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远和王梅回来,又过了几个小时,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率先冲上去的是明远,他急急地问:
“怎么样了?医生?”
“肋骨断裂两根,所幸没有伤到心肺。再有就是耳膜穿孔,不知道自愈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个我们到时候会做进一步的检查。最严重的是,我们发现她肝脏有三公分裂伤,空肠穿孔两公分,腹腔内大量出血。情况危机,但是被我们及时的控制了,只是…”
“只是什么?”
明远急死了,这医生唧唧呱呱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有说到重点上。
“我们发现她怀孕了。”
“你说她怀孕了?”
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医生。
“是!不过很可惜的是,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们替她处理的时候,又引发了大出血,所以很有可能,她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你确定么?”
问这话的是王梅。
“对!接下来我们会送她到ICU,密切注意她的情况,如果在未来的24个小时中,没有出现并发症,她的第一关就算是过了。好了,还有什么话,一会再问吧,我们现在要送病人去病房了。请让一让。”
听完医生说明的情况,三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想法,目送诺诺被送往了重症加护病房。
看着病房里,面色苍白的诺诺,明远自责的说:
“都是我害的!如果我当初不和海梅分手,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
王梅走到他身旁: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她…可能醒来以后,不愿意看见你…”
“不,我不走!都是我害的。”
“你不想她有事吧?如果她醒来看见你,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你不如听我的。先回家去,等着她好点了再来。”
明远想了想,觉得王梅说的不无道理,跟她说了句,有事通知我,便不舍的走了。
看他走了,王梅才跟站在一旁的海梅说:
“咱们去找医生,快点,要是医生把她怀孕的事,跟她说了,你的威胁或许就没用了!”
“医生,我有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王梅面带愁容的看着医生,见他点头示意了自己一下,她才说:
“您暂时不要告诉她关于怀孕那件事行么?”
医生狐疑的问她:
“你什么意思?”
“我怕她受不了刺激,而且我听说她家,家教很严,如果她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诺诺一定会被家里人撵出来的。所以我想请你暂时对她和她的家人保密。”
见医生还是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王梅接着说:
“我是她很好的朋友,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是为了她好!她本来就被人…哎,结果还遇到这种事,您说她一下子能承受的了这么多打击么?我不是说不让您告诉她,我只是希望您可以晚一些再告诉她这件事。好么?”
医生见王梅目光恳切,不像有什么隐瞒,就应允了。
正在王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护士跑过来,说是诺诺醒了。
王梅暗道一声不好,急急忙忙的拉着海梅过去。
看诺诺正在和医生说着什么,王梅的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医生大致的跟诺诺说了一下情况,关于怀孕的那一部分,自然是隐去了。嘱咐了几句,便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诺诺一把拉住了他:
“医生,别…别把我…被人…”
诺诺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她定了定神,才接着说:
“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如果有人来问,千万不可以说。”
病人的要求,医生只有点头的份,更何况这种事,的确是不适合告诉家属。
看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王梅忙上去问:
“怎么样了?医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
“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了么?”
“可以了,只是时间不要太长。”
医生好心的提醒。
王梅推了一把海梅:
“赶紧趁现在进去说,要不一会警察来了,就没时间了。”
海梅点点头,乖乖的进了病房。
诺诺一听有人,以为是子苏,便朝来人看去,结果发现是海梅:
“你还有脸来?”
“我来只是希望一会警察到了,你不要把我说出去。”
诺诺嗤笑她:
“凭什么?”
看她一脸的轻蔑,海梅也不像刚刚那样畏手畏脚了:
“就凭我知道你被人奸污了,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听我的。”
诺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过了一会,扯了扯嘴角:
“你狠…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诺诺说完,就闭上眼不再看她。
海梅长舒一口气,出了病房。
“怎么样?她答应了?”
见她出来,王梅凑上前问。
“是,她答应了。”
“那我们走吧。”
王梅拉着她往外走。
“不是要等警察来么?”
“既然她答应了,那就没你什么事了,做不做笔录都一样,还是趁现在赶紧走比较好,否则等一会子苏他们来了,看到你就糟了。”
海梅一听,赶忙跟着王梅走了。
子苏接到电话,二人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看着病房里诺诺,子苏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
“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成这样了?你赶紧给我说!”
一旁的韩晓琳赶忙拉住他:
“你干嘛?放手!你这样抓着他,他也没办法说啊!”
子苏听到这,才放了手。
医生将情况跟二人说了一遍:
“她现在打了针,正在昏睡,你们暂时就不要进去了,等晚上她的情况稳定了,我们会把她转到普通病房的,到那时候你们再进去看她吧。”
说完医生头也不回的走了,嘴里还嘟囔着:
“竟然对我动粗,我才不会让你们进去看她的!在外面熬着吧!”
好不容易等到诺诺转到普通病房,子苏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
“诺诺…诺诺…你怎么样了?”
诺诺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见是子苏,就止不住的开始掉眼泪:
“子苏…我好怕…好怕…呜呜…”
“别怕了,乖,我在这,别哭了。”
子苏捋着她的发,一脸痛苦的轻声说:
“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吵…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我差点以为你永远都回不来了…”
“你别走…你陪我好不好…我害怕…”
她呜咽着,紧抓子苏的袖口。
“好好…我不走…我陪你。”
看到这一幕,韩晓琳也不好打扰,悄声退出了房间。子苏拉着她手,坐在床边,看她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瞧,他笑了笑:
“不睡了么?多休息休息,你身体也好的快。”
诺诺摇了摇头:
“今天睡得太多了,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困。”
其实是诺诺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些画面。
“那我陪你聊天。”
“好啊。”
诺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胸口是不是很疼?”
子苏想关切的上去摸一摸,但是觉得不太合适,就停了手。
“还好,打了吗啡,没有什么大的感觉,只是呼吸的时候,会有些疼。你不是说聊天么?不要说这些了,说点有意思的事给我听吧。”
看她微笑着一脸期待,子苏心中一痛,低下头玩弄起她的手指,在她手心画着圈。
知道她不想提昨日发生的事,子苏也不好多问。
抬头笑看着她:”好啊!不过不能讲有意思的事情,要不你一笑,肋骨肯定要疼。”
“那算了,你还是陪我发呆吧。”
诺诺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子苏,等明天早上,你能回去帮我把你送给我的那条项链,拿过来么?我放在书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如果可以顺便再帮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来吧,我不喜欢穿病号服,太丑了。”
“好!都听你的。”
子苏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还需要我拿什么过来么?”
“能帮我把钱包拿过来么?我想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帮你买就是了。”
“不行不行,不能告诉你。否则就不是秘密啦!”
诺诺可爱的冲他眨眨眼。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子苏点头说好。
突然诺诺神情严肃起来:
“子苏,你告诉我你爸爸怎么死的好不好?”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这段时间才对我这么冷淡的么?如果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子苏温柔的看着她。
“差不多吧…其实是因为妈说你和爸长得很像,她还说和爸离婚,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人,我也问过爸的好朋友,他说,爸不但在外面有人,还有个孩子…”
诺诺没有说明远的那些话,是怕他会猜到什么。
“你这个小笨蛋。”
虽然嘴上说着她笨,但子苏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蛋。
“以后不许瞒我了,要不你想误会多久啊?”
吻了吻她的嘴角,子苏才接着说:
“我爸和我妈,是一起出意外死的。当年我才十岁,算一算距离现在也有十年了…你不要问我是出什么意外哦,那么血腥的场面,我可不想说出来吓到你,反正你老爸,绝对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是真的亲眼看着他们死去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这事当年还上过报纸。”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诺诺抱歉的摸了摸子苏的脸。
“没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你可以安心了吧?我和你爸长得像,只是巧合而已。”
子苏顿了一下:
“那诺诺可不可以告诉我,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诺诺目光闪烁:
“我…运气不好,出门碰到抢劫的,我只带了手机和一些零钱,可他们不相信我,就打了我一顿,结果打上瘾了。不过还好,他们放过了我,最后被人发现,送到了医院。”
听完事情的经过,子苏就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她有事瞒着我!
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诺诺感觉不妙,立马开始大把的掉眼泪,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的说: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是…呜…”
看她一哭,子苏也慌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刚刚不说话,只是因为在想:哪个王八羔子,敢对我们家诺诺做这种事?明个我就把他大卸八块去!不哭了不哭了…”
子苏光顾着哄她,早把刚刚的疑虑,抛到脑后了。
听他这么说,诺诺也不哭了,抹了抹泪,红着眼瞅他:
“真的么?”
子苏赶紧点点头:
“真的!我不问了,不问了…那诺诺睡一觉好不好?”
“那你要在这里陪我!”
“好,我在这里陪你。”
看着她闭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子苏也放下了一天的紧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的他,此时也挡不住困意的袭来,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病房陷入了寂静。
须臾,黑夜里睁开了一双如死水的眼睛。
诺诺盯着窗外,惨兮兮的月光照映在她的脸上。
想着昨日经历过的种种,毫无生气的眸子,就开始有眼泪涌了出来,不消片刻,就浸湿了枕头。
你们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们!但我也绝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诺诺在心里暗暗发誓。
看着子苏熟睡的脸庞,她用手指轻轻勾勒着他的轮廓。嘴里小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继那日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诺诺的身体,正在渐渐康复起来。
而没日没夜守在她身旁的子苏和韩晓琳,也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
诺诺在两人的精心照料下,原本消瘦的脸蛋,渐渐变得丰润起来。
“诺诺!把它喝了吧,这样你才好得快!”
子苏举着汤勺,凑到她的嘴边。
诺诺把头扭到一边:
“怎么又喝汤?我不要!天天喝,喝的都快吐了!”
“别任性了,要不…我嘴对嘴的喂你喝?”
子苏一脸坏笑。
“你…”
诺诺看着他,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你欺负我…”
子苏赶忙放下碗哄她:
“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好了吧?”
她怎么又哭了?
子苏很纳闷。
这个星期里,她光哭就已经哭了五六次了,只要她一不想做什么,就开始哭。最后自己没辙,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而且,她不但爱哭了,还老是爱冲自己撒娇。
虽然看她这样黏着自己,是很开心,但子苏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性格根本不是这样,怎么一夜之间就转了性,变的小孩子气起来?
可看她没什么异常,子苏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康复起来。其余剩下的,就暂且放在一边。等过段时间,再好好的问问她吧。
子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一个星期之后,诺诺迎来了她的第一位访客。
看见站在门口的明远,诺诺真想拿起手边的花瓶摔到他头上,但是她忍住了:
“你想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康复的怎么样了,还有,我想跟你道歉。”
诺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
“真的!我知道是我不好!如果我和海梅分手的时候,没有冲动的提起你,就不会这样了!”
“是,我知道了,你错了,而且你现在也表达了你的歉意,那么你可以走了。”
微笑的指着门外,看他站在那里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哦!不要怪我没办法亲自送你出门,我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你也看到了。”
明远走到床边,抓着她的手:
“诺诺!我知道是我害的你!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表达我的歉意!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我只是希望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打算走了!我想这会让你好过点。”
“把你的脏手拿开!离我远远的!”
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诺诺不客气的冲他吼道。
“我知道,我走,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
明远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诺诺,你是不是没有把事情告诉子苏?”
想起刚才子苏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敌意,明远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杀了你!”
“不会,你不说我又怎么会告诉他,我走了,再见!诺诺。”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诺诺…
留恋的看了她最后一眼,明远大步走出了病房。
“诺诺?怎么了?”
子苏看明远来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便进来问诺诺。
“没事,我还是不太想看到他,所以我把他撵走了。”
“怎么?心里还是喜欢他?”
“怎么会?你吃醋了?”
诺诺笑着看他:
“可一点也不像啊…难道你都不会吃醋?”
捏了捏她的脸:
“你还想我吃醋啊?”
子苏暧昧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撇撇嘴,诺诺鼓了鼓腮帮子:
“不想…可我也不喜欢他了,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现在想起来,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那诺诺现在喜欢谁呢?”
诺诺让他把耳朵凑过来,悄声和他说:
“我、不、告、诉、你!”
刮了她鼻子一下,子苏用宠溺的语气说:
“小淘气!”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在这样的氛围中过下去,该多好?但现实是残酷的。
今天来换药的是一个小护士,看子苏对诺诺好的不得了,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您先生对您可真好!”
看了眼在门外的子苏,诺诺脸上染了一片红晕:
“他还不是我先生呢…”
“真的么?还没有结婚就对你这么好,想必他结了婚以后,肯定会对你疼爱有加!”
听到这,诺诺神色暗淡了下来:
会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会怎么样?不不…他不会那样对我的…可我还是不能告诉他,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小护士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为怀孕的事情担心,赶忙劝慰她:
“小姐,您不要太伤心了,医生也只是说有可能不会再怀孕了,而且现在技术…小姐!你这是干嘛!”
小护士还没说完,诺诺就抓住替她换药的手:
“你刚刚说什么?不能怀孕了?”
诺诺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她。
“您…您不知道么?难道说…您先生没告诉您么?对不起…我不知道啊!”
小护士显然是被她吓到了,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诺诺努力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
“去帮我把医生叫过来好么?还有,不要告诉…我先生。谢谢你了!”
“好…好…我马上去!”
小护士急急忙忙的跑去叫大夫了。
诺诺冲着门外喊:
“子苏?”
“什么事?”
一听诺诺叫他,子苏立马走过去问她。
“我在这里好无聊,你帮我回家拿本书来,好不好?”
“好,你等我。”
子苏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前脚刚走,医生后脚就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诺诺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
“你的朋友叮嘱我们暂时对你保密,所以我们就没有告诉你。”
诺诺皱着眉:
“什么朋友?”
“就是那些送你来的人。她跟我们说,你家教严,又加上这种事,怕你受不了刺激,就请求我们暂时不要告诉你。”
难道又是明远?哼!怪不得他要走!他以为这事可以这么轻易地翻过去吗?
“医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在对你急救的时候,发现你怀孕了,但是已经流产。所以我们替你做了处理,不幸的是,引发了大出血,可能导致你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
“不可能!我怀孕了怎么会不知道!”
诺诺不置信的问医生。
“你怀孕不到三周的时间,所以没有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可我孩子怎么会没有了…为什么…”
“我们觉得应该是腹部受到撞击,再加上有人对你施暴,所以…”
“都滚!滚出去!”
诺诺打断了医生的话,有点歇斯底里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