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绝对没有试过坐这样快的车,只见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表盘的指针不停地往上飞飙。一直还在不停地往上升。不知当时速超了多少,她最后决定不再去理会,只是双手紧紧握着安全带,然后后背紧紧地贴住座位的靠背,当时的她只是不断感受到后部传来一股股清晰的推力,她只是平视着前方。看着眼前的高速公路在夜幕里慢慢化作一个狂野无比的线条,飞速的舞动在路途中。
一切的色相还有一切的声音,仿佛他们都看不到了,也听不见,在他们意识中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速度,唯有这种飞速狂奔里呈现出的炽热的快感和将要通向世界之尽头的一种冲动。仿佛这个世界就一下子变小了,很小很小,而他们,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去飞吧,就算是死了也都无所谓了。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让李莎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个世界尽头一般,风清慢慢地减慢了速度,把车子停靠在了路旁。他独自走下去,倚靠在车子沉默着,李莎这时才敢把安全带给松开了,尝试着把脚踩到了路面上。
松松软软的,感觉就像是踩着棉花一样。头还是有点晕,并且耳鸣,真是。
“你怕吗。”他问道,那声音显得既遥远又虚幻。
李莎扶着门框,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颤抖道:“不怕啊。嗯,刚开始是有一点,可是后来慢慢就好了啊。”
风清向她伸出来一只手说:“来,你到这边走会儿会好一点。”李莎慢慢地走过去扶着他,瞬间手心里就涌出细细的汗珠,她忽然颤抖了一下,有点羞愧和尴尬,在心里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遍没有用。但是风清却在赞她道:“你好厉害啊,真是看不出来的,你坐在那里居然可以是一声不出啊。”
“我,我都说了你随便去哪儿都好啊,怎么能反悔呢。”
“哪现在呢。你现在后悔不呢。”
“我不后悔,当然不后悔啊。其实刚才那种感觉挺奇妙的,好像就在瞬间忘记了一切。啊呀。”李莎突然觉得双腿发软,居然就莫名其妙的跌进了风清的怀里。
“喂,我觉得说这话的该是我吧。我可是第一次带着人飚车啊,你都不知道在刚才我是多么的紧张啊。”
“真的哦。”李莎扶着他的臂膀,开心地抬起头来,“连子寒都没有坐过吗。”
“你终于肯笑一下了啊。刚才你觉得过不过瘾呢。现在已经把烦恼全部都忘了吧。其实飚车呢,我觉得是忘记那些不快乐的最好最适合的办法咯。”
“嗯…你说什么啊。难道你今天是为了我而去这样做的么。”
“当然啦,李小姐,你想想看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其实我还真是怕你会钻牛角尖啊。”
“我啊,我才不会呢。倒是我觉得你啊,你都不知道刚刚你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啊。”
“你真是个小傻瓜啊,我风清怎么能有什么事呢。”
返程时,风清没有再开快了,到市区都已经凌晨的两点多了。李莎执意不想回家,可是宿舍大门也早已关闭了。两人只能买了几瓶子啤酒,接着就爬上教学楼的天台上面。
那里可是看星星的最好地方了,只是在半夜里解剖楼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让人感觉恐怖,因此这个秘密基本上没有人知道。
“从前时候我一直觉得看星星是一定要在大海上,搭上一艘快艇去,船头略微向上倾斜一个角度疾驰而过,发动机的引擎在嗡嗡地响着,让人感觉自己心跳到底有多快。也没有灯,并且海面上还是一片的黑暗。天空就像被子一般盖在我们的身上。天空的右边是北斗七星,而左边是个银河横亘在那里,一边把生死置之度外,一边收天地于我们的胸怀中。那样的感觉真的是很奇妙。因此我一直非常讨厌城市中的晚上,那里的灯光太亮了,无法看到星辰点点。不过后来被我碰巧发现了这个地方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我错了。”风清这样对李莎说。
“在来这里之前,我同你有一样的想法。那时我总是会想起小的时候我和爸爸还有妈妈三个人在郊区宿营的场景,晚上的时候在野地里用网子捕捉萤火虫,我就会抬起头来看到很亮的星光。其实现在想想那也不过只是一时间形成的一种偏见罢了,是我们自己刻意去美化了这种记忆,固执地不愿意承认现在我们面对的其实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就拿这里的景致来说吧,天空上的星星固然是称不上是最美的,可是地面上的银河也是很漂亮的。看万家的灯火,还有那车水马龙的街道,看起来就非常的温馨。”
“那你和你父母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啊。”
“那是当然了,不论他们以前做过什么吧,他们永远都是我的至亲,是我这一辈子中最爱的人啊。你呢。风教授是你爸爸,但是你好像从来都不提家庭的啊,为何你会从小就住在日本呢。”
“因为在我出生之前,我母亲就和风教授没有了任何的关系,她一个人带着我去了日本,然后改嫁在了那里。”
“为何会这样子呢,怎么事业与家庭总是很对立的样子呢。这么的像。”李莎想到自己的父母间的故事就颇有一些感触,“但是我相信风教授一定非常爱你的妈妈的。”
“是吗。”
“是的。凭风教授的显著的社会地位与成就,他想要再婚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但是从没听说说过他有过妻子什么的啊,仅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其实对你母亲感情非常深的。”
风清很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再婚么。我想他并不是不想的,只是没有那个能力罢了。”
“他可是你的爸爸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李莎板起脸来教训道。
风清反问道:“哼,爸爸。我不知道爸爸应该是怎样的一个定义。”
李莎觉得他这个问题非常好笑,就说:“爸爸就是爸爸啊,从生物学意义上,爸爸就是那个给你提供了一半的DNA的人,并且和你是血脉相连的。”
“给我提供一半的DNA。你说的这个答案真是好。不过现在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啊,你是否想好明天如何面对你的爸爸呢。”
“我爸爸我是不怕了,我就是怕明天的报纸上又会乱写什么,今天的事是完全被我一个人给搞砸了,现在事情是越来越乱了。”
“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事就好了,嘴是长在了人家的身上,随便让他们去说好啦,我们又不会少一块肉的。”
“风清啊,其实我想向你问个问题啊。为何你要退出呢。”
“我从来都不曾介入过,又何谈什么退出呢。”
“为何不去介入呢。既然你喜欢,那就要去争取、去和别人抢啊。难道你想要自己去后悔上一辈子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的故事呢,很久之前有个人不经意得到了一把绝世的好弓,但是他只是贪图外在,嫌弃弓的样式很土气,因为聘请了一位很好的工匠在弓上面雕刻了一个美丽的花形。在大功告成的那一天,他非常的高兴,就当众举起了这把弓来表演,但是他没有想到,刚一拉弦,那弓却断掉了。所以说人不能去要求太多的,不能什么都要的,要不往往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换做是别人或许会不懂风清的意思,但是李莎却完全理解。在风清的心中子寒就是那一把弓,他是宁可这把弓求保持原样子,也不愿意它由于自己个人的意愿而去受到任何的损害。
“或者你说得是对的,但是你就不觉得会可惜吗。或许,或许这个缘分已经是上天注定好的呢。”
“你说缘分吗。那你知道么,如果两个人间联系的那条线都已经断掉了,那缘分也早已烟消云散了,从此之后两个人便再无瓜葛了。”
不知是李莎的错觉,亦或事实本是如此,忽然她觉得风清的声音不再如刚才那般的坦然,仿佛每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都是经过一番的挣扎。可她自己呢。她又何尝没去这样想过呢,又何尝没去体会到如此这般无奈的心情。子寒真的是没有前世留下的记忆呢。还是说她已经放弃掉了对于那一段感情的珍惜与执着,总之风清最终选择了一种守护的方式,只是默默地去守护着她,其中带着些刻骨的思念,但却真的不再去打扰她那平静入水的生活。
李莎多么想给他说自己其实也是这样的啊。可是说出来之后会不会给他形成另外的一个困境啊。她又是什么呢,不过是个经过一番生物试验后抢夺了若思的记忆的很平凡的一个女孩巴黎,她哪有资格站到他的面前去说要代替若思爱他呢。她不是若思,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风清自己的这些想法,更没有说出来关于那一段记忆的一些言辞。她只是觉得自己其实和风清是一样的人,如此这样的选择,那是潇洒呢。还是说是懦弱。
接下来的聊天之中,风清突然变得很能说,天文地理的乱侃一番,李莎也很是配合,他们两个人就一直在那样的说笑着。
你还没有见识过我么那个生理学老师的一些搞笑时间吧,就是那个特别爱说笑话的老师。什么倘若后排那些说话的学生能像前排在看小说的那些学生一样的安静,这样就不能打扰到那些中间几排睡觉的学生了。哈哈,他应该在你们班上也讲了吧。
不止这些,还有很多。说什么树上本来有两只鸟的,一只是红的,另一只是绿的,那只红的两枪可以打死,而绿的一枪就能打死。问题是:一个猎人他就两发子弹而已,也只能开两枪,可是两只鸟却都死掉了,原因是什么。
答。那只绿的死掉后,红的就被吓绿啦。哈哈哈……
可是心中的那种冰冷呢。它是不是在黑夜中早已悄无声息地开始去蔓延。
太阳刚升起来,风清突然倒在了李莎的怀里。李莎觉得他的整个身子虽是被大衣裹着但仍散发着一股炙手的热气,摸了下额头,既然烫得吓人。于是后来他们就光顾了一家医院,只听医生直骂他们两人简直是胡闹啊:明明是胃炎发作了,却还喝了一夜的酒去,玩起来都不要命了。
李莎觉得自己真是好粗心啊,本来早在他要把自己送回家的时候她就发现风清脸色不对劲了啊。恐怕后来所有那些事情都是风清这家伙于水深火热之中去完成的。
在办住理院手续的时候,在医院的一楼大厅当中,她看见了子寒。她简直是无法相信那双眼睛,就在这样的时间,就在这个地方,她居然能看到子寒。可是更让她无法想到的是子寒旁边的那样的一个男人。
酷。她忍不住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