的眉头,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如何能不紧张,这件事情关系到他的安危,如果事情败露,那么,他绝不是失去工作这么简单。如果他不会被告发,那么他不介意辞职,毕竟,他现在的工资也不高,而他手里,已经有了几百万的资本,他还怕没钱过活吗?
  “如果她答应不去告发我的话,那么,就算把我的位子让给她又如何?”刘向前心底有了决断,“可是,我要怎么跟她说?”
  的确,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如何开口,是个大问题。
  说好了,那么事情可以圆满的解决,而他最后也是安全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将一些她原本并不知道的事情透露给她了,那么他的安全将再一次成为他需要忧虑的事情。
  要怎么做才好?他的心底没有答案。
  接连几天,他都一直被监听电话的事情困扰着,没有答案。
  他每天的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的,他怕自己一松懈下来。国税局的人就找过来了。
  高度紧张的他从不曾让自己休息一下,有时候走路都是非常莽撞的。一天,当他从公司宿舍出来的时候,一直都在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前方的人。
  猛然的一下,两个人相撞,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跟前的人,是个陌生人,至少,在他刘向前的记忆里,公司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子的一个人。
  正迟疑着,对方已经非常急切地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刘向前茫然地抬头,说了声没事,心中却是一直在思量,眼前之人是谁?
  原本对方已经准备离开,刘向前却是喊住了他,“小伙子,怎么我好像从来都不曾在这公司见过你,你是哪个部门的?”
  在刚刚见到他的一瞬间,刘向前的心底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人,不是我们公司的,他是来调查自己的?
  他被这样的一个认知吓到了,所以,他不由得出声喊住了他,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的确,我不是这个公司的人,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要来考察一下的。”年轻人说道。
  “考察?”刘向前重复着这个词语,尽量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其实当他说自己是来考察的时候,他的心底是害怕的。
  而且,很怕。
  他想,考察是假,试探才是真吧,若不是为了要试探他,何必在这里截住他,想必一定是想从他的神色之中试探出一些什么来。
  “难道我的事情败露了?”他内心这样自问道,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尽力保持如常的模样,他不想自己因为紧张而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让他有机可乘,最终发现自己的秘密。
  而且,他还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不是暴露了,就算真的暴露了,他也必须保持镇定,拉出那个背后给了自己一刀的人。
  年轻人笑着说,“我听说,这家公司不错,所以想先来试探一下,如果真的不错的话,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决定在这里发展了。”
  年轻人的话语似乎说的在理,不过,听在他刘向前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试探?”刘向前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那你现在觉得我们公司如何?”他问道。
  他相信,如果对方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来的话,一定会表现出一些什么,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仔细倾听他的话语,注意到从中有没有关于自己的那些事就好了。
  “我听说,这家公司的财会部门很牛,和税务局的官司几乎就没有失败的时候,我也是学会计的,其实真的很希望能够进入到这家公司的会计部门见识一下。”对方很向往地说。
  “哦?”刘向前明显就是那个被夸赞的人,但是,如今的他一点都没有被夸赞的兴奋和自豪,相反,他心中的隐忧越来越重,对方一上来就直接提到了公司的财务问题,这不正是在直指自己借着公司的名义,转移资产吗?
  刘向前的心,揪起来了。
  不过好在,对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又或者,出现了什么急事,总之,他很快地告辞离开了。
  而刘向前却依旧停在原地。
  看现在的情形,自己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暴露了。就算还没有暴露,似乎也离暴露不远了。
  到底是谁跟他过不去?
  到底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到底是谁?
  他该怎么办?
  刘向前按捺着自己的不安,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半天工作的时间内,保持着镇定,他必须伪装成这样,不然,事情怕是会暴露的更快。
  然而一直强自镇定,这样的生活压力实在太大。
  他给自己的朋友们都去了一个电话,确保他所有的资金暂时无虞之后,他终究决定起身,他去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声明自己最近觉得有些累,想要休假一段时间。
  他之所以敢做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他确定他一定会同意,毕竟,因为自己的缘故,公司少了很多税务上的麻烦,而因为没有税务上的问题这一项,公司的名气其实因此而上升了不少。说起来,公司不时的卷入税务官司之中,其实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重要的是,因为他的缘故,公司没有一次是以失败收场的。所以,在商场上,虽然官司如此频繁,但是公司的知名度却从来不曾负增长过。
  所以,他可以断定,上司一定会同意自己的假休。
  果然,一切如他所愿。
  他成功的拿到了他的假期,所以他当即决定去自己南方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避难,他想着只要自己躲过了这一个风口浪尖,那么事情就一定会被平息下去的。
  所以,他逃离了,逃离到了南方,远离自己之前的生活,但是,看起来他还没有逃离掉自己的幻境。
  “快吃啊。”周围不断响起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快点结束这一次的用餐,而他的整个脑海里,却是如电影般闪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
  他转脸望着亲戚们和善的脸庞,有那么一瞬,他觉得温馨非常,因为这是家的味道,他甚至差点相信他们不会出卖自己。
  但是随即,他所有的笑意收敛了,剩下的,只有害怕,害怕自己被遣送到公安机关,接受法律的制裁,他是真的怕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天是让自己轻松的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担心着自己会被告发,都做着这样一个梦,看到自己身在囹圄。
  不,他不要这样,他真的不要。
  现在他还坐在这里,说明一切都还没有这么糟糕。他忽然意识到了,之前的一切,或许只是他自己的幻境,只是那恐惧是那样真实,让他来不及思考,甚至逃离不出,怎么都不能从中抽离出来。
  刘向前忽然笑了,是的,当着这么些亲戚的面,他笑了,第一次,如此没有压力的会心微笑,这已经是他错失了多久的微笑?
  众人实在不解他如此这般所为何来,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
  而刘向前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只是笑着。
  “看起来,我赚到了。”他说,完全不理会旁人一般的自说自话。
  因为他忽然想到,是不是还有一种所谓的如果。
  如果,当初的他不是这样痴迷着那非法的赌博,那么,他此生原本就是和这无边的恐惧诀别的,永远不可能遇见。然而现实是,他喜欢这小打小闹的赌博,而且,非常喜欢。
  所以,他才会投下那一笔巨大的资金做为自己赌马的资本,而上苍似乎是想要给他一个非常大的教训,才会让他,竟然就靠着那样一次。仅仅一次的大血本,而让他猛然赚进一百倍的巨款。
  一百倍啊。数百万。
  这是一般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有的钱,但是他却得到了。就靠着这样一次,非法的活动。
  刘向前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如果说是幸运,那么,在得到这样一笔巨款之后,带给他的,却是无边的恐惧,那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恐惧的感觉,让他觉得异常痛苦,甚至窒息。
  “这一定是上苍在惩罚我。”他轻声说。
  之前为了公司的利益,他不得不采取任何可能的办法,帮公司处理掉账面上可能存在的问题,所以,必然和国税局的那些公务员有着些纠葛。
  “我没事。”刘向前笑了,坐在遥远的南方一个远房亲戚家的饭桌上,他第一次卸下了这么久以来的压力,会心地微笑。
  “没事就好。”不过是一句淡淡的声音,但是刘向前却是从中体会到了温暖,将他之前的恐惧都打消掉了。
  “嗯,吃饭吧。”没有了心里包袱的他,风卷残云般的处理着饭桌上的一切,让大家看着不禁咋舌,这和刚才的他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韩丽丽知道,这是刘向前自己的日志类型的文字,他似乎在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看待这一切,但是诚如众人所见,大家都知道,他被这莫名的恐惧折磨的没有了自己,所以或许现在最终的疯癫状态才是他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