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杨碧柔学着男子那般的打着口哨回府,连一路异样的安静都没察觉出来,甚至忘记了她以往回府的时候,总会有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在她耳边呱噪。
  圣旨早已先一步传达到杨府,因主母和嫡千金都被关押着,自然只能由刚刚被御赐为三品夫人的上官婉儿来接旨。
  不可否认,在看到众多的赏赐后,上官婉儿心中很是惊诧,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无限惆怅。
  比起殊荣和荣华,上官婉儿更希望自己过的简单些,哪怕是被人欺凌的妾侍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少给杨继业惹麻烦。
  可是,上官婉儿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之名,却无法拒绝。毕竟,这是皇帝的旨意啊!
  更何况,身为官宦人家的妾室,上官婉儿自然也是知道嫡庶之分是多大的差异。若非如此,她最宝贝的女儿――杨碧柔,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百毒不侵之身,更不会侍奉于圣驾之前,求到如此殊荣。
  “唉!”不知是第多少次的长叹,上官婉儿秀气的五官早已经皱出来了痕迹。
  但上官婉儿的容颜,却宛若二十岁的少妇,根本看不出她的女儿已经有十几岁,也是历经沧桑的女子。
  未进门,杨碧柔便听到了那熟悉的轻叹之声,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旋即换上明媚的笑脸,朝上官婉儿走去。
  “娘亲,是不喜欢这些御赐之物吗?”杨碧柔的目光自堆放了满屋子的金银首饰中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看上官婉儿难掩的愁绪,轻快的问着。
  “你这孩子,怎能忘了规矩。”上官婉儿轻声责怪着,可眼底却是见到女儿的喜悦。
  大户人家的嫡庶之分,也造就了她们母女想见上一面都是难的,甚至这些年来,杨碧柔是第二次唤上官婉儿母亲。
  而第一次,杨碧柔只有三岁半,却因这一声称呼,罚跪在祠堂整整三天,水米未进。而上官婉儿,则是被大夫人用藤条抽了整一百下,几乎半个月未能起床。
  她们母女,对此的记忆可是深刻的紧,从来不敢有所阶跃,免得惹来祸事。
  “母亲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三品夫人,更许为父亲的平妻。若论身份尊贵,母亲才是杨府真正的主人。”杨碧柔有意提高音量说话,自是给外头那些丫头听的仔细了,免得还有人敢不尊重上官婉儿。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万事以家和为先。”上官婉儿意味深长的说着,目光里的愁绪又一次的莹然。
  “母亲有此心,是母亲为人和善,是主母必备的品德。只怕,有些人却不这样想,恨不能将他人都踩在脚底下欺凌,根本就没把咱们母女当作是一家人!”杨碧柔哧哼了一声,快步来到上官婉儿身边,只是几步路而已,已经将不快抛出脑外,轻声的说道:“母亲,就当是为了女儿,尽快适应三品夫人的身份吧。否则,女儿便永远是庶女,永远要活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母亲忍心吗?”
  知道上官婉儿是不会在意身外之物的,杨碧柔只能拿自己做借口,尽力的劝说着。
  微微垂首,轻抚着杨碧柔那娇嫩的容颜,上官婉儿的思绪有些翩飞。
  当年,她遇到杨继业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年纪。虽然两人相爱在前,可杨继业终是不能违抗圣命的娶了大夫人,而她虽甘为妾室,却让杨碧柔自襁褓之中便受尽了委屈,几度险些没了性命。
  “碧柔可曾怪过母亲?”终于,上官婉儿以母亲自居,语气却是那般的亲昵自然,却也带着几分轻微的感动。
  为了女儿,她愿意去做这三品夫人,哪怕是艰难的。
  “只要母亲安好,碧柔便别无所求。”杨碧柔乖巧的说着,偎在上官婉儿的怀中,好似个小女娃,长不大的模样,却也凭地让人感觉到温暖、贴心。
  轻笑一声,上官婉儿不再说话,只是在杨碧柔的鬓角上吻了吻,目光便悠远的扫过了屋内的宝箱,落在了门外那十几台的绫罗绸缎上。
  或许,转变要从这些物件上开始吧!
  不管怎样,她至少要能自保,才不会为女儿增添麻烦,不能让女儿一再的站出来保护她了。
  可是,上官婉儿的心性毕竟是柔善的,前一刻还如此的想着,下一刻便对杨碧柔说道:“母亲知道,大夫人和大小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她们毕竟是你父亲的至亲,能否……”
  “母亲!”杨碧柔娇嗔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上官婉儿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的说道:“对她们的惩罚,是五皇子下达的命令,女儿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可不敢违悖。”
  “可是……”
  “母亲!”杨碧柔再度打断了上官婉儿的话,无奈的说道:“好啦!若是有机会,女儿会向五皇子求情,但结果如何,女儿可不敢保证。”
  关于那对母女,杨碧柔真的是连提起来都会影响心情。
  杨碧柔也没有想过要把她们怎么样,只要她们以后能够识分寸,倒是可以不究往事。但若还想欺负自己和母亲,那就休怪她不念亲情了。
  谁让,大夫人母女的亲情从来不曾给过杨碧柔母女呢!
  不过杨碧柔愿意原谅,是因为她真正的仇人已经不止一个,且身份不凡,要对付起来不知何时才会有所成效。至于大夫人母女,根本就是排不上号的,这才给她们一次机会。
  “如此,甚好。”上官婉儿终是满意的露出微笑,她相信连皇帝圣旨都能求来的杨碧柔,一定能说动五皇子的。
  如此,杨继业在青城治疗疫情,也不必分神了。
  哪里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思,杨碧柔有些悲哀,却只能在心里低叹。
  “女儿折腾了一天,有些倦了,母亲请回吧!”杨碧柔说着,便打着呵欠站起身来,看着满屋子和院子的御赐之物,很是碍眼,便又说道:“母亲命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自己院子里去吧,女儿这地方太小。”
  “可是……”上官婉儿想说她用不完,只拿些可用的物件,其余的放在杨碧柔这里便好,却听杨碧柔忽然又改口道:“算了,搬来搬去的也折腾,母亲还是选些眼前用的东西,其他的都先收到女儿的库房里吧!母亲如今的身份,想来女儿这里也方便,可以随时来取。”
  杨碧柔说完,便朝卧室走去。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不希望她的母亲把御赐的物品都被人拿光了还不知情,回头再落了个蔑视君王的罪名。
  御赐的物品虽然贵重,且意义不同,可是却只能看着,真的是没意思的紧。
  好在,皇帝还算是有心,赏了些元宝和成榭的珍珠,倒是实用的很。
  见杨碧柔离去,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又一次的被哀伤所取代。明明是个素雅的美人儿,却愁思的仿若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身为母亲,即便接触的再少,上官婉儿也感觉到杨碧柔的变化来,却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而大夫人母女的事情,上官婉儿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懂得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去反击敌人。可是,这样的心态,终究会让一个人完全的变质的啊!
  不知道杨碧柔重生的事,更不知道杨碧柔曾经经历过什么,上官婉儿的愁绪,怕是会一直萦绕在心头了。
  谁让,杨碧柔所背负的恨意,即便是死也难平的啊!
  上官婉儿带着下人带走一些东西之后,杨碧柔便自内室走了出来。
  向来不是多眠的人,重生之后更是被仇恨所侵蚀着,就连深夜也是辗转难眠,哪里能睡的着呢!
  拢了拢身上的官袍,杨碧柔对青儿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只身前往被大夫人母女被关押的柴房,她该是去看看她们,好知道以后要如何看待这两个人的存在了。
  伴随着铁锁被打开的声音,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吱’的声响,惊的屋子里的十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包括尊贵的正室夫人和嫡千金。
  “杨碧柔,娘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杨倩柔一见到杨碧柔,便立即扑了过去,恨不能把杨碧柔给掐死。
  但是,杨碧柔只是在她触及到自己身体的同时,缓缓的晃动了下手中的免死金牌,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倩柔,不得无礼!”杨夫人大喝一声,快步走上前来,拉着杨倩柔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就连一干不明所以的奴才们也是有样学样跪拜了起来。
  “大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竟也知道这免死金牌的来历。”杨碧柔淡笑一声,自母女身边走过,寻了张尚算结识的椅子坐了下来,目光悠然的扫视着屋内的一众人等。
  平日里,莫说是大夫人母女,就连她们院子里的这些奴才,也没少狗仗人势,连她这个二小姐都从未放在眼里过。
  今日,若是不施以颜色,还不叫他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当真是皇上所赐?”杨夫人说话有些没了伦次,但还是问出了本意。
  “免死金牌,如圣上亲临,可免死罪。大娘你见多识广,认为碧柔有几个胆子,敢盗取或是制假吗?”杨碧柔轻笑着,那晴朗的笑容与上官婉儿笑起来一个模子刻得似的,却多了几分的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