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熊义一番长谈之后,风剑缘又简单地用过晚膳。离开熊义的房间已然是二更时分,在府中家丁的带领下,风剑缘前往自己的住处。
是夜,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因今晨大战,众人似乎都已疲惫,具是早早得就寝,偌大的府第院落间已然无甚灯火。家丁头前引路,两人穿过一处门洞,进入一处较为幽静的院落,院落内设有两处厢房。靠里的一间还有清晰的灯光透出。
家丁走到此处,一指近旁靠门洞的厢房侧身恭敬道:“王爷,我们到了,这就是您的房间。”
“有劳小哥了。”风剑缘微笑还礼,旋即一指那间透着灯光的房间道,“敢问小哥,那间厢房是何人居住?”
家丁拱手施礼道:“王爷客气了。那便是玄天寺布衣神僧的房间。”
“原来如此。”风剑缘微微颔首,旋即侧身微笑道,“时候不早,小哥请回吧!余下事体剑缘自行做即可,就不劳小哥了。”
“那怎么成,小的还没替王爷掌灯便离开,若让城主知道,非治小人的罪不可。”
“真的不用了。这话就算是我的命令好了,你听是不听?”
家丁闻言面上一阵犹豫,片刻后躬身一拜道:“王爷之命小的不敢不从。那小的就此退下了!”言毕缓缓退出院落。
风剑缘目视家丁离开,转身凝视房内透出的灯光沉吟片刻,尔后迈步向前走去。
来到房门前,风剑缘驻足片刻,却听房内传出一个声音道:“贤侄即已到此,何不进屋一叙。”
“剑缘夤夜到此,冒昧之处,还望太师叔见谅。”说完风剑缘上前推门而入。
房内摆设精致,一尘不染。风剑缘关上房门,侧首望去,只见房内
榻前站着个身着白衣,面容慈蔼的老僧,正是玄天寺掌门布衣神僧。白衣神僧在风剑缘面上一阵凝视后,徐徐道:“贤侄此来,可是为问心云之事?”
风剑缘闻言一愣,缓缓点头默认。
布衣神僧闻言,目注虚空轻声一叹,道:“在此之前,贤侄可否先听老僧说件往事。”
风剑缘一怔抱拳道:“太师叔请讲。”
白衣神僧闻言,对着虚空一阵发愣,双目之中闪现出回忆的光芒,良久后缓缓道:“一百一十年前,天朝大派玄天寺中有个地位卑贱的四代待室弟子,叫石布衣。”
“石布衣?”风剑缘皱眉沉吟一阵,旋即恍然问道,“那石布衣难道就是师太叔您的…….”
“不错,石布衣便是老僧的俗家名字。”白衣神僧续道,“因为他性情憨实嬴弱,入门后受尽了同门师兄弟的欺辱。而且授业的师父也因为他悟性低弱更是对他冷眼不屑。”说到此顿,白衣神僧微微一顿道,“可惜的事,无论他如何的努力,技艺上却始终没有半点进展。半年之后,在择选正式入室弟子比艺会上,他被无情的淘汰了。最后被师父安排在了伙房中做了一名杂役。”说道此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正声道,“原以为他的命运就此终了,却不想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他遇上了一个人,让他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神人。”
风剑缘闻言,心下好奇。只听布衣神僧徐徐道:“那位神人不仅亲自传授我本门至高无上的玄功,让我在本门试艺法会上挫败所有门下精英弟子,而且还让掌门收我为入室弟子。不仅如此,在师父仙逝后,我也顺利地继承了掌门之位。”
风剑缘闻言,沉吟之下徐徐道:“此‘神人’想必就是西疆的天圣无疑。”
“贤侄猜得不错,正是此人。”白衣神僧颔首道,“而就在我当上掌门的第二年,他突然夤夜来我卧房。除了祝贺外,他还说出了他的身份。我一听之下,心下巨寒。要知道西疆与我天朝结有百年仇怨,若是让人知道我是靠敌国重臣才有今天的地位的,那后果将是万劫不复的。而他似乎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着说我多虑了,并告诉我来此只为让我做一件事。我一听之下,心下稍安。然而随后又担心起来,心下若是他让我做西疆国的内奸,自己同样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想到这里,心中恐惧再次袭来。不觉偷偷看了他一眼。然而在与他目光一对的瞬间,只听他微笑道:‘你不必紧张,本座助你皆是天意,决然不会让你做为难之事。此番来找你,只为让你替本座做一件事情。此事对你来说极是易做,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本座。’”
“我一听之下,终于松了口气,赶忙问他是何事。并答应他只要不违背道义,自己定然万死不辞。”
“对于我的回答,他似乎极为满意,随后便告诉我具体事宜:原来他让我在一百年后让我收一个叫江心云的北海国王子为徒。”
“我一听之下,心下虽安,但却升起更大的疑问。不过他不说我也不敢询问。于是恭敬答应了他。”
“天圣见我应允,甚是欣慰。叫我耐心等候,缘数到时自见分晓。随后便施展神通刹那间消失在虚空之下。”
“此事一了。我心下稍安,但是我的掌门之位毕竟来路不正,唯恐被人知道了去,所以日后的行事我尽量仁慈忍让。还好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释怀很多事情。百年之后,我在派中地位尊崇,便将掌门之事渐渐释怀。唯独对于天圣长老嘱托之事却时刻不敢忘记。”
“时光易逝。一百年后,北海国主江如云来访我天朝,终于让老僧牵挂百年的心头之事有了一个了结。”
“那次北海国主江如云来朝不仅带来了国内众多异士,而且他还将他年满十岁的四子也一同带在了身边。而那孩子便是心云。”
“待我知晓你那孩子姓名之后,一阵激动,心下百年心愿终于有了个了结。不过若是这般直言要收他为徒难免惹人非议,所以我必须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所幸的是,江如云来访带来了北海国内许多的能人异士,意图与我天朝玄士切磋一番,以洗百年前败于我天朝玄士之辱。我听闻之下,感到机会来了。所以在后来两方比试斗法之时,我尽我平身所学,在笔试中大放异彩。因为我那时地位尊崇,已然极少出手。此番大显身手足以震惊四座。”
“而心云似乎也早已知晓我会收他为徒。在我败尽北海玄士后主动上前要拜我为师。”
“此语正中我下怀。于是我便顺水推舟,收了心云为徒。并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说道此处,布衣神僧喟然长叹道,“与心云相处十载。我发现他心志纯正,本性仁善,便放心不少。而他也将我当作授业恩师,不仅对我礼孝有加,更将他真实身份也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我,所以他是西疆九龙魔君的身份早在两年前我已然是知道了。而我见他说得真诚便答应他保守这个秘密,如今想来却是错了!”
“什么?”风剑缘闻言面上一阵惊讶。却听布衣神僧平静道,“我当时也如同你一般惊异。但他说他拜我为师,并非出于什么阴谋目的,而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与他有莫大缘分的人。”说道此处,布衣神僧侧首凝视风剑缘缓缓问道,“贤侄想知道他为的是谁吗?”
“莫非就是我?”风剑缘亦是平静道。
“不错正是贤侄你。我也不知道你与他前世到底有何缘分。不过我记得他提起你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告诉我他很重视你,似乎心中有着无限的让人无发琢磨的情愫。”说到此处。布衣神僧来到窗边,推开窗扉,凝视窗外一阵,徐徐道,“这些往事萦绕在老僧心中已然多年,今日之后终于可以放下了。明日之后,你可将这事告诉给龙镜他们。此刻老僧心中已然无所执着,该是得道了。日后之事,还望贤侄多多费心了。”
“太师叔且慢。此事错不在你,太师叔您又何故如此。既然您对收心云为徒并不后悔,又何须去执着对错呢?至于掌门一事,试问又有谁没有权力之心呢,何况太师叔您出身寒苦,此事就更不能怪您了。况且换做他人做掌门也未必及得上您。”说到此处,风剑缘顿了顿道,“此事已过,便让它就此隐没于世好了,我是懒得再提了,希望太师叔您也莫要再提。此刻天朝有难,正是用人之际,太师叔此刻若是离开,岂非罪过。至于天圣长老,绝非嚼舌根之人,想必也是您与心云前世便有师徒之缘,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布衣神僧听罢,皱眉沉吟一阵,道:“可是龙气被夺,天朝气运大衰,老僧终究难辞其咎。若是我早些将心云的身份告之众人,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风剑缘闻言,沉吟道:“依心云的性情,断然不会是妄言之辈,龙气之事,实乃劫数,避无可避。此事或许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布衣神僧闻言,喟然一叹道:“看来老僧心中还是留有执着,并非放下不过是逃避罢了!老僧惭愧!”
“师叔严重了。懂得悔过有时何尝不是一种放下。”
“善哉!贤侄所言,让老僧茅塞顿开。百年心结一朝了,至此一切随缘吧!”言毕与风剑缘微笑相视。却见风剑缘目中饱含疑问,不觉问道,“贤侄可是在想心云所说的那番言语?”
“是啊!他说‘为了我’。难道他费了莫大的功夫就只是想接近我。抑或是我猜错了,他本就是为了我身上的龙气而来?”风剑缘说着皱眉闭目陷入苦思之中。
良久的沉吟后,风剑缘蓦地睁开双目对布衣神僧抱拳辞别缓缓道:“时候不早,剑缘告辞。”
“贤侄请便。”布衣闻言一怔道,随后双掌合十,望着风剑缘身影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