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被搁置在床头小几上那把还沾有自己鲜血的匕首,再看看被青儿包扎的好像是粽子,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杨碧柔是断了骨头的手腕,杨碧柔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的不记得这样割腕取血的日子,有多少个了,而这一次却是杨碧柔第一次并非为救人而自残。
若是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那梦千柔所欠她的血债,怕是流尽了一身的血也偿还不清的。那样的深仇大恨,唯有拆骨剥筋方能解心头只恨,楚惊天前世的作为,已经不配为人,而梦千柔更是狠戾到天神公愤。
“小姐,青儿真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失忆了,干嘛不彻底一点,还要记得那个狗屁的承诺,如此来伤自己儿个的身子啊!”青儿因为心疼而抱怨的嘟囔着,拿起忘记收拾的匕首擦拭着,可见汗巾被血迹染红,泪水便忍不住的要流了出来。
“你说的对,你家小姐当初也不知怎地了,竟放了个狗屁,如今还不得不当成承诺来兑现了。”杨碧柔倒是好心情,嬉笑着说话,并未把青儿不经意的脏话当作是侮辱她。
“小姐!”明白杨碧柔是想逗自己笑,青儿更觉得心酸。
她家小姐性子如此的善良,对一个下人都舍不得苛责的,凭什么让人如此的欺负啊!
“这几日,我要去相府小住,为宰相治病。你一个人留在院子里也是无聊,不如回一趟家,给你母亲上柱香吧!”杨碧柔柔和的开口,最见不得就是青儿落泪了。
偏生的,青儿一旦哭起来,就很难停下来。
“多谢小姐。”青儿好不容易要收起的泪水,又一度的落了下来,还是她的小姐最疼爱她了,总知道她心里的挂牵是什么。微微欠身,青儿又小声嘀咕道:“不过,回去给娘上香是应该的,回家就不必了,青儿没娘那会,就已经没家了。”
“傻丫头,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当初会卖了你,也是有苦衷的。”重生之后,杨碧柔更加觉得亲情可贵,不忍见青儿怀着一颗愤恨的心。
“小姐若是再说,青儿可要生气了。”青儿嘟起嘴,将一碗稀粥递给杨碧柔,很不愿意提起那一家子人。
只因为她是个女儿,所以才五岁而已,便被父亲卖给了人牙子,那样的日子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是留下阴影的,只是这便是个人的命运罢了,谁让投胎在穷苦人家呢。
若非是遇到了杨碧柔,只怕青儿现在不定还能否活在世上呢!
至于青儿父亲卖她的理由,是继母整日挂在口中的那套说辞,女儿不过是个赔钱货,不如卖了买两亩田地,将来好能而儿子娶媳妇!
虽然青儿当年只是个小孩子,但很多事情她都是记得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人牙子的虐待,和当了下人之后更加懂得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值得珍惜的!并非血浓于水,就是最真实的依靠!
这便是男尊女卑的年代,青儿也是认命的,除了有一点点的伤心之外,并不觉得父亲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别人家也都是这样过活的,不是吗?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想了。”杨碧柔拉着青儿的手,想要说几句安抚的话,却听到门外有小厮来报,林惊羽已经在府外等候,便笑着说道:“昨儿回来的路上,路过成衣铺子,给你置办了身行头,你去换了再去见你娘,也好让她知道你过的好。这二十两的银票,你收着。回头去庙里捐血香油钱,为你娘请盏长明灯吧。”
“小姐……”青儿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杨碧柔的这份心意,而非是银两的数额。
“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就你与我最亲了。若是想说什么客套的话,以后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杨碧柔先发制人的堵住了青儿的嘴,她可不是为了买人情才这么做的,只是觉得前世对青儿不够好,对不起她的忠心。
若非是重生,或许自己下了九泉之后,很快便能听到青儿在奈何桥上喊自己的声音吧!
“我得走了,等宰相的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几天,整天呆在府中,闷都闷死了。”杨碧柔笑着说完,将喝剩下的半碗粥递给青儿,灵巧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便背着她的药箱子出门找林惊羽去了。
其实,杨碧柔之所以让青儿离开,也是为了青儿好。
这府中的人,都是大夫人那房的人。如今上官婉儿身份不同,大夫人母女又不在府中,自然是不会有人敢刁难。可青儿,不过是个丫头,不定会吃什么苦头。
杨碧柔不在府中,如何能放心青儿一人留下呢!
可杨碧柔如何能知,原本便对她忠心不二的青儿,经过这件事之后,更是甘愿为她肝脑涂地,把她视作比亲人还高的地位啊!
“听说妹妹今儿会搬进相府,姐姐特来看看妹妹有何需要的。”杨碧柔前脚进屋,药箱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呢,便听见杨倩柔那做作的声音响起。
“原来真的是姐姐啊!我还以为自己尚在杨府呢!”杨碧柔故作惊讶的说着,并揉按着太阳穴说道:“瞧妹妹这记性,惊羽表哥亲自去接的,怎能有错呢!”
说着,杨碧柔朝林惊羽望了过去,带着几分的调皮。
可是,杨碧柔这番话却是在暗讽杨倩柔,在人家的地盘上,竟然还敢摆出主子的架势。
被杨碧柔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杨倩柔却还是假笑着说道:“姐姐是担心妹妹住不习惯罢了!毕竟,妹妹是为了姐姐的舅舅而住进来,姐姐是怕妹妹太过见外了。”
“毕竟是客人,太不见外了也不好吧!”杨碧柔仍是甜美的笑容,可话却是再度嘲弄杨倩柔而去。
见杨倩柔哑口,林宝烟轻声的说道:“表姐也是为了你好。”
听着林宝烟那细弱蚊呐的声音,杨碧柔真有为她把脉的冲动,想要看看这位表小姐是否身子骨有什么问题,却不想给自己惹事,便笑着说道:“碧柔相信相府是有规矩的,自然不会怠慢了客人。而碧柔学医时,深山中也曾露宿过,能住在这样的客房中,已经很好了。”
“表妹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林惊羽说着便唤来了自己屋子里的婢女,供杨碧柔差遣。
“表哥有这份心意,表妹自是心领了。但碧柔素来习惯独行,有人在近前伺候着,到好像是多了双眼睛在窥视,不如让她在外间候着,若是碧柔有何需要再唤,可好?”杨碧柔半拒绝的说道。
来宰相府住,为的就是查找线索,若是有人跟着那岂不是麻烦的紧。
不等林惊羽回话,杨碧柔便起身说道:“碧柔这两日身子弱了些,还烦请表哥帮忙提药箱了,换了别人,碧柔也真是信不过的。宰相舅舅的病情不容耽搁,咱们还是过去瞧瞧吧。”
直到林惊羽将药箱背起,杨碧柔这才把手自药箱上离开,可见这里头的东西是多么的重要!
或许是杨碧柔太过看重药箱,所以没有注意到杨倩柔的视线落在药箱上的时候,是怎样的阴鹜!
不过,林宝烟却是看到了,但她只是轻皱了下秀眉,便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想的多了,毕竟自己的父亲是杨倩柔的舅舅,又待她们母女极好,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宰相舅舅的身体过虚,为了安全起见,药量会减少,只怕会耽搁些时日才能完全康复。”又一次为宰相诊治之后,杨碧柔如实的说了自己的打算,毕竟为宰相诊治的御医不是她一人,但却不可能说出内心的真正想法。
“碧柔表妹的医术,在御医院是有目共睹的,更得皇上推荐。只要对父亲身体有益,表妹可自行决定。”林惊羽很是坦然的说道。
“嗯。”杨碧柔点头,不解释关于病情用药的事情,而是在合上药箱的那一刻,有些犹豫的看了林宝烟一眼,还是低声问道:“原本这是林家的家事,碧柔不该过问。但宰相舅舅的心结一日不解,便难以真正康复。如今宰相舅舅已经五十岁,只怕这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
“都是宝烟年纪小,做了些惹恼父亲的事,这不正在努力请求父亲的原谅。”林惊羽一句话带过,并未说出原因,而那张时刻保持温润笑容的俊颜上,也看不出有半丝的不对劲来。
闻言,杨碧柔只得点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否则便会引人怀疑了。
不过,当杨碧柔的目光再度扫过林宝烟的时候,却见她满目哀伤的望向林惊羽,隐隐的闪烁着泪光。
那样的眼神,好像是女子见到心仪的男子,却不能厮守的伤怀。
可是,林宝烟和林惊羽是嫡亲兄妹,她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的哥哥呢?
杨碧柔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并在心中嗤笑自己的思想越来越凌乱了,对什么事都太过敏感。
“如此,宝烟表姐便要努力才成了。宰相舅舅的郁结难消,碧柔也不敢下重要,否则怕是会毒素攻心,到时神仙难救。”杨碧柔沉声说话,完全以一个医者的身份,为病人在考虑。
“宝烟做错了事,自会请求父亲的原谅。”林宝烟低柔的开口,可那略显冰冷的语调,怎么听也少了几分的真诚,甚至没有关心的成分,倒像是说给外人听的客套话,且有着几分的赌气和不甘。
只是,林宝烟是宰相的掌上明珠,会与宰相有何干戈,能让父女之间如此大动肝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