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跟着那男出了教室,走到操场。
那男在前,她在后。她一直不敢走成并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害怕。
宋倩不知道那男想跟她说什么,但愿是好事吧,他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聊过开心的好事了。
“昨天姜老师找我谈话了。”一直走到学校外面,那男才开了口。
“跟你谈什么?”宋倩硬着头皮问,不觉着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谈我处分的事。”
上学期那男由于情绪波动,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出格的坏学生,因而被学校记了相当严重的处分。
“我要考研,背着那些处分没好处。”
“需要我帮忙找人让学校消了吗?”宋倩不计前嫌,还是很愿意帮他。
那男摇摇头,“不用你找人,你帮帮我就行。”
“行,怎么帮?”
“姜老师说,只要我大四不犯任何错误,学校可以不让我带着处分走。”
“哦,所以呢?”
“所以——以后我们尽量疏远点,最好就别有什么交往了。”
是她听错了,宋倩想。
她傻傻地看着那男,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以后在学校,就不能和你说话了吗?”
“嗯。不只是在学校,在外面也尽量少说,万一被别人看见——”
“你就那么害怕吗!”宋倩冲他喊。
那男没有吱声,用沉默的表情告诉她确实那么害怕。
“那男你太过分了,早知道这样——”她喘着气,说不下去。
“早知道这样就不跟我在一起了吗?我还早就说咱们不合适了呢。”
“那你当初为什么对我好!”
“当初是你先追我的好不好?”
“你——”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反正你也不怕没人追,反正你也不可能真跟我在一起,我当然得为自己着想了!”
“那男你怎么变成这样,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我天天都在受刺激,像你这样的出身,当然没法理解。”
面前的那男变得实在太陌生,让宋倩都快认不出他来。
一阵又一阵的绝望吞噬着她。
宋倩紧紧攥着拳头,她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真的要忍不住。
“那男,如果现在考大学和我之间只能二选一,你是不是选大学?”
那男用夸张的表情让她发现自己傻得可笑,所以这个问题不用回答,答案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宋倩无法直视他写满答案的脸,她甩了那男一个耳光。
宋倩一边往回跑,一边想着自己扔给那男的话。
“好,我帮你!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俩玩完了!”
她抬手背抹了抹眼睛,该死的眼泪弄的她路都看不清。
不许哭,有什么好哭的!是那男变心在先,所以——所以是他该受到惩罚!
……
一辆乍眼的亮黄色跑车停在学校门口,张狂地按着喇叭,惹得刚刚放学的学生们纷纷驻足。
“谁啊,这么夸张?”
“开车的是个学生吗?看起来好年轻!”
“不会是接咱们学校的女生吧?”
大家正在议论,只见一个高挑的女生慢悠悠穿过人群,高傲地站在跑车前面,对驾驶座上的人说:“你迟到了五分钟!”
“对不起啊宝贝,这个时间正好堵车!”
“堵车算借口吗?算了,我还是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别呀!”男生冲下来,低三下四求道:“我错了,就这一次,下部为例!”
宋倩甩开男生的手,却又被他追上来抓住,不停地道歉,像个犯错的小狗摇尾祈求主人原谅。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原本也没想走,只是故意闹给别人看的。
围观的人果然议论纷纷,“这不是大二四的宋倩吗?她不跟那男好了?听说是个富家女,果然受不了穷小子了吧!”
宋倩知道这些话都会传到那男耳朵里,听着会难受吧,他活该,谁让他欺负她!
其实不用传,那男就在人群里,只不过他站在外围及时停住了脚步。
跑车载着宋倩轰鸣着走了,那男的肩膀上多了双手,赫威拍拍他,“怎么样,还能挺住吗?”
妈的,心像被人拿刀子扎一样疼。
在脑子里,那男已经拿砖头去把那辆车砸个稀吧烂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他安慰自己。
“那丫头,什么事做不出来?就算故意,她可能也会故意的很过分。”
“怎么过分?”
那男偏头看赫威,就算他不说,他大概也能猜到。
那男立即给常一山打了电话。
“我想让宋倩去美国,不是想让她被别的男生伤害!”
两辆跑车在一条路上迎面相遇了。
“下车。”常一山对宋倩命令,脸色难看。
宋倩从没见过舅舅这样甩脸色给她,竟比自己爸爸发火还吓人,赶紧听话地解了安全带。
“舅,怎么了?”
“这种事情我只许你错一次。”
“我怎么了嘛!”
“你要是想教训那男,舅舅可以帮你出气。但是用这种办法,绝对不行!”
……
“你要是想教训那个男生,我可以帮你,这么折腾自己可不行!”赫威抢下那男的酒瓶。
这小子都多久没这样了。
“我真不该认识宋倩。”那男说。
“别这么想,等以后回忆起来,还会觉着这段最难忘。”
“以后?没有宋倩的以后,还有什么意义呢!”
赫威后悔自己没机会把他这句话录下来,等酒醒以后,恐怕他就死也不会说了。??
……
常一山被宋倩吵得头疼,满屋子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转,翻来覆去就问那两句话。
“是不是那男给你打的电话?我才跟他第一天谈恋爱,你怎么就知道了?”
“跟你说一百遍了。不是。”
“骗人!那你怎么知道的!碰巧?骗人!”
常一山被宋倩缠的实在没办法,终于替她支了个招,“你可以跟我去美国过个暑假,让他以为你死了心。”
“然后呢?”
“你舅妈离开我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珍惜,可惜她不会回来了,你还可以回来。”
宋倩不闹了。她仔细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舅舅的话,貌似有几分道理。
“我,去美国,让那男后悔,然后再回来?”
“嗯。”
“你确定他会后悔吗?”
常一山喝了口咖啡,对还不放心地宋倩说:“他要是不后悔,你又留恋他干吗呢?”??
在彻底下定决心之前,宋倩把自己的“计谋”偷偷告诉了赫威。她一直还把赫威当做是跟她一伙的人。
“如果那男后悔了,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她拜托说。
赫威都有些愧疚了,在那男面前牢骚道:“我这属于善意的欺骗吗?都因为你,越来越对不起宋倩!”
大二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那男帅气地成为了全年级第一名。至于他身上的处分,这下都不用他提出来,学校领导主动就给他销毁了。
“青春期哪能不叛逆,及时改正就好!”校长笑呵呵拍着他的肩膀说。
考试结束以后,宋倩找到了那男。
她冰着脸,准备用一件残酷的事打击他,却不知道自己信任的赫威早就叛变透漏了消息。
“我要去美国了。”她说。
赫威装作一愣,随即恭喜道:“不错啊,要换国籍了吗?”
“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那必须得是绿卡了,要不说你不用愁,我得奋斗多少年,能给自己混个绿卡!”
宋倩看着他,她总觉着那男没有理解她的话。她在说自己要去美国了,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那家伙为什么老提绿卡。
跟绿卡有个屁关系呀!
“这下你高兴了吧,没人再怀疑我跟你有关系了!”她又旁敲侧击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谢谢了。”
宋倩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攥断,她真的还想狠狠打那男一个打耳刮。
……
常一山这次回国,其实是宋南笙联系的,只是宋倩毫不知情,还以为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舅舅回来了。
她有时就是过于单纯,以为结下的怨就是怨,永远也解不开。
所以也会以为爱上的人就是爱,永远也分不开,放不下。
宋倩跟爸爸提出自己要跟舅舅去美国的事,想好了被拒绝以后的说辞,没想到父亲却说:“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会按时打到你账户,如果能在那边上学,学费我也会提前给你。”
宋倩解释说自己只是去过个暑假,宋南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准备赴美的前一天,宋倩犹豫再三还是给那男发了条短信,结果第二天去送机的依然只有赫威跟朵朵。
宋倩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跟那男比起来,她并不那么在乎这两个人是否出现,所以对送别的朋友一直冷着脸,怨念深重。
飞机就这样飞了,失望就一直失望着。
朵朵跟赫威一起出机场的时候,眼角余光晃过一个身影,“咦,我好像看见那男了?”
赫威知道那男回来,他跟宋倩截然相反,他太能掩饰自己的感情了。
“你看错了吧,那男今天还得去给小学生补课。”赫威依旧在帮他撒谎。
“是吗?刚才那个影子真像。”朵朵皱着眉头。
百米外的一根柱子后面,那男倚着冰凉的理石,心疼的快要窒息。
这是他跟宋倩的最后一面了。
他已经答应宋南笙跟常一山,等宋倩去美国以后,自己就以躲避她为理由,彻底从这所学校消失。
甚至,彻底从这座城市消失。
作为回报,宋南笙负责把他的户口办到北京,在那边,凭他的成绩可以考一所更加好的大学。
他终于还是利用宋倩了,虽然这份利用的初衷是为了让宋倩身边的人相信,他永远不会再出现。
再见了,在他生命里留下深深印记的美丽女孩。
他会永远记住这两年,也会永远记住宋倩最后那张还在期盼他能出现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