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依旧照耀着凛冽寒风中的A市,人们不知道昨晚曾经发生了怎么样的变故,或许一切什么都没有变。
苏沐走近酒吧,看到的是酒吧里面人来人往在搬着东西,酒吧的招牌已经被摘下,loveinthis在一边摆在了杂物堆里。苏沐走了进去,看到穿着一身半旧牛仔装的余涣,余涣在一边的角落里喝着酒,面前是一把吉它。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苏沐看着憔悴的余涣,咬紧了嘴唇。
“这样不挺好的吗?其实也不算什么的了。”余涣笑了,“只是可惜了这把吉它,这是她送给我的,不过人都去了,东西也没必要留着了。”又过来一个人把吉它拿走。这儿所有的一切都被回收掉,因为酒吧也是余涣名下的财产。
“我再来唱一首歌吧。”苏沐走上舞台,记得当时第一次走上这舞台,是多么的紧张,但是也是多么的幸福,因为是为了齐筠洋而走上的舞台。如今,她的到来,使余涣和许浅浅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不觉有点难受,又一次开口:
“NobodyknowswhoIreallyam,Ineverfeltthisemptybefore。AndifIeverneedsomeonetocomealong。WhoisgonnacomfortmeandkeepmestrongWeareallrowingtheboatoffateThewaveskeeponcomin'andwecan'tescape。Butifweevergetlostonourway。Thewaveswouldguideyouthruanotherday……”
余涣还是微笑着倾听,仿佛他没有损失那13位数字的财产。而苏沐,也在歌声里静静把往事回忆,回忆起那年那月那日,有一个小一岁的男孩子,给了她一个糖,姐姐不哭给你糖。你把珍贵的东西给了我,现在你要回去,我就还给你罢。
唱完了歌,台下的余涣已经是笑着泪流满面,每个人都在回忆里想起不一样的过去,但每一个人的过去都是如此的心酸,余涣看到了力妍的影子,也许他一直把苏沐当成力妍,每个人都是一只荆棘鸟啊,一生只歌唱一次,为了寻找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时,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曲终而命竭。苏沐是,余涣也是。
余涣还在沉淀在过去的回忆中,他笑着,泪流满面,虽然他睁着眼,但是他只看到了力妍,力妍就是余涣那根荆棘,即使逝去了,余涣也依然昼夜不息的歌唱,只为那支荆棘,永不止息。
苏沐走出酒吧,她去寻找齐筠洋,她要把齐筠洋给的那个“糖”还给他,告诉他她不再需要那块糖了。
鞋子像是灌了铅水,一步步沉重的捱到了齐筠洋的家门前。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让自己觉得害怕,但苏沐还是要坚持离开齐筠洋。她不知道离开以后自己会不会变得不快乐,但既然齐筠洋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纵然深爱,也无法让苏沐容忍他这一次的过错。
敲一敲门,齐筠洋不在家。
齐筠洋已经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富有的人了,怎么还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寒风猎猎的吹乱头发,苏沐站在水泥台阶上,抬头望向空中那轮耀眼的太阳。正是因为白日天空的真实和无私阳光的存在,所以,人们才不会去欣赏太阳吧。苏沐偶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她指着夜空,对身边的齐筠洋说着这些话。只是,直到现在,齐筠洋依然没有真正的读懂那个在寒冷夜空下面对他说话的女孩的心思。或者齐筠洋只是肤浅的以为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是啊。理所应当。因为苏沐爱他。所以他以为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不是么?
苏沐笑的很凄然。
从始到终,他从没有对她的付出有过一点点的心疼。齐筠洋,你伤害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为什么还要把这么多人都拖下水?还有余涣,还有许浅浅,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为什么伤害就不能从我这里停止呢?
苏沐的心脏裂疼起来。一直一直,自己所深爱的人,是如此卑鄙的苟活在这世界上。可是,苏沐却无法讨厌他。齐筠洋是她心底藏了十年的秘密,他是她一直深爱着的人。
十年,连棵小树都能发芽长大了。齐筠洋却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可既然爱了,她认了。这是毫无办法的事。
苏沐漫步到承载着她回忆起点的那个公园里。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小小的公园里到处是荒凉的气息,铁门已经变得腐朽,老树枯死在局限它的土地里。苏沐看着这些场景,眼里微微的泛酸。绕过前面的假山,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见到旧旧的木质长椅。
在长椅旁边的那条小路上,苏沐看见了八岁时候的自己。因为玻璃被砸碎的原因苏沐挨了骂,躲到这个小公园里哭泣。其实玻璃并不是苏沐砸碎的,苏沐却又刚好在场,所以理所应当是她弄坏了玻璃。接着,只有七岁的齐筠洋一脸天真的拿出一个糖果递给满脸是泪的自己。只那一次,苏沐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光芒。或者,那一次遇见,本身就是个错误,苏沐却依旧执迷不悟。
见到齐筠洋完全是个意外。他从假山的另外一边绕到了苏沐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瞬间的惊异过后,苏沐的眼睛又覆盖上一层黯然的雾气,继而又改口问到:“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筠洋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苏沐从没见过的目光看着她。
这眼神错综复杂,有悲哀,有失落,有不甘和疲惫,可能还有一丝丝的温柔。但是,苏沐却在齐筠洋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本该有的欣喜色彩。
事先想好的那些诀别的话语此时此刻恰在嗓子里吐不出咽不下,苏沐看着自己爱了十年的男孩,突然觉得心有不甘。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非要把余涣逼到绝境?为什么你要伤害那么多的人?难道觉得伤我一个还不够吗不过瘾吗?……”苏沐的眼泪随着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一起倾泻而出,面前这个人在她眼里轮廓模糊了又清晰,就像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到最后变得越来越远。
齐筠洋没有回答,依旧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苏沐。
汹涌而至的悲伤让苏沐吐字有些模糊不清,她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唇,用很小的声音哀求到:“停下吧。伤害我一个人就好了,你不痛快,尽可以折磨我,但是,不要再伤害余涣和许浅浅了……”
听见“余涣”这个名字时,阴郁在齐筠洋的眼睛里扩散开来。
突然,苏沐走上前去抓住齐筠洋的胳膊:“筠洋,你把余涣的东西还给他,好不好?你没了钱的话,我可以帮你挣钱的啊!我能挣好多好多钱,我把它们都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齐筠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略微的沙哑:“你在为余涣求情么?为什么?”
愤怒在胸腔蔓延开,齐筠洋盯住面前苍白憔悴的苏沐,紧紧的攥住了拳头。不知为何,苏沐曾经说过“会爱你一辈子”此时此刻回响在脑海里,让他认定了苏沐就是自己的东西,既然这样,那么她就应该专属于自己,即使不爱她,也决不允许她的心里装着其他男人。
“让我把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还给余涣?”齐筠洋冷笑着扫开苏沐的手,轻轻吐出几个字:“绝对不可能。”
苏沐慢慢把头低下去,齐筠洋看不见她落寞的眼神。苏沐声音清冽,话语中带着颤抖:“那么,齐筠洋,十年以前你给我的这份挂念,如今,我把他还给你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还是离开你比较好。”
苏沐没有发现,在她说完这些话以后,眼泪竟然毫无知觉的流了出来。这样的流泪已经成为习惯。没想到先说出这些话的竟然是自己。苏沐心中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撇去这十年的感情,和齐筠洋形同陌路的话,自己以后还能不能重新去适应另外一个男孩的脾气,去为另外一个男孩做她曾经为齐筠洋做过的事,说她曾经对齐筠洋说过的话。也许,有的人的心就是这样,被开垦一次之后,就宁愿荒芜。
“苏沐!”齐筠洋突然暴怒起来,他粗暴的拽住苏沐的衣领,伸手用很大的力道掐住苏沐的脸。看着苏沐被自己掐到变形的面孔,齐筠洋心里的泪水澎湃起来。他并不想伤害苏沐的吧,只是看见苏沐为余涣求情的那个样子,让他突然意识到苏沐正在离开自己。这种意识让他恐惧,让他憎恨。
齐筠洋微红的双眼透出可怕的光芒,他俯下身子在苏沐耳边一字一顿的说:“想离开我?你不是很爱我么?不是要爱我一辈子么?现在说要离开我算什么?想和余涣在一起么?那么,苏沐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即使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不许你爱上别人!”
苏沐睁大双眼,脸部的肌肉被捏的生疼生疼,眼泪一滴滴落在齐筠洋的手指上。齐筠洋看着苏沐的眼泪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原来,苏沐的眼泪是温暖的,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
齐筠洋推开苏沐,用冷漠的目光扫过苏沐脸上被自己掐出的红色指印,转身离去。
冬季的阳光在苏沐眼里碎成泪光。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深爱的人。她爱他的骄傲他的虚伪他的一切。而他呢?他从来都只为自己考虑。这样的齐筠洋,苏沐不是看不清楚,而是不想看得太清楚。苏沐很害怕失去齐筠洋。
终究还是没办法爱上除了齐筠洋以外的人啊。苏沐悲哀的想。
这段感情一开始便是错误,非得要让自己付出一生的代价去忘记。
枯死的老树上面,乌鸦惨烈的鸣叫着飞向了宁静的天空。冬日的风还在继续吹刮,寒冷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