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风清终于体会到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或许在这之前,稍微还有些许的若有若无的失落与孤独无助的感觉。但是现在却好像一阵寒冷的狂风刮过,重新燃烧起激烈的火舌,它怀揣诡异地催动着。使得本已燃烧的大地连成浓密的火域,最终形成了所谓的燎原势态。
借酒消愁,其实,酒入愁肠,不过是多添了几分无奈与失落。短暂的温暖之后,便是那难熬的冰冷与孤独。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清对着面前那一排的酒杯,用指尖轻轻划过杯中之物。划出涟漪划出水纹。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倘若下午的实验课之后。并没有去洗掉残留在指间的那些重金属,是不是现在只用稍微一呷。我的生命就会这样终结了吧。
就在此时此刻,这一分一秒间,他仿佛听到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轻声读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好了”王木清抓起那一只酒杯,空中到处飞溅着杯中的带着气味的液体。
风清看了看他,然后笑道:“我就说嘛,学长的气量好,不管怎样也不会恼怒的。”
“就算是有心事你也能这样去发泄啊。”王木清低声责怪道,“你不也是医学出身吗。应该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啊。”
“我是知道该做些什么,依照现代的医学界专业的心理学,在面对挫折时我们应该采取成熟的抵御心理疾病的机制,例如逗乐、幽默。”风清好像背课本似的,一口气念出很多来,最后,他眼直直地盯着王木清,“但是,学长你是否知道。对于我,就是真的做不到这一点。知道与否是一回事,是否能做则是另一回事。若是医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得对病人随意指点,然后告诉他们应该如何如何,最后需要独自面对所有难题的还不只是病人自己吗。医生永远都不会感受到病人的想法,总是那样身处高位的对待病人,就如拿着权威一样去主宰控制他人的命运和生命,这样不是很荒谬吗…”
王木清不说话,一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轻轻地品尝着。
风清凝望着啤酒那褐色的液体中不停冒出来的气泡,一声苦笑道:“学长是否知道这一口酒凭空增加了多少的杀戮啊。在做啤酒的测验之际,我就是那样一滴滴地将酵母菌不断地滴入溶液中去,当时心里就不禁想到,多可怜的生命体啊,它们那整个身躯不住地去奔波,不断地劳碌着,但是到头来还能如何。还不是他人的陪衬。为何它们的生命活得如此不清不楚,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有多少的公平可言。”
“风清,你要明白,作为医生,从本质上说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一个比较自私的行业,就如所有生命体的本质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真正无私奉献。”王木清推了推他那大框眼镜,淡然说道,“是没有人能够生下来就能够看得开一切,但也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一副冷血无情的面庞。读大学的时候,我们为了一些实验,不得不采取任何可以的手段杀死小白鼠们,当它们在我手掌中不断地挣扎时,我也曾有过怀疑,为何同样是生物,竟有差别如此之大的贵贱之分。倘若某一天人类也忽然被另外一种更为强大的生命体掌控,成为它们手中的试验之际,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是想终归只是想想,到最后,我还是铁石心肠地揪起小白鼠脆弱的头皮,尽管它的双眼迸出,我还是利索地摘除了它的两只眼珠,看着那些生命体在临死之际留下的不可相信的目光,它不过在我的思想中停留了一秒,但却并不能干涉到我的日常生活。到底时候为何。我问自己。那绝非我所能更改的,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这样物竞天择的。作为人类,我们为了追求那些真理,为了探寻生命的神秘道路,就用其他的生命去成就我们,说的好听它们是为科学而献身。倘若此时此刻,我们去颠覆这个既存事实,那就相当于中途放弃,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失去各种原则,然后失去各种秩序,甚至连已经死去的生命都会失去它已经付出的价值,这样的话就会更加得可怕了。”
“这也就是说生物总是要服从群体意志的,单个的意志最后终将被抛弃掉。”风清埋下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但是这个群体到底是指什么呢。人类吗。那些个生活很安逸、身体健康的人么。”
“对,就是人类本身。”王木清接着又喝了一口他的酒,缓慢的,然后优雅地说,“可能你会觉得我很冷酷无情,但是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可怜的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个这样或者那样的小故事,而医生不断地倾听着他们每个人讲述的故事,至于感动与否或是其他怎样这都没关系,但是你却终将记得,因为你的职业是医生,是救助人的天使。但你并非某一个个体的天使,因此你永远都不能因为自己的内心触动和感动而去放弃众人的利益。其实那样才是你最自私的一种行为…哎,算了,就说这么多吧,剩下的东西还要靠自己去想明白的。”
说罢,王木清放下了酒杯,淡然地转身离开。在他那单薄的身影将要淹没于酒吧的人潮之际,他听到风清这样地问道:
“倘若某一时刻,学长你要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身边的人与大众利益之间的选择时,你会如何。依旧不改你的最初的想法吗。”
他停了下来,推了推他的大框眼镜,只是苦笑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过了许久,风清才走出了酒吧,外面早已是漫天繁星了。春夜里的风依旧是凉凉的,这恰好是解酒的益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无奈地喊道:“可以出来了,都跟了我一个晚上了,你还要藏多久呢。”
眨眼功夫,从暗处露出个高挑的人影来。
酒吧耀眼的灯光照射在她红红的脸上,和谐了脸上那样的英气,反倒是有几分的妩媚动人了。
“我可真的没打扰你啊,是你自己把我叫出来的哦。”阿米抱着画夹嘴里小声嘟囔着。
风清看着她,说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你今天有空没。”
“哦。”
“可以陪着我走一会儿吗。”那声音显得有点寂寥,而高瘦单薄的背影又略显着孤单,看那被风吹开的衣角顿时划落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那动人的风景让阿米看得有些如痴如醉了。
莫非,我已经爱上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