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话题。她不想找话题,他也许,同样不想,于是,沉默无涯。
“你是哪里人?”他居然斗胆,用他凹凸不平的普通话,砸破她的平静。
“吉林。”谢菲转过头时,发现了他硕大的额头,一个标准的南北脑袋,他是福建人。谢菲暗笑,她几乎猜得出。
“为什么考到这里来,我是说,梦想的脚步,有点千山万水。”他吃下那瓣桔子的另一半。他应该算作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希望关于它的解释,真的能如此直接。
她近乎强迫地,看着他吃光它。之后的事,以及答案,她很不负责任的地忘光了,似乎在那之后联谊会结束了,就这样,在嘁哩喀喳地嗑瓜子中,结束得,毫不拖泥带水。
谢菲只记得,他靠近她一边的,半张面子和他作为标准南方人,挑的好吃的桔子。
她太习惯旁观了,又一次,她似乎,没有带上,真实的谢菲。真实的谢菲,一定是,睡了,否则,肝火旺的她,早已就着这生活的艰辛,像北方人的小葱沾酱一样,愉快的,入海自杀了,因为,那形同解脱。
她被父亲骂得想要睡去,可是,见到妈妈,她又要急着活过来,她必须活过来,为了母亲不会孤单,在这一点上,她很负责任的公道。
谢菲,咨询过妈妈,父亲对她的习惯性仇视,何来,比如是女孩子的原因。妈妈很坚决的否定。除此之外,她十分确信,她几乎,没有得罪过父亲,她除了有一点懒,应该是不伤大雅的小偷懒之外,没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没偷袭过小鸡孵蛋。父亲说一时,她从不说二。但是,没有用,他的父亲,在骂她这个绝对下属时,不需要丝毫一丁点的理由。在此之前,她对这样的父亲,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悲伤,直到,她听到寝室的小姑娘们偶尔提到父亲时,她才会产生极其严重的自卑感,她记不得,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样的一种调查,缺少父爱的人,数学相对会很弱,她很不幸的符合。如果,她狠一点心反推结果,只能让她无比的伤心。
后来,联谊会收摊了,一群,辛辛苦苦长了一季的向日葵籽的皮,成了联谊会的唯一收获。
对了,她差点忘了说,还有桔子皮。寝室的小姑娘,此后,决口不提。在那一刻,她有些心疼那三个小时的虚度,要知道三个小时十元钱,算起来,这还算得上,是个多角度,多方位,全天侯,立体化的冤枉。
当晨光再一次照耀大地时,一个难得的星期天到来了,这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天还很热,紧张劳累的六天终于过去了,难得可以放松休息一天,对于这所芭蕾舞学校的孩子们意味着首先要睡个懒觉。所以早晨9点开饭前的校园是非常安静,只有鸟儿们吱吱喳喳无拘无束地叫个不停。
苏佳宁没有睡这个难得的懒觉,她早早地轻手轻脚地起床后,先抱着换洗的衣物跑到洗衣房,打开洗衣机洗衣服,刷鞋,忙完这些后,她背起她的小背包径直走向七楼的七排练厅。推开排练厅的门,里面静悄悄的,透过落地白纱帘,阳光把不大的小厅照得明丽绚烂。这是个只有三十多平米大的小排练厅,与其它排练厅一样,三面墙壁上镶有把杆,朝南全是落地玻璃窗,角落里摆放着伴奏用的钢琴。靠门的墙上装着墙壁一样高的大镜子。木质地板上贴着灰色的地胶。她喜欢这个在教学楼顶层一角的小厅,因为这里安静,极少有人来,只要是课余她练功,这里都是首选。她脱掉外衣外裤,露出里面的黑色吊带的练功服来,掏出手机,打开录好的练功的钢琴伴奏曲,开始练功。芭蕾与传统的中国舞不同点在于它基本没有翻腾的动作,舞蹈动作基本都是非常优美、舒展的动作,但要想练成只靠足尖支撑全身的重量的“举重若轻、稳定、控制”等技巧非常不易,练功主要是腿部和脚的动作。看着简单的动作其实却非常难做,“普利椰、巴特芒汤丢、阿尔贝斯(迎风展翅)”这些简单的动作每天都要成百上千次的做,其实很枯燥乏味的。
苏佳宁做了一套基训课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她从背包中掏出了足尖鞋,把鞋里面的硅胶垫放好,穿到脚上,这是一双美丽的肉粉色的亮绸鞋,当两根长长的丝带缠绕在足踝处后,她脚跟一抬,身体向上一立,芭蕾舞的足尖立起来了,她又反复的立了几次足尖,直到认为足踝和脚背已完全活动开了,才双手上举,立着足尖在地板上划着圆圈,旋转着滑向墙壁处的把杆。阳光开始强烈起来,排练厅内的温度开始明显升高,她把窗帘拉住一半,遮住刺眼的阳光,后背和前胸已满是汗水,她却浑然不知,老师昨天就说她的阿提纠(指一条腿向后直立于脑后,保持上身直立,也叫鹤立式舞姿。)后背拎不直,动力腿抬得不够高,她摆好动作,头向前凝视着对面镜中的自已。镜子中出现的是一位约170cm高的女孩儿,只见她修长挺拔的身姿,黑色低领长袖练功服,腿上穿着白色的长袜,左脚立在地板上,肉粉色的足尖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丽的光泽,右腿向身后高高翘起,足尖正努力地指向自已的头部,长长的手臂柔美地做迎风展翅状,盘着发髻的头发梳得光亮,纤细的腰挺立着,优雅的背立得很直,双肩微微下沉,长长的脖子努力向上伸展着,下颌微翘,她的皮肤不是很白,带着微微的小麦色,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因为她的面部轮廊分明,修长的双眉和大大的眼睛,挺秀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再加上并不夸张的神态,让她有一种冷峻的气质。
“坚持,控制住,动力腿再举高些,脚指尖再向上,肩再向下。苏佳宁,坚持!一定要做得象孙卉一样完美。”望着镜子中自已的鹤立式舞姿造型,苏佳宁一面仔细回想周茵老师讲的动作要领,一面为自已鼓劲。
整整一分钟,她坚持了下来,她把轻扶把杆的左手轻轻松开,向上举起,又向后伸出,努力去够向上延伸的右腿,但很快,身体失去了重心,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地喘息着坐在了地板上,让自已全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一下。“为什么抱不住后腿?重心怎么就会老是偏?”她在找着原因。
“嗒嗒嗒”静静的走廊里传来踢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排练厅的门前停了下来,但苏佳宁没有听见,她还在想着自已的问题。
门开了,一位瘦高的男生站在门口,只见他约有180cm的个头,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这是搞舞蹈的男生特有的长发,浓浓的眉,既深且大的眼睛漆黑有神,棱角分明的嘴微微上翘,显露出一丝骄傲与自信。“有人?”显然,男孩儿很意外,他没想到星期天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还有人。
乔力?门口的男孩是乔力,苏佳宁也感到意外,他怎么会到这个小厅来?
“哦,是你,苏佳宁,这样用功?你没吃饭吗?”男孩儿问道。
“乔力?你怎么来了,开饭了吗?”苏佳宁问。
“开饭?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今天是星期天,错过了上午饭,要等到下午4点才有饭,你疯了吗?这样用功,是不是想当白天鹅?”乔力的眼睛明亮但有些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