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君便在白南风的带领下回到了出租屋里。
  她以为平静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然而一件噩梦一样的事打破了这平静的日子。?
  成君的爸爸从建筑物上掉下来摔死了。?
  她爸爸是个包工头,每天不管风吹日晒都要爬到高高的铁架上砌好每块砖。这些建筑师们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盖起一座座庞然大物。?
  因为不肯要白南风的接济,白南风熬不过她,只让她在他们公司旗下的公司里整理文件,就当是让她提前熟悉业务。
  而自然,她的老板就是白南风,这天她做好早饭,正要吃饭她的手机却响起来。
  一接起电话她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哭泣声。
  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苍老的声音含着泪声音嘶哑地说:“成君啊……你爸爸走路了!”
  她像是被雷打到一样不能动弹。电话那头的老人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奶奶,在老年人的口中,“走路了”是死亡的代名词。?
  她抱着的资料因为手上的颤抖而掉到地上。她口里自语着又像是在争辩着说:“怎么会?怎么会呢?那天他来这里找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虽然对这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早已死心,可是两人还以最亲密的血缘作为维系,不管他怎么否认,他都是她的爸爸。
  高成君浑浑噩噩的回到以前住过的家,她是有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自从被赶走之后她就将这里彻底忘怀,她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她进了门,高慧琳走过来哭着说:“姐,爸爸是从高台上掉下来才……”说完便扑到成君怀里说道:“姐,我们没有爸爸了,没有爸爸了!”?
  她身上传来一阵陌生的亲切感。她从未这样和妹妹热烈拥抱过,一直以来高慧琳跟她就是两两敌对的,更何况发生了上次的硫酸事件,她更是对这个妹妹彻底绝望,?所以这种突兀让她有点不自在。但她还是紧紧搂住了妹妹的后背。?
  重新回到这个家,她依然有一种陌生感,看着那么多人坐在沙发上哭,她也没有太难受,在她爸爸死的当天下午她一个人跑到本市最大的一条江边。她坐在江边的草地上,左边的菜地上种满了油菜花,淡黄的花瓣不时被风吹着拂到她身上。?
  她一直盯着湖面出神。湖中有只白鸥从天上俯冲下来翅膀拍一下水又向高处箭一般飞去了。?
  还记得四岁的时候爸爸牵着她的手走出家门,那时候她觉得她的心是和爸爸连在一起的――最起码还有爸爸在,爸爸不会不要她。她当时还有种奋发图强的信念――要让爸爸重新买一座房子。?
  但那是仅有的一次,她觉得爸爸像一个天神一样保护着她。?
  后来他再婚,她这才知道,原来爸爸在几年之前就有了婚外情,而高慧琳和她妈妈便是破坏她家庭幸福的罪魁祸首,她那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小心翼翼便开始了。她怕一不留神就会被抛弃。她怕再次陷入那种无助中。?
  她坐在河边一直在回想,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爸爸给她的亲切,但是越搜寻她便觉得他越陌生。?
  白南风收到她的短信是他刚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的事。内容很简单:爸爸死了。他拨她的号码她的手机已经关了。?
  他隔一会就拨一次,可是每次都是那个女人干巴巴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就这样,还没到下班他就走了。?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她应该不会在家。她会不会在自己家呢?她有自己家门的钥匙。?
  于是他让司机将他送到小区楼底下。可是他所有房间都找过了她都不在。?
  他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他习惯性地摸出烟,但却因为心绪烦乱而重重扔在地上。
  她到底在哪?
  白南风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很担心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在房间里他觉得越发压抑,索性起身去外面寻找。
  他将车开到每一个高成君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最终在市区江边的草地上发现了她。
  看到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翻过堤坝,沿着菜籽花地外面的那条路向她靠近。然后与她并排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她抬起头对他说了句:“你来了?”说完又侧过头去,将头靠在膝盖上眼睛望着湖面。
  他将她的上半身放倒在他的怀抱里。不久他感到袖子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知道她在流泪。
  看着她附在他膝盖上耸动的肩膀,白南风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安慰她。
  搂着她的双手紧了紧,好半晌他才说道:“成君,你还有我。”
  高成君浑身一僵,却没有抬起头来,生怕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可是这句话却像是一阵暖流一般流进了她的心窝,在今后的许多日子里,每当想起他这句你还有我,她都能感到温暖人心。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天快黑了她才停歇下来,白南风将她送回家,这一天晚上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觉,第二天奶奶打来电话,说是要将她爸爸送入火葬场,高成君作为他的女儿,必需得参加。
  当她抱着爸爸的骨灰盒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她妈妈。她们刚从火葬厂回来。
  自从四岁的时候跟着爸爸离开当初那个家之后,对于这个妈妈她已经很多年不见,她已经不再如当初一样美丽年轻,看得出生活对她的磨砺,不过她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对她爱怜地笑着,温柔地说:“成君,来跟我一块住吧!”说着她便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指着一个地方说:“来,成君,你在这里签个字你就是妈妈的女儿了。”?
  她的笑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的继母罗小凤本来一直就看她不顺眼,此刻见她如此,忍不住对那个女人骂到:“你还真会钻空子!早干吗不要成君?她爸爸死了你就钻出来了,你出现得还真是时候!”?
  那女人也不视弱,大声说:“我跟我女儿说话关你什么事!”?
  她爷爷奶奶在一旁气得发抖,她爷爷指着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婆娘,人都死了还想着他的钱!”?
  而她母亲不服输的对着他们大叫道:“你说谁是婆娘?你骂谁呀你?”她伸出手想去抓她爷爷,可无意中碰了成君一下。她手里的骨灰盒唰一声掉到地上,啪一声脆响便摔碎了。然而这一声响却没有停止他们的争吵。?
  她面无表情蹲下身子,将骨灰一把把抓起来放到兜起的长袖体恤里。?
  高慧琳走过来蹲在她旁边哭着喊着:“爸爸!爸爸!”一边帮成君抓起骨灰放到她兜着的衣服里。她爸爸的骨灰里掺杂着街上的灰尘和未晒干的雨水。?
  把摔碎的盒子一并拣起来后她们向着小区的大门走去。?
  身后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成君是我的女儿,我有义务拥有她的抚养权。”?
  “狗屁!你不就是想得到成君那部分遗产?”?
  “难道你不想?你以为你有那么好心?她又不是你女儿你还留她在身边,你还不是想把成君那一份握在手里!”?
  “你这个婆娘哟!怎么不被车撞死?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儿子刚死你就来要债。”?
  “你骂谁啊?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当年怎么就没给你那一刀!”?
  “你怎么还打人?我跟你拼了!”?
  “呀!我的头发,给我住手,你这个贱人!”?
  ……?
  在这些声音中,她笑着流下了眼泪。?
  最终她也没在那女人的文件上字?。
  可是她母亲华玉娇却不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人,将她父亲的丧事忙完了之后高成君并没有在那个家中住,而是回到她的出租屋。?
  刚一到门口却见华玉娇站在门外,见了她来,笑得一脸灿烂到:“成君啊,你爸爸的丧事忙完了?”
  高成君一点好脸也不给她,冷冷的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华玉娇有些尴尬的笑笑,又从包中掏出那张单子说道:“成君,我知道我这些年亏待了你,我现在也想通了,希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
  同样的话曾经高天明也跟她说过,可是后来了,她才知道高天明不过是想利用她接近白南风而已。
  而经历过这些之后,她对于亲情早就淡薄了,华玉娇这般舔着脸来找她,不过是想得到她爸爸的赔偿款,只要她有了她的抚养权,到时候那些赔偿款就会落到她的手中。
  她冷冷的在几张单子上瞟了一眼,一边打开门一边道:“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我爸爸的赔偿款你一份都别想得到。”
  正要关门,华玉娇却强硬的挤进门来,她将那几张单子收进包中,脸上带着凄楚和恳求说道:“成君啊,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你,希望你能给我这次机会,这些单子你不签我也不勉强你,我只希望我们两母女好不容易才重逢,你不要对我这般冷淡。”
  高成君简直想冷笑出声,当初他爸爸跟她离婚的时候问她要什么,即便到了这时她也清楚的记得华玉娇当初说过的话,“除了成君这个拖油瓶我什么都要。”
  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她怎么还相信她对她存有母爱,简直太可笑了。
  高成君正要回答,华玉娇生怕她拒绝,急忙热络道:“成君啊,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你好久没吃过妈妈做的红烧肉了对么?”
  说着便自顾自的向厨房走去。
  高成君望着她的背影,猛然发现她竟然有轻微的驼背,那要叫住她的声音立刻就卡在喉咙口,只能愣愣的看着她却叫不出声音来。
  她拿出书来正要看看,却听到有敲门声响,她起身开了门,果然如她所料,外面站着白南风。
  白南风自来熟的进了屋子,关切道:“你爸爸的事情处理完了么?”
  高成君点点头。
  “咦,成君这是你同学么?”华玉娇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白南风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