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
她们家楼下忽然来了辆卡车,有几个小伙子正在那个楼栋的二楼往卡车上面搬运东西。
正值厂里的下班时间,那里站了很多凑热闹的。在那个时代她们的厂区,搬家是件很大的事情,大多数的人都在一间屋里的一张床中终其一生的。
吵闹的声音叫张文琪不能好好的做作业,伸出头看了看。
“哥们慢点啊,当心些,这都是些个好东西啊。别摔着了。我在酒店订好了席,一会搬完了好好的喝上一顿去。”这是熟悉的说话声,认真一看,那人是我爸爸。他东忙西忙地张罗,还不时给搬东西的人递根儿烟过去。
“张师傅,这是搬家呢。”一个人问道。
“是呀,搬家呢,搬家啊。”爸爸得意地说,也给那个人递了一根烟过去。
“要往哪里般啊?”
“往市里去。”
“呵,张师傅,你真是厉害。都搬到市上的干部楼住了,咱们厂的一些大领导也不是谁都住的上。”大家都跟着说。
“咳,不是这么说的,都是领导的照顾。咳,小心点儿看着路。”爸爸赶紧将碰歪的沙发推了一把。转过去对众人们说到说道:“都是政策好啊。一会大家都去,一块热闹一下。”
“好的,好的。”
张文琪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外面喧闹声还在响。
市中的楼都是厂里为本厂领导盖的,那里住的还有很多上级单位的干部。在那里居住不仅代表房屋条件变化也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就算是厂里的领导也无法人人都住进那里。那里集体供暖气,不用象这里到了冬天还得自己点炉子,满屋都是呛人烟味。在市中小孩上学也很方便,而且那里住着很多的领导干部,大家都清楚这种邻居的关系总会为拉近领导有一些或是明或是暗的益处。
爸爸一直没当上主任,在当时而且还是国企单位,婚姻变化怎么也会影响到人们的前途。这也让爸爸彻底死心了,吃了晚饭以后他都会叫着几个人坐在楼下打牌或者是跟李颖盈母子俩嬉戏。一般这个时候也是张文琪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天天都碰到他。一开始张文琪特别生气,气急了直想拿东西砸他们,但是逐渐开始习惯,已经修炼到了不放在眼里的程度。就算在路上遇到,不管他还是张文琪都能当作是没看到对方,径直擦肩而过。
最近一年里不常见爸爸在楼下玩了,也没在街道上遇到过。听说好像他承包一个单位什么生产,带着厂中一群人在外头干,挣到很多钱了。难怪总是听说李帅光拿着什么稀罕物品在厂里面显摆。不对,更准确的来说,他已经叫“张帅”,早就改成了我爸爸的姓了,整天跟在张文琪的父亲后面叫着“爸爸”。以后张文琪除每天上下学张文琪再也没出过门。当时高中学习紧,上学去的早,下学时回来也晚了,路上张文琪也很难能碰到熟人了。这短暂的一年时间里他们就可以搬到市里的楼上去住了,就连调皮猴子的爸爸也没这种享受。也好,这样大家碰面的机会就少,也少了许多的尴尬。可能,感觉尴尬的也只有张文琪而已。
“爸爸,等了你们好久。这么慢呀。”是李帅光,啊,不对,是张帅的嗓音。
“儿子,很快就好。你饿了是吧,跟你妈先到饭店去吧。我过会就去了。”这是爸爸的嗓音。
张文琪的鼻子有点酸,有股热流在鼻子里,赶紧用手打了下脑袋叫自己别激动了。
“文琪,作业写完了吗?要吃饭了啊”。妈妈在摆着饭。
“妈妈。”
“啊?”妈妈埋头盛饭给张文琪。
“那个……”支吾的说。
妈妈抬头看张文琪,也没有什么表情,低下头将碗筷放在张文琪跟前,说道:“快点吃,做完功课就早点睡觉,自从上了高中你就变得更瘦了,张文琪今天特意买了鱼,多吃些。”
“妈妈,你也多吃点。”夹起一块大鱼肉放在妈妈碗中,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妈妈,有一天张文琪会让你住在好房子里,比他的强好多倍。
“哒哒”卡车的喇叭鸣了两下,停在楼下的车走了。
所有的事物都重归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