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初日映红的云,渐渐返回了原来的颜色,还是一片的隐晦。空气中潮湿的水分子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愈发的压抑。湿度百分之四十,即便是很清爽的天气也很容易发汗,不是为了带走多余的热量而是为了缓解过于充足的水分子,有一点讽刺的味道呢,以水治水,不是和手足相残是一样的意思吗?然而更加过分的是,事实就是这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鼻尖细小的汗珠汇集到一起顺着左边鼻孔滑下一直流到下巴那里,接着积聚再也无法粘连的时候从脸上滴落下来。一诺很小心地掩饰着自己脸上的汗迹,克制克制再克制之后对子守说:“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内心里一阵暗潮涌动着,却故意装出一脸平静的样子,“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双眼睛?”
  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感觉对方那里出了问题,伸手在对方的额头上摸了摸:“也没有发烧啊,怎么说些奇怪的话?”
  打开子守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一诺的情绪开始无法控制,情绪支配身体,渐渐的颤抖起来:“为什么要给我看到那双眼睛,你知道吗?因为那双眼睛我有多少个晚上没办法入睡,我有多少时间都在沉思我怎么还要活着。”
  “顾一诺,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现在还在说梦话。”变得很关切,一想觉得自己也许做得是有一点过分,于是讨好性质地说:“不就是跟朱老师提议把你的全部的检查都贴出来嘛,你至于搞到那么复杂吗?还生生死死的,也太离谱了吧。”
  “什么什么?检查!啊,检查。”这才看到满满的公告栏上贴的都是自己写得检查:我不对,我错了,我不应该冲动,我大脑发育不完全,我保证再也不会了…一诺陷入无限的尴尬之中,白皙的脸变得通红。
  “对啊,就是检查嘛,如果你觉得这很严重的话,大不了你给我打你一顿,然后我写一百份检查贴在这里好了。”子守提议道。刚刚说完就看到一诺正在用两只冒着火光的眼睛看着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氛,于是迅速钻出人群,拼命地向教室跑。一诺跟着冲出人群,甩开书包喊道:“我打死你。”
  转动一下手中的笔,一诺感到很无聊,每天都是这样,要么写板书,要么讲习题,没有一点的新鲜感,乏味的很,怎么可能会吸引到越来越具有跳跃思维的学生的注意呢。看看讲台下面睡倒的一大片学生,一诺叹口气,把笔含进口中,眼睛斜视后方,一个上午了还没有回来,做笔录要用那么久吗?该不会是借警方录笔录的机会翘课了吧。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昨晚就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也去做笔录了。想一想有一点后悔,把下巴抵在课本上双目无神的感叹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里呢?二百多天后的高考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结果一诺还是没有从子守的口中问出关于凶手的事情,她一路追着子守到达教室,正要抡着书包打子守的头,就听到韩晓琳对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说:“他,他就是郅子守了。”然后一诺无奈地看着郅子守被警察带离她的魔掌。子守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还听到子守对着警察很感激地说:“谢谢警察同志,还是您关心我们普通老百姓啊!”
  韩晓琳一路小跑着躲进一颗树下的阴影里面,坐下来用手掌使劲的对着自己的脸扇风以加速汗液的蒸发使自己凉快起来。一诺吃下一口便当,把勺子叼在口中口齿不清地问韩晓琳:“那个臭小子还是没回来吗?”
  “臭?”闻一闻一诺手中的便当,“不臭啊,你没胃口我帮你吃啦。”说着抢过一诺手中的饭盒自顾自地吃起来。
  “吃那么多,你不怕变胖吗?”一诺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韩晓琳有点担心地说。
  “不会啊,你要知道,我拉的也很多的。通常每天一次而且每次都可以拉满一整个马桶,费很多水都冲不走。”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恶心继续吃的津津有味,“你妈妈的手艺真好。好好吃哦。”
  一诺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不再理会韩晓琳,抬着头看着头顶的树,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射进眼里,刺得眼睛睁不开,只可以眯着。眯着的双眼看到的树叶愈发的青绿,有些真正的东西一定要这样才可以看得到本来的面目吗?不要全视留一部分给想象?
  正午的阳光散射着浓烈的热量笼罩着大地,可以看到空气中有微微晃动着的影像,是水分在蒸发呢还是思想在游离呢?曝露的阳光下面很少有学生会出现大家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避免着与阳光相见。太过于光明的东西人们要躲开,太过于美好的东西人们都不敢接受,宁肯抱着一辈子的遗憾去想象生活可以更美好的,也不愿意去接受眼前的或者曾经的美好。就是这样,一整个人生都是在抱怨中度过,抱怨为什么别人比自己过的好,抱怨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幸福过,偶尔停下来抱怨也只是在叹气感慨自己的不如意。一切的美好往往都是在这样的抱怨与感慨中蹉跎掉的。可是谁又会察觉到呢!
  一整天子守都没有回来,到了傍晚一诺确切地相信子守绝对是翘课去某个地方玩耍去了。看着自己身后空空的座位,一诺有很多次都想去问班主任老师子守的情况,但每次一走到办公室门口想到班主任胖胖的脸上那颗位于左鼻孔下边的大号黑痣随着说话的嘴巴一下下跳动的时候就会感到很讨厌,于是每次就只是停在办公室的门口听听看有没有子守打来的电话。而每次听到的都是那般老师们在议论他们的某个朋友、亲戚要结婚了自己要贴多少钱,或者某某某搬进了比以前更大的房子,某某某买了新车等等诸如此类的没有一点味道的话。那个时候一诺开始莫名的担心起子守来:该不会是回学校的路上遇到那帮家伙的同伙给绑到荒郊野外分尸了吧!难道路上遇到某个漂亮的女孩子然后色迷心窍忘记了会学校的路了吧!脑海中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恶心。“我干嘛对他的事情那么关心呢?难道我真的变白痴了?”作出这么样的一个对于自己的定义之后就无所谓的离开了。
  十八时三十分,在笔记本上写下老师布置的最后一项作业之后,放学铃声如约而至,同学们各自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书包然后离开。需要值日的学生则大声感叹一声:怎么又是星期X啊,讨厌。又是一个平静的放学时间,一天又一天的重复,像是电影里面被反复使用的镜头,无聊乏味,没有创意,却又习以为常,理所当然。
  收拾好书包,一诺再次扭头看看自己身后空空的座位,叹口气挎上书包拍拍正在努力扫地的同学的肩膀说一句:“好好工作,劳动人民最光荣。”之后平静的,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学校。然后站在人群中等公交,上车,投币,占座位。经过一段时间到达自己家所在的小区,看到一些遛狗的大妈们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傍晚的风贴上身体的时候,一天就这么样不经意的结束了。天亮,天黑,二十四小时轮回一次的一天,在经历十七年之后,一诺已经变得很麻木,再没有第一次看到日出时的欣喜和傍晚叫嚷着要爸爸妈妈带去欣赏夕阳的激情了。
  打开家门,边换拖鞋边说:“爸妈,我回来。”然后把书包丢到沙发上对着正坐在沙发看电视新闻的顾华发出一句感慨:“为什么新闻联播每天都播不完。领导同志真的好忙啊。”走到洗手间门口正准备进去洗漱,听到门铃响。
  “诺诺,去开门。”顾华说
  “不去,我要去洗脸。”走进洗手间,很快的水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打开门顾华看到子守的爸爸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问:“你们家一诺回来了吗?我想问她点事情。”
  “诺诺,你郅叔叔找你。”对里面喊一声,然后笑着对子守的爸爸说,“进来吧。”
  “谁呀?哪个郅叔叔?”把毛巾丢到沙发上,走到门口说,“是您啊,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子守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声音有些急
  “没有呀,他今天一早给警察带走后就一直没回来学校,怎么了?他该不会是失踪了吧。”开着玩笑。
  子守爸爸掏出手机看一眼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揉揉头发说一句:“糟了,子守他不会又犯病了吧。”
  “到底怎么了?”顾华关切地问
  “你看。”子守爸爸把手机递给顾华,一诺好奇地凑上去看,上面是子守发来的信息:爸爸,原来我一直都是错的。我原以为是我害死了她,但并不是。越来越无法认同这个世界了,我开始觉得活着真恶心。
  父女俩刚刚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之后,就听到子守站在他爸爸的身后问:“爸爸,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还不是在问我关于你的消息,你发出那样奇怪的信息所有人看了都会着急的呀,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今天你都去哪里了?”一诺说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我需要你管么?”子守满脸愤恨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