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宫,位于东国皇宫中宫之东,宫苑之大及其奢华,丝毫不逊色皇宫的寝殿,更是最得东国皇帝所临幸之地,如今这清扬宫的杨妃身怀有孕七个月,更是后宫中所重点保护的妃嫔,日常所有用度甚至超出正宫皇后娘娘。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挂在天空,偶尔有几朵浮云飘过,是仲夏之中再平常不过的光景。
如同往日一般,在午膳过后,孝皇帝楚惊天再次莅临清扬宫,却并非为了恩宠。
带着幸福的笑意,喝下帝王所亲手端来的汤药之后,杨碧柔却皱起了一双秀眉,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惊恐未定的望向楚惊天,一张甜美的容颜上写着不解且充满了痛意的质问道:“惊天哥哥,为何对碧柔如此残忍?这个孩子还不足月啊!你怎么能让我喝下催生的药呢?”
自小便饱读医书,更是跟随着身为御医的父亲常年在药材中长大,杨碧柔对医术的精通,绝不亚于她的父亲,若她是男儿身必定是宫中最有前途的御医。
可是,因为对楚惊天的信任,杨碧柔才会没有任何防备的,便喝下了这碗催生药,甚至是在咽入腹中之后才有所察觉。但这碗药却是用足了药量,杨碧柔才喝下而已,便已经腹痛难忍,身为医者的她自是明白此刻采取任何的补救措施都已然是来不及的。
可杨碧柔实在不懂,为何刚刚还对她温柔以待的皇帝夫君,为要残忍的夺走她腹中骨肉?
“是朕对你不起!”见杨碧柔脸上所呈现的痛楚,楚惊天眉头紧皱的别过脸去,似是有所不忍,却还是沉声的对御医吩咐道:“立即准备催生,准备调制解药,不得有误!”
说罢,楚惊天便欲转身离去,可杨碧柔怎能让他离开。
不顾自己的腹部犹如刀绞般的疼痛着,杨碧柔隔着桌子,死死的拽着楚惊天的窄袖,仰首望着这个给过她无限温柔和宠爱的帝王,不敢置信的问道:“惊天哥哥,告诉杨碧柔,你为何要对我这般的残忍?这个孩子,也是惊天哥哥的骨肉啊!惊天哥哥怎么能如此狠心待他!”
听着杨碧柔充满痛意的质问声,楚惊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却不敢去看杨碧柔一眼,只是用力的拂开了杨碧柔的手臂,再度开口对御医吩咐道:“保住杨妃的性命!”
楚惊天说完,快步的离去。较之对杨碧柔的歉意,她更担心病发的柔妃啊!
事态紧急,必须尽快取了药引,否则他的柔妃将会命丧黄泉,而他的另一个骨肉也将会化为血水。
一切,只当是他亏欠了杨碧柔的,但也只能是亏欠了!留杨碧柔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恩宠了。
“杨妃娘娘,请恕下官不敢违抗圣旨!”在楚惊天离开之后,御医怪笑一声,说着推卸责任的话语。
可双目却如同死灰一般没了生机的杨碧柔,此刻完全的陷入了楚惊天对她的残忍之中,哪里还能听得到御医的言语呢!
‘立即准备催生,准备调制解药,不得有误!’楚惊天的话,犹如一把钢刀,直直的戳入了杨碧柔的心尖上,扎的她连喊痛的力量都失去了。
三年的夫妻之情,竟不知丈夫别有用心、极度无情,让杨碧柔如何能不怔然!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忽然,杨碧柔大声的呼喊着,像是发疯了似的,捧着作痛的肚子便要朝殿外跑去,她要再问上楚惊天一句,他是否真的这般的狠毒,就算对她都是虚情假意,可她腹中的孩儿毕竟是楚惊天的亲生血脉啊!“虎毒不食子,皇上不会对本宫的孩子如此残忍,不会的!”
杨碧柔嘴里碎碎念的说着,平日总是挂着一丝甜美笑容的脸上,已经被交错的泪痕所掩盖,那苍白的容颜上,因痛楚而扭曲了五官,即便是华服在身,还哪里能看得出她是娇美的杨妃呢?
“皇上有旨,杨妃娘娘顺利生产之前,不得踏出宫门一步,还不将杨妃娘娘扶到榻上!”见杨碧柔因不敢置信而几近发疯的状态,生怕她会跌撞而伤到腹中龙子,御医忙对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着,并吩咐着宫女去准备生产所需的用具。
“你们放开本宫,本宫要去找皇上,本宫要去找皇上!”被侍卫架起来的杨碧柔,仍是挣扎着想要离开,可御医在她耳边低声的一句关于事情真相的话语,却让杨碧柔彻底的沉寂了,如同秋天里被霜打过的茄子,不但失去了血色,竟连双目也是呆滞的,更遑论是挣扎了。
“皇上口谕,若杨妃不肯配合催生,便剖腹取子,龙子因此有任何损害,导致柔妃母子不能解救,杨妃满门抄斩!”御医低声的下达了楚惊天曾给他留下的口谕,眼中的笑意有几分的轻蔑,甚至是幸灾乐祸。
唯有杨家倒了,他才能爬上那御医院首席的位置啊!
柔妃母子不能解救,杨妃满门抄斩!简单的一句口谕,顿时让杨碧柔如同雕像那般,随人如何的搬弄,竟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目光始终落在殿门外,直到那缕阳光也消失在面前,杨碧柔这才缓缓的闭上了双目,流淌出两行清泪来。
“惊天哥哥,碧柔爱了你六年有余,却换得的是你的虚情假意,如此狠绝的对待!杨碧柔恨你,可奈何于你是皇帝,不能拿满门的性命来与你抗衡!但是,杨碧柔定会随着腹中孩儿一同步入黄泉,化作鬼魂来向你们索命,让你与柔妃此生都不得安宁!”在心中暗暗的发着毒誓,杨碧柔娇美的脸颊上浮现了一朵漂亮的梨花,可映在苍白的面色上,却凄冷无比。
此生,这是她杨碧柔最后的一笑,却是被仇恨所注满。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却也衍生出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知是人间的悲惨,是否让老天见了也心生不忍,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却转为乌云密布,雷声大震。
杨碧柔因深受打击,形若呆木,即便服用了催生药亦是不能顺产,而那御医为了邀功,竟连些药物都不使用,直接为杨碧柔剖腹取子,清扬宫内,血腥味混杂着婢女撕心裂肺的悲鸣之声,原本最得圣眷之地,却变成了上演人间惨剧之地,岂是一个悲字了得。
似是未察觉疼痛,杨碧柔目光的呆滞的看着床顶,因婴孩出声之际并未有哭声,故而她还不知道孩子已经出世,且被人如猪狗一般的当作动物般刺穿了心脏。
直到鲜红的液体注满了瓷碗,御医才将婴孩放下,可他却连看婴孩一眼也没有,仿佛那并不是一条生命,更非是皇家子嗣,当真只是一剂药物而已,留了药引便别无用处。或许,是御医不敢去看也未尝可知,毕竟这是一条人命,而他身为医者本该是救死扶伤的,但主子的命令不能违抗,否则便是祸连九族,他又能如何呢!
“立即按照本官开的方子,去准备药材,若是有半分迟疑,耽误了救治柔妃娘娘,别说是你我,就连整个御医院的九族也休想活命!”御医对其余两名御医吩咐着,便端起药碗欲走。却又停下步伐来,几乎是咬着牙,对留守在清扬宫外的内侍吩咐道:“上头有令,杨妃产下早夭皇子,视为不详,按照宫规处置!”
说罢,御医便快步的离去,似是不忍心留在这个充满了血腥、悲愤和眼泪的凄惨之地。
当御医走后,冲进来一群舍人,直接奔着杨碧柔的床边奔去,将小腹有近一寸长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的杨碧柔给拖拽了起来,便朝外拉拽着,不顾及这样的举动会给杨碧柔带来多大的伤害。
如今宫中柔妃得圣上独宠,不惜用杨妃母子的性命来做药引,他们自当是不会顾及的。
饶是皇帝在离开前曾经下令,保住杨妃一命。可御医刚刚说过‘上头’有令,众人自然知道这是柔妃的意思,可他们还是会遵旨,因为那将是后宫日后唯一的正主啊!
“你们想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家主子!”青儿见状,发疯似的挣开拖拽着她的太监,冲了过去,想要制止舍人将杨碧柔带走,但是那群舍人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将青儿推到在地,舍人们冰冷的说道:“杨妃生子夭折,且血崩无救,按照宫规,当扔与乱葬岗之中,以免给宫里添了晦气。”
“可我家主子还活着,小皇子也并非是夭折,而是有人谋杀!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青儿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想要冲上去救杨碧柔,但是却不知被谁砸中了后脑,人也昏倒在地,再也不能为她的主子做任何的事情。
视线一直落在已经断了气,却连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的婴孩身上,杨碧柔眼中的泪花已经风干,此刻她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再也不能有机会去抱抱他,至少要记住了他的模样,免得在奈何桥上,她认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孩子来。
身体被粗鲁的拖拽着,几乎是断了关节,冰凉的地面与杨碧柔的肌肤磨擦着,划出一道道的伤痕来,可杨碧柔却已然不知道疼痛。
身体上的这点小伤,怎比得上她心里那份蚀骨的疼痛呢!
好一个按照宫规处置!原来她杨碧柔的性命,不过是柔妃的药引子,是皇帝心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这几年来的青梅竹马的情分,根本就是一场笑话,是一场阴谋!就连杨家满门,都是用来要挟她的棋子,让她无从反抗已经注定的命运。
如今,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杨碧柔不想为自己哭泣,也不想再留恋人世!因为,她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恨那两个让他们母子死别的狗男女,就算是永世不得超生,她杨碧柔也一定会让他们追悔今日的残忍!
是的!杨碧柔看着奄奄一息,凄惨待死的孩子,在心里默然的发誓,她要用自己的灵魂,来报复那两个害得她的孩子只是承受了痛苦便失去了生命的人!
而血债,该要血来偿还!且要更加痛楚十倍、百倍、千倍都不止,才能消了杨碧柔心中的恨意,平了她足以燃烧了整座皇城的怒气!
“我的孩子……”低低的如蚊呐的声音自杨碧柔的口中益处,随着冷风吹过,没有留下半丝的痕迹来,唯有杨碧柔被拖拽之时,身下的血迹在蜿蜒着,犹如一条嗜血的血龙,鲜红的触目惊心,那是杨碧柔生命最后的凭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