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微微点头，算是记下了他所说的话，然后我俩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清宁宫，只听见小年子大声一呼道：
　　“皇上，小年子回来啦，小年子又回来伺候您老人家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小年子就跪在了那里，我自然也跟着跪到了那里，我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意识到自己非常紧张，怕出了什么纰漏，只听得那人缓缓地说道：
　　“小年子啊，你可算回来了，朕的龙爪几日都不得安生了，它也怪想念你的，你一会就赶紧打些水来吧，让朕再好好舒服舒服，行了，起来吧。”
　　“谢主子，奴才这就去给您老人家打水洗脚，不，洗龙爪，主子，奴才此次回乡又带了一个同乡，叫小杨子，跟奴才一起净的身，人也算勤快，最主要的是他还能讨主子您欢心，我想让他与奴才一起侍奉主子，不知道注意意下如何啊。”
　　“好你个小年子啊，官没做到多大就开始学会拉拢人心了啊，也罢，正好朕这两天高兴，就准了你了，小杨子，抬起头让朕看看。”
　　我慢慢地抬起了头，我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须知总督大人、萧刚以及那么多的镇总兵和将士们都是死在他的手下，每每想起这个屠夫我都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这大明最大的敌人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又怎么能安心的面对他呢，可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我险些又被自己的冲动冲昏了头脑，我从脸上挤出了一个媚笑，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他说道：
　　“回皇上话，奴才就是小杨子，能服侍皇上是奴才一生的荣耀，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我便向皇太极叩了三个响头，个个掷地有声，我不禁感到一阵晕眩，也感觉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屈辱，可是我依然坚持了下来，皇太极，就让你老狗儿再逍遥快活几天，往后我一定亲自讨回来这个主动让你欠下的债。
　　“平身吧，起来让朕看看。”
　　我站了起来，抬头凝望着他，这皇太极的体态有些臃肿，全然不像一个能征善战的将才，他的头发也花白了许多，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了，他端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我，不过却是很慈祥的目光，这让我感到很诧异，难道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屠夫么，难道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万众唾弃的贼酋么，为何他给我的感觉会如此慈祥和善良，单单看他的面目是根本不可能与那些烧杀淫掠的强盗联想在一起的，他操着一口极为流利的汉语，让我很难相信他竟然就是建虏的贼酋，而他给我的惊讶还远远不止于此。
　　他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然后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围着我绕了一圈，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大的人物，相比之下小年子却显得镇定许多，只见皇太极只围着我的周身旋转，我的额头上慢慢渗出了些许汗珠，我已经开始紧张到全身发抖了，却并没见那皇太极要准备做什么，此刻我觉得自己的心防仿佛就要崩溃了，皇太极给我的压力是我一时还无法承受的，他现在让我感觉到好像天崩地裂一般，不过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他却说道：
　　“恩，很好，朕方才还以为你是蛮子那里派来的奸细呢，不过就这种鼠胆，想必蛮子那里也是不敢用你这样的奸细了吧，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用太监嘛，朕就是喜欢你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来伺候朕，这身边的人嘛，还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最妙，对吧，小年子。”
　　听他说完这话我便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小年子急忙答道：
　　“对对，主子爷说的正是，像奴才们这等胆小如鼠的家伙们最得主子喜爱了，哪像他们那些一天到晚只懂得打仗的将军们啊，他们那些都是粗人，还经常气着咱们的主子，只凭着一身胆大便目无天子为所欲为了，哪像奴才们是真心为主子分忧呢。”
　　皇太极听到小年子的回话后却笑骂道：
　　“好你个小年子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将军们岂是你奴才们能编排的，掌嘴。”
　　“是是是，奴才说错话了，该掌嘴该掌嘴。”
　　只见小年子就再自己的脸上扇了起来一边扇还一边说“奴才该死”、“奴才嘴欠”，我不禁心里为小年子苦楚了起来，做皇帝身边的奴才确实苦啊，为了讨自己的主子一个欢心，却把自己折磨得没有一个人样了，外人看来太监有光鲜的那一面，可谁又知道这其中的酸楚呢。
　　只见皇太极连忙对着小年子说道：
　　“行了行了，别装了，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不是，好了，小杨子啊，你去打盆水来给朕洗洗脚，让小年子在你旁边看着点，你也好好学学，别等哪天小年子又回家了朕便又没办法让人来洗脚了，这小年子给朕鼓捣的还离不开他了，你就赶快跟他学学，等你有了小年子的手艺，朕也封你的小总管当当，以后就专门伺候朕了，不必再像其它太监满宫里跑了。”
　　“谢主子隆恩。”
　　我答谢完皇太极之后便赶忙跑出去打来了一盆水，此刻我的心情溢于言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我在这宫中终于可以每天见到皇太极了，不过却是要为他洗脚，再不过暂时是想不了那么多了，我端着一盆水急忙地跑回了皇太极的身边，我跪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把把他的双脚抬起脱掉了脚上的靴子，我从来还没有为我的父母洗过一次脚，我也从来没有为总督大人洗过一次脚，我此生也不会想到我第一次为别人洗脚居然会是我仇恨了一辈子的皇太极，屈辱的泪水已经溢满了我的眼眶，不过我在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它们流下来，即使现在又再大的屈辱也要忍，即使现在感觉到自己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也要接着活下去，因为我还有未完成使命，将那些屈辱的泪水顺着眼眶再流回心里，每一笔帐自己也要记在心里，一切的冲动都不能再此时此刻爆发。
　　我将皇太极的脚放入盆中，我开始用手帮他揉捏了起来，还好以前在跟于庄练武的时候学过一些穴位的按法，我便减小了几成力道按在了皇太极的穴位上，这样大概会使他舒服一些吧，现在把皇太极伺候好才是我首当其冲的任务，我抬头看着皇太极只见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旁边的小年子也显露出了欣慰的目光，我知道他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不会发生了，此刻我已经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放在伺候皇太极的身上了，只有让他对我不再有任何戒备，我才顺利的实施下一个步骤的行动，小年子一直都害怕我会冲动行事，所以他现在应该放下心来了吧。
　　我低着头在给皇太极捏脚，他的嘴里不时的发出几声呻吟的舒服声，看来当初跟于庄学的那几手穴位的技法倒是还有些用处，我便低着头更加卖力的干了起来，正在我全神贯注为皇太极捏脚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滴到了我那并没有头发的额头上，还有些热，我并没有理会，可是不一会却感觉有更多的东西滴到了我的额头上，仿佛是流下来了一般，我抬头一看差点倒在了地上，只见皇太极的鼻孔里开始流出许多血，有许多都滴在了我的额头上，当我闪开身子，那些血便开始滴到皇太极的脚上并把整个水盆都染成了血红色，这时站在一旁的小年子大叫道：
　　“主子，主子，又出来了，您赶紧擦擦，奴才这就给您宣太医去。”
　　皇太极听到喊声也急忙睁眼，看到这一盆的血水和我额头上的几点猩红，他便急忙擦去，不过他却没有像小年子那样紧张，皇太极反倒很淡然地对我说：
　　“小杨子，去给朕拿一个碗来，这鼻血总是不听朕的话，自己想什么时候出来便什么时候出来，这阵子朕真是被它们这些东西给惹烦啦。”
　　我赶忙找了一个小碗端在了皇太极的面前，我害怕他会怪罪于我，所以我战战兢兢的说道：
　　“主…主子，您先…先拿着这碗接一下，小年…年子去宣太医了，您龙体可否…无恙。”
　　皇太极从我手里接过碗，然后放到了自己鼻孔下方，他看了看我然后笑道：
　　“行了，小杨子，说你胆小你还真是胆小，朕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这往后啊，该着胆大的地方就胆大，该着胆小的地方你再胆小，如若哪一天朕病危了还不把你给吓得连太医都不敢叫了啊，所以不必如此胆怯，行了，去重新打一盆水来，接着给朕洗脚，还别说，你倒是比那小年子捏脚的工夫还要高上几分啊。”
　　惊出我一身冷汗，我感觉到了我背脊一阵发凉，我来的时候也听小年子说了这皇太极爱流鼻血，不过像这样毫无征兆来的如此突然，我还是没有意识到的，如若我意识到了便不会觉得如此害怕了，对于皇太极，我是真的从心底产生了一些畏惧，我感到我在他的面前仿佛就是一个待宰得羔羊，如若真的对抗了起来我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先不说武艺如何，但是在这点气势上，我便已经输了三分了，连这最基本的士气都没有了，我还怎么来刺杀他呢，不过这并不能阻挡我们的行事的计划，到时给自己狠下一条心来也，不管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