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以后,许浅浅叩开了苏沐的家门。
苏沐围着围裙正在研究水果沙拉的做法,看见许浅浅来了以后很是高兴。
“浅浅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快来快来,凭你一流的厨艺给我讲讲这些沙拉里面还缺什么材料。我总觉得少了点东西呢。”苏沐把许浅浅推到厨房旁边,小小的切菜板上放着一个盆子,盆里搅拌着各种水果的小碎块,大大小小很不均匀。
许浅浅摇摇头:“小笨蛋,你把果块切得太碎了,这样就不像沙拉了,而且酸牛奶要加纯味的,加草莓味的酸奶会让各种水果的口味混上草莓的味道,很奇怪的。还有,最好能配上点提味的香料……”
听着许浅浅的指导,苏沐的头点的像个机器人:“恩恩,浅浅真厉害。不过我还真是不适合做菜啊……”
苏沐无奈的表情显得尤为可爱,许浅浅笑出了声音,她用手指轻轻敲着苏沐的脑袋说:“喂喂喂,笨蛋沐沐,哪儿有人一开始就是天才的,你不会是因为你不熟悉,熟悉了自然就会了。”
齐筠洋交代的那些话还在心里,许浅浅看着苏沐似懂非懂的脸,突然不知该怎么向她开口说。
过了很久,苏沐快要把一盆水果沙拉完成时,许浅浅才开口:“沐沐,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说吧,什么事情啊还跟我这么客气。”苏沐收拾着切菜板上的果皮,望着许浅浅笑了一下。
“关于……”许浅浅突然放低了声音:“齐筠洋。”
苏沐顿了一下,接着把头低下去,没有说话,可是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苏沐。齐筠洋来找过我。他说他要离开这里。”见苏沐没有反应,许浅浅赶紧接着说:“他会把属于余涣的东西全都还给余涣。但是,他想在离开前见你最后一面。”
齐筠洋要走了?苏沐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她抬头看向许浅浅的眼睛,一脸认真的问:“他,真的跟你这么说?”
“是。”许浅浅回想着齐筠洋脸上疲惫的神情,对苏沐说:“他承诺把余涣的东西都还给余涣,然后离开这个城市。在这之前,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仿佛沉默了很久,苏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见完面之后,就可以把余涣的东西还给他了,他是这么说的吧?”
许浅浅点了点头,当看见苏沐黯然的眼神时,她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眼神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压抑着太多危险的因素,随时随地都能将苏沐吞没,将她推向绝望的边缘。
第二天下午,齐筠洋的办公室,苏沐如约而至。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齐筠洋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用双手撑住额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苏沐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齐筠洋,片刻之后敲了敲门。
“苏沐!”齐筠洋抬头,看见苏沐时的目光是惊喜的:“苏沐,你能来真的是太好了,我……”齐筠洋快步走向苏沐,将她拉进来,关上了门。
“苏沐,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齐筠洋笑的很勉强,眼圈却开始微微的泛红:“苏沐,我真的很想你……”
“想说什么就说吧。”苏沐不看齐筠洋,只是声音里隐隐约约透出悲凉的感觉。从许浅浅告诉自己的那刻起,苏沐就知道,齐筠洋绝对不会简简单单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除非他有什么更重要的目的。如果换一个人,很容易就被齐筠洋忧伤的表情骗过去,但是,苏沐太了解齐筠洋的为人,所以,她很清楚齐筠洋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沐……”齐筠洋苦涩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而已,不至于用这种态度对我吧……”
“你真的要走了么?”苏沐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心脏却出现了麻木的感觉:“我如约来见你,那么,你也会按照约定把余涣的资产全部还给他吧?”
“呵……”齐筠洋突然冷笑了一声,刘海遮住眼睛,让苏沐猜不到现在的他到底有什么心事:“苏沐,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已经爱上余涣了吧?不然你怎么会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替他求情?”
苏沐只觉得笑容凝固在脸上,眼泪骤然间在心里澎湃,眼睛里却只剩下清冽的寒冷。直到最后,自己一直深爱的男人还是没有猜透自己的心思。就算齐筠洋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苏沐依然会死心塌地的付出,只要让自己心爱的人感到幸福她会在所不惜,可是,他偏偏要用极其卑劣的手段跻身于上流社会,当他得到自己所要的一切,他依旧无法清醒的认识自己。苏沐的所有努力,只不过是想要他回到原先那个虽然爱慕虚荣,但却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而去损害别人的齐筠洋。至少那个时候,齐筠洋还是个单纯的人。但是现在,站在面前的齐筠洋如此陌生,名利和妒忌将他腐蚀的彻彻底底,在苏沐眼中,齐筠洋已经变得不成人形。
齐筠洋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是满满的哀伤:“苏沐,我问你最后一句。曾经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苏沐把脸别向一边:“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爱余涣么?”齐筠洋眼中的亮光一点点熄灭,剩下无尽的黑暗。
苏沐没有说话。
“那么,你爱余涣吧?”齐筠洋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他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让人心里一疼:“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你爱余涣……”
齐筠洋突然咯咯的笑出了声音。苏沐听见齐筠洋的笑声,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她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已经被手心的汗浸湿的触屏手机。
那是那天逛街回家后,余涣塞在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余涣对她说:“我把我的号码已经在这上面设置了快速拨号,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就立刻打给我……”
那个时候,余涣大概就猜到了什么吧?看着面前接近发狂的齐筠洋,苏沐只觉得一种来自心底的寒冷。
齐筠洋注意到苏沐的动作,他一把将苏沐的手拖出衣服的口袋。细小的手指紧紧握着一个小巧的触屏手机。齐筠洋的嘴角挑起一个冷冷的弧度:“这是余涣给你的?”
苏沐愣在原地,死死盯住齐筠洋眼中因愤怒燃起的熊熊火焰。
“一个人如若爱上另一个人,就该毫无保留的奉献上她的一切。”没来由的,齐筠洋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盯着苏沐:“……这是你说过的,对吧?那么,你该不会对我有怨恨吧?”
苏沐万万想不到,为了彻底摧毁余涣,齐筠洋竟然不惜毁了自己。
苏沐转身想要出去,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齐筠洋反锁的结实牢固。她想喊叫时后脑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都失去重心顺着墙倒了下去。在跌入黑暗之前,苏沐看见齐筠洋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不断重复着的一句话:“苏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齐筠洋的眼中噙满了眼泪,一滴滴落在苏沐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苏沐发现自己睡在客房里,阳光透进厚重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温暖无比。苏沐低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衣冠不整。
一种混乱而窒息的感觉闪电般瞬间穿过全身,让她感到万分惊恐。昨天那些模糊而零碎的画面一点一点闪现在脑海中,让苏沐的心接近了崩溃的边缘。齐筠洋……齐筠洋!我是这样爱着你,你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苏沐猛地一下拉开窗帘,阳光瀑布般倾泻而至。苏沐暴露在阳光中,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
她发现这间客房在大楼的最顶层,而这栋楼的对面,就是齐筠洋的办公楼,而齐筠洋的办公室,正正的对着自己住的这个房间的窗户。两栋楼的距离只有一条路那么宽,却让苏沐感到万分遥远。一种来自心间的寒冷与憎恨,几乎在一瞬间超越了对齐筠洋的爱恋。
打开窗户的那一刻,苏沐意外的平静。
齐筠洋,你欠我的东西,我也不必再问你要回来。因为,它们对我而言,已经变得没有价值了。可是齐筠洋,无论你以后怎忏悔,你也永远是个失败的人!
此时的齐筠洋给余涣打了一个电话,用假装很快乐的语调对余涣说,他毁了苏沐。余涣没有说话,只是咚的一声挂断掉了电话。从余涣瞬间变急促的呼吸声可以猜得到他惊恐的表情,现在,他会不会拼了命的去寻找苏沐?
想象着昨天自己对苏沐做出那样不可挽回的事情,余涣应该会彻底垮了吧?
想着想着,齐筠洋干巴巴的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但那笑容突然消失殆尽,眼泪不断的汹涌而出。
抹干眼泪,齐筠洋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但是下一秒,眼前的场景让他惊愕到不能呼吸。在对面高耸入云的客房窗户上,站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孩。
苏沐!那是苏沐!她要干什么!齐筠洋跌跌撞撞的走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瞪大眼睛望向对面的苏沐。
高层的风将苏沐长长的头发高高的扬起在空中,那张脸在花瓣般绽放的发丝之间显得更加苍白。而苏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沐!苏沐!不要做傻事!”齐筠洋一边捶打着玻璃,一边掏出手机打给楼下的保安。他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苏沐静静的望着齐筠洋,齐筠洋不安而愧疚的望着苏沐。突然,苏沐冰冷的笑了,一种被撕裂的绝望在苏沐清冽的眸子里升腾起来,苏沐张口对着齐筠洋说了句什么,便伸开双臂缓慢的跌落了下去。长长的黑发依旧飘扬起来,耳边似乎有猎猎的寒冷的风。天边飞过几只鸟儿,鸣叫声撕裂天空的澄澈。
那一刻,喧嚣听不见了。世界安静到了极点。
齐筠洋双手趴在玻璃上,腿一软跪了下去。他眼睁睁望着苏沐不断跌落下去的身影,眼睛里升腾起一层又一层的水雾。最后,苏沐不见了。
疼痛瞬间从心底传递到每一处毛发,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他想起苏沐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齐筠洋,我恨你。”
此时此刻,在这人间里,好比身处地狱。
我做了什么?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齐筠洋望着依旧明媚的日光,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余涣赶到的时候,路边停满了警车和围观的人群。
惊恐之中,余涣疯了一样的拨开人群,看见了一滩血泊中的苏沐。
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疼痛的感觉席卷全身。
余涣一步一步捱到苏沐的尸体旁边,却被身后的警察强行拖出黄线以外。“苏沐……苏沐……苏沐……”眼泪滂沱在余涣的脸上,他无助的哭喊着苏沐的名字,不顾形象的和拽着自己的警察撕扯在一起:“让我过去!我要过去!你让我过去……”
孟灿和许浅浅闻讯匆匆赶来。孟灿颤抖着冲过去将已经失去理智的余涣拽到自己身边,强行将他塞进车里,用手堵住他的眼睛。可孟灿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潮湿一片。
那是余涣的眼泪。
因为没有保护好力妍,她在自己面前死去。而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再次被轻易的被摧毁了。当初他看见齐筠洋那种憎恨一切的眼神时,就不该再让苏沐回去。就算自私一点,把苏沐留在身边,也可以很好地保护她。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许浅浅用颤抖的手指捂住嘴唇,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剩下的只有悲凉的哀嚎。
苏沐……我最爱的苏沐……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余涣仍旧坐在孟灿的车里。他趴在余涣盘上,用疲惫而阴郁的声音说:“灿,我们出国吧。今晚就走。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