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彬怕惹麻烦:“那我先回房间。”
差不多与此同时,丁小丽就飞奔向刘兰兰。
丁十五专门安排了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包房,亲自带丁小丽刘兰兰她们进去,还冲上了一壶香茶。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诸葛英奇看了看表,招呼女儿先吃。
丁小丽激动地向刘兰兰诉说着分手后的情况。
刘兰兰一直在听,在点头,在以眉目,以手势,以感叹,以微笑,来表示附和,表示惊讶,表示感动,表示也有相同的感受。
刘兰兰的出现,给丁小丽提供了倾诉机会和对象,这五年,有多少话要说呀,但丁小丽越说越发慌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诸葛英奇,因为刘兰兰老师的眼神在告诉她,她希望听到另外一个名字,希望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而这个名字也许较之于自己对刘兰兰更有吸引力,这个人的故事刘兰兰一定理解得更多,还有诸葛英奇,一定也渴望这样的会见吧。热烈的谈话突然出现了令人尴尬的空当。
丁小丽突然停止了讲话,而刘兰兰好象很能理解丁小丽的突然停顿,仍静静地望着她,终于,丁小丽无法忍受了,她说:“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嫁给诸葛英奇了!”
“哦?我听说了一点点,怎么样啊?还好吗?”刘兰兰给丁小丽加了一点茶水,激动的眼神让丁小丽当时就嫉妒了。“他现在怎么样?”刘兰兰又加问了一句。
“他”丁小丽一时不知怎么说好,竟冒出一句毫无逻辑的话:“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满了封建帝王的画像。”
刘兰兰笑了,笑得平稳,笑得和蔼,笑得有准备。
丁十五送来了一盆甜汤,祝贺她们的会见与会谈。
刘兰兰侧身向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致谢问:“先生不是大陆人吧?”
“鄙姓丁,新加坡人,也可以说是中国人吧!”丁十五为她们将甜汤装进小碗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出了。
“你看。”刘兰兰说:“我为什么知道他不是大陆人?”
“你听他讲话的口音?”丁小丽没有把握地说。
“不,大陆男人学港台新加坡腔调的,甚至干脆说半截子外语的不也多得去了吗?”
丁小丽扑哧笑了起来,刘兰兰的语锋还是那样的带劲!
刘兰兰挑了一下眉头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尽管她知道丁小丽又要全神贯注地听她演讲大陆男人与外籍华裔男人的区别,但出于礼貌她要简单地介绍自己,这是对谈话者的必要尊重:“我这次回来是开一个有关海南开发与环境保护的会议,咱们学校的王克彬老师也是来开会的。他嚷着要请我吃饭,没想到遇到了你。我现在不做画了,专门从事环境保护的宣传与考察。哦,你刚才说诸葛英奇将封建帝王的画像挂在办公室,把封建帝王的画像挂在办公室的男人丁止诸葛英奇一人啊!我看大陆男人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挂着封建帝王像!女人也一样啊,挂慈嬉,挂武则天。理由很简单啊,长时间的封建统治与压迫剥夺了人的自由与尊严,而人是需要自由与尊严的,在大量专制文件书籍的阅读中,他们都知道了只有一个人有自由与尊严,只有一个人能为所欲为,就是帝王,这怎么能不让人群起而效仿呢?”
丁小丽起来为刘兰兰加了水,目光开始散漫,显然她不知道刘兰兰在说什么了,还险些打了哈欠,说:“你还要在海南呆几天?。”
刘兰兰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怪:“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代向诸葛英奇问个好。对了,这是我的酒店号码,改天再联系。”刘兰兰边说边给丁小丽写纸条。
诸葛英奇把烧好的饭菜检查了一下,看表已是十一点了。
诸葛小凤也撂下作业开门张望。
诸葛英奇不相信会有这么晚,问诸葛小凤:“你的表是几点?”
诸葛小凤弄出一个电子表来看得仔细认真:“十一点零一分。”
“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诸葛小凤急得要哭起来。
“她在哪里上班?我去找找。”
“你又到哪里去找呢?”诸葛小凤不愿意妈妈没有回来又走了爸爸。
一辆豪华轿停到了小巷的巷口。
“我再开进去一点吧?”司机殷勤地说。
“不用,就在这里,谢谢。”丁小丽说着就下了车。
“老板交代了,丁总以后随时可以用车的!”司机提醒道。
诸葛小凤听出了丁小丽的脚步声,叫道:“我妈回来了!”开门就见到了丁小丽,“妈,你干什么去了?哎,你怎么有车呀?”
丁小丽回答女儿,更像是说给诸葛英奇听:“妈妈遇到了又一个过去的恩人!一说话就晚了。朋友的便车送我回来。你们都吃了吧?”
“他没有吃!”诸葛小凤说:“什么又一个恩人?”
“你爸算一个啊!”丁小丽有些抱歉对诸葛英奇道:“你们怎么还不吃饭呢?”进屋就开始张罗菜饭。
诸葛英奇解释说:“饭做好了,总以为你一会就回来,哦,小凤已经吃过了。”
丁小丽热饭热菜,想了又想,还是禁不住问诸葛英奇:“你不想问问我遇见了谁,谈得这么晚?坐的又是谁的车?”
诸葛英奇没有吱声。
丁小丽莫名其妙地哀叹道:“你是不爱我了。”
诸葛英奇叫道:“我看不出这跟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
“也许,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对吗?”
诸葛英奇找了一块抹布将桌子擦了再回厨房:“吃饭吧,实在是饿得慌!”
这顿半夜晚餐吃得很沉闷,因此,筷子、勺子、以及碗碟碰击的叮当,甚至嚼咬的声音,都特别清晰、惊心。
诸葛小凤隔着门缝,费神地观察着。
诸葛英奇从心里感谢丁小丽的照顾,包括诸葛小凤的接纳,但就是无法说出丁小丽所希望的“我爱你”三个字,男人说爱女人是因为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能够保护这个女人,诸葛英奇现在找不到这个感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男人在这个女人身上能体会到自身价值的超前一点的肯定,丁小丽也不能给他这样的肯定,相反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也无妨似的,这让诸葛英奇简直无法忍受。日子过得沮丧极了,尽管他们的情谊又增加了许多。
诸葛英奇一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样子躺在床上,丁小丽却依窗沉思着,手里一直握着一张纸条,那上边是刘兰兰的酒店号码。
“要不要把刘兰兰来海南的消息告诉诸葛英奇,要不要把刘兰兰的酒店号码给诸葛英奇?”丁小丽在问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能疗治诸葛英奇的创伤,关键是她不知道诸葛英奇的创伤在哪里。可是,刘兰兰一定知道!她连诸葛英奇为什么会在办公室挂那些画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诸葛英奇现在断定丁小丽有了与自己有关的“一项艰难的选择。”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刘兰兰的出现:“你今天是怎么啦?我是不是不该住在这里?”诸葛英奇卑怯地问。
丁小丽痛苦地扭头看诸葛英奇,诸葛英奇也不理解她啊,丁小丽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什么话你都可以说!”诸葛英奇恳求道。
“刘兰兰老师来了!”丁小丽不想看到不堪。
诸葛英奇一听刘兰兰三个字,果然喜出望外,粗重地呼吸起来。
“她?在哪儿啊?”诸葛英奇笑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见她?”丁小丽撂下脸来问。
诸葛英奇根本没注意到丁小丽的反应,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连声又问:“她怎么回来的?你是怎么见到她的?”
丁小丽悲哀地叹了口气,也许只有刘兰兰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理解”他吧!“这是她住的酒店号码”丁小丽说着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纸条交给诸葛英奇,心事已了,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诸葛英奇手捧纸条,立即穿衣就要走人。
“你到哪里去?”丁小丽火了,从卫生间里探出头质问。
“我去看看她!”诸葛英奇不顾一切地说。
“有人跟她在一起呢!”丁小丽要刺激诸葛英奇。
“那有什么关系?”诸葛英奇飞也似地奔出家门
已经很晚了,没有“的士”,诸葛英奇随手叫了一辆摩托,急驶而去。
刘兰兰一拉开了房门,诸葛英奇就不问青红皂白,扑到刘兰兰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说话,好吗?”刘兰兰抹去自己的泪水,轻轻地推了推诸葛英奇的脑袋说,“今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去国外看看?”
“我从头到脚都是中国料,到国外去干什么?”诸葛英奇悲哀地叫道。
“法国X大学还真需要一名中国史教授,要不要我去给你联系?”
诸葛英奇动心了。
刘兰兰从诸葛英奇怀里走出来,将自己整理一番,悠悠说:“那里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满街走的都是平民,当然谁也不会为自己不能救世而悲哀了;那里还用法律来制约背叛,全部道德上的失落和苦痛都让把犹大当信徒的耶稣基督一个人背了去。”
诸葛英奇笑得傻傻的:“兰兰,我爱你!”
刘兰兰感叹道:“我也爱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请勿打搅”的红灯亮起。
诸葛英奇孩子般抱着刘兰兰的大腿睡得很香。
刘兰兰身穿缎质睡衣,端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抚摩着诸葛英奇的头,眼神平静而怜悯,仿佛一幅圣母圣婴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