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我害的,我还以为要多过些时日才能让她烂脸,方才女郎赏给她糕点,我看见她一脸惊喜的模样就越发厌恶没想到上天有眼,竟吃死了她,哈哈哈!”心蕾干涩的笑毛骨悚然,娇媚的面容如一个暗夜的巫神,狰狞可怕。
  “可惜了,要她的命,得赔上我。”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心蕾迅速拔下头上的钗子,直直刺向自己的脖子,血如泉涌,泪撒衣衫。
  “心蕾......”
  一直抽搐,话都说不出来的心岚挣扎着爬向心蕾,眼里写满心酸。
  可惜,还未爬到,心蕾就已经断了气,那眼睛还瞪的,满是愤恨,像是死不瞑目。
  太医院的人来了,将心岚从地上扶起,在阮子凌的示意下给她扎针祛毒,可一直虚弱的心岚突然像是全身灌了力气似的,一把挣脱太医,直直撞到了柱子上,头破血流。
  “心蕾,姐姐来陪你。”
  断断续续说完,扭头看向早已死去的妹妹,心岚死的满足。
  “殿下,女郎,这........”侍卫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为难起来。
  “将她们的尸骨送出宫,安葬起来吧。”阮子凌挥了手,告诫众人不可谣传,又让侍卫长去查她们的家人。
  “姐姐,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这正阳殿又该打乱了。
  “可我倒觉得,我做错了。”叶莨归轻叹一句,望着那已经被清理过的地方,暗自神伤。
  为了虚无缥缈的飞上枝头的机会,竟然连亲姐姐都要害。
  心蕾不会知道,心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无论是为了生存进宫为仆,还是竞选司真房女侍,心岚都只是为了有能力照顾她这个从未长大的妹妹。
  一场闹剧过后,叶莨归沉默了许久,灼灼的正午,仍觉寒冷。
  是出于心里的寒。
  为什么有些人总觉得别人对她好是理所应当?她们还可以为了蝇头小利而坏事做绝?
  活了两世,叶莨归依旧不懂这些。
  阮子凌受了惊吓,已经回去歇着了,叶莨归独自立在窗前,看着一片悠远的天空,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女郎,在那两个宫女的房间找到了这个,她们不相像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管事的嬷嬷差人送了过来,殿下睡着了,所以拿来给您过目。”
  叶莨归接过,是一块色泽通亮的腰配,不是极佳的成色,却也小巧精致。
  “是心蕾的床上找到的。”
  叶莨归闻声,眼前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女人嚣张跋扈的动作和毒辣的手段,让叶莨归心里一怔。
  沐颜宫内——
  “那两个宫女都死了?”
  “回娘娘,是死了,死相很惨,死不瞑目啊,拖出去的时候,血直滴。”
  “哼,多死了一个有些可惜,还想着留着那个叫心蕾的,替本宫继续杀人。”
  “大选又开始了,娘娘要费心了!”
  “呵呵呵,任何对本宫有威胁的女人,都不能被放过!”
  昏黄的帘布内,躺在软毛踏上的女人,与一双眼珠浊眼的老太监,共同计划着下一步的动作,刺耳的笑声蔓延开来。
  烟斜雾横的御书房内,威严的皇帝正襟危坐在龙椅前,双手紧捏着面前的刚刚呈上来的奏折,如漆刷的眉头紧锁,明亮的眸子仿若深渊,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正为什么而苦恼。
  “陛下,摄政王已经在外等候两个时辰了。”一旁的王公公轻轻提醒,方才一缕强光照进来,望了望外面,正午时分,烈日灼灼,催人汗血,思衬着叶玄若再等下起恐会出事。
  啪——
  被紧捏的奏折如山倒,被阮陵丢在桌子上,撞的老远。
  微乏的眼眸透过窗外看去,那身着朝服的男子跪在地上,腰杆挺直,像颗青松一般,陡然傲骨,直叫人想一把扭断他的腰肢!
  “叫他进来。”
  “宣摄政王觐见!”王公公尖锐的嗓子过后,半掩的朱漆大门被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玄拜见陛下!”叶玄微躬身体,一股剧烈的酸痛便袭上来,强忍着痛行完礼,却不见那高座之上的人发话叫他平身。
  阮陵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已经汗水淋漓,润湿衣衫的男人,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不带感情的弧度。
  “朕忙于批阅奏折,竟忘了爱卿还在等候,让爱卿受累,是朕的错。”
  “臣不敢!”
  阮渊陵虽是说着道歉的话,却始终没有免叶玄的礼,就那么看着叶玄在他面前隐忍着痛苦。
  “怎么不敢?以往不是经常打朕的手板么?朕的太傅!”阮陵一声冷笑,寒意十足。
  叶玄心头一颤,一直沉静的脸色微微动容,抬起头看着由他一手扶持的人,心里百般滋味。
  “那是过往,如今君臣又别,臣不敢再造次。”叶玄始终没有说出那番话,耿在喉咙里,最后化成一句君臣有别。
  “太傅,你好的很!”阮陵闻声,勃然大怒,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如猎鹰般犀利的目光打在一派平静的叶玄身上,像是要燃起熊熊大火一般。
  他最恨叶玄这幅看似清高的模样,明明是他以下犯上,夺人所爱,最后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无愧于心!
  王公公见情势不对,早以皇帝和摄政王要商讨机密为由,领着其他人都出去了,雾气缭绕的御书房,只剩沉默了良久的两人。
  灼热的气息自阮陵身上而发,叶玄头上的汗液密密麻麻的下来,却始终一言不发两人仅仅一桌之隔,中间却像是被人斩开一道裂谷,即使彼此相视,也无法逾越。
  “阿陵——”叶玄沉静的眸子微缩,一抹异常的目光流转在眼眶,不自觉得叫出了那个名字。
  嘭——
  一声撕裂的响声后,叶玄闭上了眼角,不去理会额间被扔过来的奏折撞伤的额头,也下意识回避阮陵的愤怒。
  “别这么叫朕,你如今只是个卑贱的臣子,在你带走良儿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就已经断绝!”阮渊咬着牙,一子一句像把淬血的尖刀,一次次凌迟叶玄的心。
  叶玄的嘴唇几次开启,却又无奈合上,明亮的眸子迅速黯淡,紧捏着拳头,沉默以对。
  从前的他们不是这样,
  他是他的少年太傅,教他识字、作画、朝政之事,以身涉险,为他夺取情报,一步步将他送上太子之位。
  他是与他同岁的学生,初见时,他并不服气这个被众人称赞的少年,几番捉弄反伤了自己,那人却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再后开挑选太傅时,他选了他,然后被他一路扶持,一起经历被下毒,被追杀,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他们都以为彼此将是最亲密无间的手足。
  至少十五年前,良妃出现之前是这样。
  父皇为他挑选的妃子,家世清白,为人贤良,国色天香,是个不错的妻子人选。
  他也以为,良妃将是他携手一生的人。
  可是,当他们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他抱着因为早产而浑身抽搐的小王子四处找他们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他们抱在了一起。
  呵呵,多么可笑,最信任的太傅与最珍视的太子妃,一起在他无助的时候背叛了他。
  “良妃,究竟被你藏在哪里了?”阮陵目光如刀,狠刺叶玄。
  “良儿的确已死。”叶玄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阮陵心中那导入怒火便越盛。
  “叶玄,你果然无心,带走了良妃,却始乱终弃!”阮陵冷笑道,言语间充满鄙夷。
  可是,究竟要多痛,才会麻木如此?
  叶玄已经痛够了,所以不会再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伤了。
  带良妃走的前一刻,他得知先皇欲废除有妇人之仁的阮陵而另立做事果断狠辣的二王爷。
  他不愿意,那个心中充满抱负的皇子,就此被贬的一无是处。
  所以他做下了。
  带走良妃,背叛他,逼的他心狠手辣,几乎诛灭了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的满门。
  然后,先皇就放心了。
  行将就木前,先皇把国印交给他,让他成为摄政王,实则,是交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
  新皇羽翼未丰,需要人为他挡去针芒,新皇蓄养羽翼时,需要一股强大的压力逼迫他前行,新皇羽翼已满时,便可以碾压一直压制他的压力,树立威望,接下已安稳的的江山。
  他叶玄,这一生也算终结了。
  为了阮陵,他已赔上了所有。
  他心里仍是自私的,他有无数次机会告诉阮陵所有的事,可是阮陵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臣只恳求陛下看在良妃的份上,放过臣的家人。”叶玄将百般愁绪压在心头,平静地说道,然而内心已是波涛汹涌,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下一步就要倒下。
  “看在良妃的面子上,饶过你那对欺凌她女儿的母女么?”阮陵嗤笑,带着墨香的手指紧扣叶玄的脖子,贴近他,淡淡的叙述,满是讥讽。
  熟悉的龙秣香冲入鼻腔,占据了叶玄的理智,一把将过分亲密的人推开,大口喘着气。
  “陛下自重。”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曾经的心思么,真恶心!”被狠狠推开的阮陵面色一下子阴沉了,冷淡的语气里,藏不住满心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