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X路公交车的公交路线很长、很长,也许等人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在我快没了耐性,以为冷圭峰也跟阿驰一样,说话不算话,总把跟自己约好的事情给忘了;在我以为冷圭峰今晚不会来接我的时候,他骑着他的银色电动车从我身边擦过。哇喔,电动车后带来的那一股强劲的风差点儿把我吹到了,看来,冷圭峰的车速很快!
  看着冷圭峰刹车刹了许久,在已经远离了我不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我不很道德的笑了。这个冷漠自控的男人,这样子,算不算失控啊?
  冷圭峰迅速调转了他的车头,这一次,在我面前刚好停下了他的车,“很冷吧?!”说罢,一件带着属于他的纯男性气味的外套“从天而降“在我身上。
  我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想穿透他眼中的保护色,看看他的内心,看看他为我披上这件外套时心脏跳动频率的起伏。可惜,他的保护色太浓郁,我还没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看不穿。
  “晚上冷!穿上会暖点!”没有丝毫耽误,任他帮我戴好安全帽。事毕,冷圭峰打量了周围,说道:“上车吧!今晚会刮大风!”
  “谢谢!”没有多余的言语,我伸出长腿,跨上了他的电动车。
  冷圭峰说得没错,越晚风越大,如果他放任我不管,我今晚估计会冻僵在这个无人的地方,然后明天拖着发烧或者肺炎早期的身体坐上X路的第一班车回到市中心,再一个人在家里煎熬个几天,等身体的免疫系统跟疾病抗战成功,然后再回复那几天电话里积攒下来的未接来电,告诉他们,我还没死,还能继续画插画。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没有了亲人,闺蜜没办法时刻在身边,男朋友刚变成前男友的单身女子的生活。
  想着已经不可能成为的现实的事情,冷圭峰已经载着我从公路上转入一条算是平坦的泥路上,我知道公交车一定不开泥路,他开的这个方向,一定不是送我回市中心。但是,我不想开口问他,我不想弄清楚他准备带我去哪里。我心里明白,这不是信任,之前同事的时候,仅仅只是同事,要不是最近大脑进水,两人的关系不会是现在这样亲密。如果是几个月前出现这种状况,我大概不好意思开口让他来接我,他也不可能打电话来问我到家了没。
  如果说我不信任冷圭峰,我不相信他不会怎么我,那我为什么不开口询问,如果有什么对我不利的,我可以提前想对策,不是吗?可是我就是不想,我现在脑子还很乱,整个人懒洋洋的,对什么事都懒得去搭理,我现在好累。即使冷圭峰现在把我先奸后杀,我也无所谓。
  “你就不问我现在要带你去哪里?”开着车,冷圭峰主动开口道。
  “有必要吗?!”我懒懒的开口道,“你愿意说,你会说的;你不愿意说,我问了你也不说,不是吗?我们同事这么久,我的手机里有我们的通话记录,如果明天我被抛尸野外,嫌疑人你是躲不掉的,所以,你不会怎么我吧?!”
  “呵呵!”冷圭峰轻笑了一声,他,似乎把我的话当玩笑了,说道:“谢谢你的信任!”
  大概行驶了半小时,冷圭峰在一座平房前停了下来,摸出钥匙,打开了已经生了锈的大门。
  看得出,冷圭峰用力的推了一下,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吱呀“,伴随着发霉味和灰尘,这座小平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这是我爸妈以前的房子,现在他们被我接到市中心去住了,这里很久没人住了。今晚就委屈你先住这里吧!”冷圭峰把电动车推进隔壁的一间杂物室里,上了锁,引着我走进那件主屋,并开口介绍道。
  我跟在冷圭峰身后走进这间已经没有了人气的房子,看着他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蜡烛,固定在客厅布满灰尘的桌面上。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半夜会刮大风,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了,我的电动车速度太慢了,现在回去可能会很危险。所以,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冷圭峰很自觉的解释道。蜡烛的照明度太弱,我没办法看清楚冷圭峰脸上的表情,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在。
  为了表示我有在听他说话,我点头,“嗯!”了一声,借着烛光,打量起他父母的房子。虽然布满了灰尘,但依旧能看出之前是个质朴、温馨的家——笼罩在烛光中的客厅,摆放着一个塞满各式各样书籍的老式书柜,整组沙发被白布覆盖住,我没办法看见它的真面目,不过,依我儿时对周围同学家里的记忆,我猜那组沙发是当时很普遍的藤编沙发。冷圭峰家中没有那种电视柜,看着沙发对面的那个柜子,隐藏在白布下的凸起方型物件,我觉得那是电视机。电视机摆放在一个一米高的柜子上,连电视柜都省了。
  打量间,冷圭峰居家主男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他早已脱去了外套,卷起了袖子,娴熟的将覆盖在家具上的白布拿了下来,整个过程极少扬起上面那该死的灰尘。看得出,冷圭峰很擅长做家务。
  大概是我看他的视线被他察觉了吧,他转过头,看了看我,说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把这些东西收了好住人。”说话间,冷圭峰已经利落的将客厅所有的白布收了起来,往黑暗中不知道哪里走去。
  没多久,就听见水声哗哗的从黑暗处传了出来。我不是会跟人家客气的人,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冷圭峰为我着想,大半夜的骑着他的电动车,从市中心来到郊区;为了我的安全,他把我带到了他家的老房子。且不说要感谢他,就是身为同事,在这个时候也应该拿支蜡烛去为他照明吧?!
  因为是他的家,我不好意思乱翻动他们的柜筒,只能拿桌上刚才冷圭峰点燃的那根。小心的拿起那根蜡烛,手指避开那滴下来的、高温的、融化的蜡珠,循着水声,来到冷圭峰老房子的浴室。
  “你在干嘛?”在黑暗中勤劳的做着家务的冷圭峰,心里觉得好惊奇。这个冷漠的男人,真的很会做家务。只住一个晚上,可他居然在认真的洗厕所,打扫卫生!
  “很久没住人了!到处都是灰尘,打扫一下好住人。”
  “我们只住一个晚上!”
  “抱歉!我只是想着你们女性会比较介意卫生方面。”与我的无所谓相比,冷圭峰显得很婆妈。虽然不习惯,但我还是觉得他很细心,我应该怀着感恩的心情面对他,而不是此时用对待怪物的感觉来对待他。
  “应该是我道歉,不是吗?你在为我们提供一个优质的晚上,而我无所事事,甚至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把你的行动当做额不正常行为。”我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脑袋中想表达的意思。
  大概是我太坦白,冷圭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昏暗的烛光中,我依旧看得出他脸上不自在的神情。”额浴室我清理干净了,这座房子是自供水循环系统,有太阳能提供热水,不过很久没用,不知道还有没有热水,你试试看吧!洗澡应该还是可以的。我,去整理一下房间的东西。”说罢,冷圭峰一直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尴尬,低着头从我身边经过,走向隔壁的卧室,开始整理东西。
  我环视了一下浴室,虽然是冷圭峰匆匆清洗的,但也很干净。真真是个居家好男人啊!看着黑暗中忙碌的身影,我踱步上前,占着自己手中有蜡烛,以为他照明为理由,靠在门边欣赏好男人劳动的魅力背影。
  “你不梳洗一下自己?”感到光源靠近,冷圭峰问道。
  “冷额你家还有没有第二根蜡烛啊?总不能让你在黑暗中整理吧?”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冷圭峰。该怎么称呼他,才比较合适呢?!
  “没了,就这么一根!”说话间,冷圭峰又整理好一间房间,“趁着还有光源,你去梳洗一下吧!我对我家的房子很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撞到门板,你就不同了,快去吧!”
  对于冷圭峰的体贴,我很受用,可是,我赖着不去洗漱,一来是让他在黑暗中整理房间,自己霸着唯一的蜡烛,实在不是我会做的事情;二来,我没有可换洗的衣物,与其待会儿别别扭扭的问他有没有旧衣服可以让自己换,不如不洗,反正天冷,一晚不洗漱没关系。
  “让一个辛劳的人在黑暗中做家务,而且这些事情今晚他本来可以不用做,所有的一切是因为我,你认为我可能心安理得的拿着蜡烛离开吗?”
  沉默了一会儿,冷圭峰笑了,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他是怎么笑的,但我从声音中听得出来,他的笑,很温暖。”那好吧,你替我照明!再打扫一下地板,我们今晚就可以舒服的度过了。”最终,冷圭峰妥协了,不是吗?!
  我拿着蜡烛,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冷圭峰身后,看着他娴熟的用拖把打扫着铺满灰尘的地板,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拖客厅的地板了。
  “为什么不先扫了那些灰尘啊?”一开始我以为是冷圭峰家的老房子里没有扫把,所以才直接拖地,但刚才看到了扫把就靠在墙角,为什么他不用?这样子直接拖地,桶里的水洗一遍拖把就立刻变成半黏糊状的泥水,看着都揪心。
  “用扫把扫,会有很多灰尘飞起来,对我们的肺不好,家具也会弄脏。”
  “哦!”
  突然间,除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该回答冷圭峰什么。因为他的背影,让我想起阿驰,想起他追我的时候,来我家帮我打扫卫生的背影。动作是那么的笨拙,但为了讨我欢心,是那么努力的打扫。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冷圭峰忙碌的背影跟我记忆中阿驰笨手笨脚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好不容易藏匿好的情绪再一次涌了出来,酸酸的、涩涩的,填满了我的胸口。我感觉我的胸口快要被这些酸涩挤爆了,好闷,周围的空气开始稀薄,我快要不能呼吸。
  “小心!”伴随着冷圭峰的惊呼,手上所剩不多的蜡烛燃尽了它最后的一丝生命,在我手中熄灭了。当然,那些早已融化了的、温度很高的液体蜡理所当然的流到了我的手掌上。
  瞬间的高温灼伤了我的皮肤,感到手掌一阵刺痛,我立刻从回忆中,从快要沉溺下去的酸涩中爬了出来,可惜,还是太迟了,我的手红肿一片。
  冷圭峰在黑暗中摸索了过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我暂时的“红肿猪手“,小心翼翼的去除我手上半凝固的蜡。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看到我受伤,你会心痛吗?”也许是我脑袋短路了,也许是这个气氛太好了,太适合问这个问题,言语,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