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皇极殿——
  当朝天子金天悟正在批阅着大臣们递来的奏章,他看得非常认真,每一个字都不肯放过。站在旁边的太监黄文山担心地看着他,现在都是二更天了,如果再不去休息的话恐怕就没有时间了,皇上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再这样整宿整宿地不睡觉,身体一定会吃不消的。他想劝劝,可每次都没有用,何况他现在这么认真,自己也不好打扰,只能静静地看着。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咳嗽声,黄文山赶紧把茶水递了过去,并且趁机劝道:“皇上,夜深了,该休息了。”
  金天悟喝了一口茶,然后抬头看着外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启禀皇上,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
  金天悟笑了笑,说道:“没想到都这么晚了,时间过得真快,朕觉得才刚刚坐在这里一会,竟然都已经二更天了。好吧,朕把这一篇看完就去休息。”
  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太监总管孙连全就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金天悟,跪在了前面的空地上:“启禀皇上,江南密使西门溪刚刚入京,正在殿外等候。”
  听到这个名字,金天悟浑身一震,赶紧说道:“快让他进来。”
  孙连全起身出去,然后又进来,而这次他的身后跟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脸上罩着一块白色的面纱,进到里面,才把面纱取了下来,露出一张英俊冷酷的脸庞,上前几步,对着金天悟拜了下来:“微臣西门溪叩见皇上。”
  “爱卿平身吧。”金天悟说着走下去,笑着打量了他一番,说道,“看你这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一路上非常辛苦吧。”
  “多谢皇上关心,卑职并不觉得辛苦,只是事情没有办妥,无颜面见皇上。”西门溪羞愧地说道。
  听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金天悟马上变了脸色,板起脸,看着他,质问道:“怎么,你没有拿到东西?”
  西门溪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说道:“是的,微臣没有想到谢一善身边还有一个帮手,武功极高,善用迷药,臣不是他的对手,险些遭人暗算。”
  “帮手?”金天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说是怎么回事?”
  “臣刚开始看见只有谢一善一个人,就派了几个杀手在半路劫持,眼看就要成功,忽然看到一阵烟雾弥漫空中,所有人都被迷翻在地,接着看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把谢一善救走了。之后他们就一直在一起,臣不敢贸然动手,只能远远地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回了家,我才敢行动,但是那个道士实在太厉害了,还是让他们逃脱了,不过臣觉得谢一善已经死了。”
  “死了?”
  “他们俩毒死了我的马匹,我一时半会难以追击,无奈之下,只好使用毒针,虽然他们还是逃了,可臣在半路发现受伤的马匹,是谢一善的,而且地上还有血迹,人血,看样子应该是谢一善的。那个毒针一炷香之内就可以致人死亡,而且没有解药,所以我觉得谢一善已经死了。”
  “朕不是说过在没有得知那个秘密之前,谢一善是不能死的吗?你误了朕的大事。”金天悟怒道。
  西门溪赶紧如捣蒜一般地磕着头,说道:“臣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情急之下才会释放毒针。不过臣觉得如果谢一善知道这个秘密事关重大,一定不会把它带到棺材里,在临死之前肯定会告诉一个他信得过的人,不仅如此,还会把定国珠交给他。”
  “你是说那个道士?”
  “是的,谢一善既然把他带到身边,肯定是对他非常信任,而且只有这一个人,如果要托孤的话,谢一善恐怕没有选择。”西门溪分析道,“只要我们找到这个道士,我们同样可以知道秘密。”
  “可是人海茫茫,你准备到哪里去找呢?”
  “云落城。”西门溪非常肯定地说道。
  “你真的肯定那个道士还会回到云落城吗?”
  “据臣所知,谢一善唯一的女儿就在云落城,如果谢一善死了,那个道士不可能不去把这个消息带过去。所以希望皇上立刻让臣到云落城寻找他的下落。”
  “你有把握吗?”
  “把握恐怕谈不上,不过值得一试。”
  金天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自然是有些犹豫,他想了很久,都拿不定主意,最终他还是决定一试,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这个秘密落在别人手里。于是他点头说道:“既然你有了主意,那就去试试吧,千万不要让朕失望。至于人手方面,你不用担心,去了以后就和魏忠宇要人,就说是朕的命令。”
  “什么,魏大人也在那里?”西门溪吃惊道。
  金天悟点点头:“当然,否则的话朕怎么能够知道谢一善离开的消息。实际上他去云落城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定国珠,只是因为他的公开身份,朕不想让他做的太明白。你这次去就是和他配合,一起拿到朕想要的东西。朕希望你们能够精诚团结,齐心协力,朕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该怎么做,你就按照魏忠宇的安排,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臣遵旨。”虽然对这个安排非常不满意,西门溪却并没有说出来。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啊?”
  “明日一早。”
  西门溪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作为一个只能直接由皇帝接见的禁仕卫是不能在皇宫里面呆太久的,他们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去找孙连全,然后通过他去见皇帝,而且大部分都是在晚上进宫,所以一般的文武大臣、后宫嫔妃是见不到他们的。孙连全把他送出来之后,又嘱咐了一番,便再次回宫了。西门溪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家了,这么久没有回去,也不知道那个家变成什么样了。一个人的家是不是还算一个家?
  城外,在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前,
  西门溪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会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这样干净整洁。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到处绿意盎然。到底是谁做的?西门溪心里马上有了一个答案,是她吗?他非常希望是这个答案,突然他的心跳的很快,他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走进屋子里,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一尘不染。于是他心里更加肯定了那个答案,可是那个人呢?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
  就在他彷徨失望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很轻很轻。西门溪浑身一震,急忙跑了出去。看到对面那个熟悉的倩影,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对面那个人也看到了他,也是一震,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停止了一般。站在西门溪对面的红衣女子慢慢地放下手里的花篮,然后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不要。”西门溪突然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闻着女子发间的清香,闭着眼睛,沉醉其中。
  一股血腥味从男子的衣服上传入女子的鼻尖,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联想到他干了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冷冷地说道:“你放开我。”
  “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人。”女子虽然面无表情,但让人感觉到她平静面容下的愤怒,“我不喜欢和你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在一起。”
  西门溪满脸失望,慢慢地放开了她:“我也是迫不得已。”
  女子冷笑:“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如果我是第一次听,我可以原谅你,同情你;可你每次都是这样的话,你以为我还能够相信你吗,还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理解你?”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身份,有些事我自己也不想做,可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做。”西门溪非常苦恼地说道。
  女子摇摇头:“也许是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去那里。”
  “对不起。”西门溪用低沉的声音对她轻轻轻说道。
  女子推开他,摇着头,慢慢地朝前面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那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刘柔盈。”
  女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还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次的目标是谁吗,谢一善,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西门溪提醒道,他不想隐瞒她。
  刘柔盈一愣,慢慢地低下头来,沉默一阵,然后重新抬头看着他,悠悠地问道:“还是为了那颗定国珠和那个所谓的秘密?”问完之后,嘴边露出了一个嘲弄的微笑。
  “你都知道了?”
  刘柔盈点点头:“父亲都告诉我了,当初的事情他也有参与,父亲很想见他,你能不能帮忙?”
  “他恐怕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我放了毒针,而且我在路上也发现了血迹,我估计是他。”看到刘柔盈变了脸色,似乎要说什么,西门溪赶紧分辩道,“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我不杀他,皇上就会杀我,虽然我杀了他,可我还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秘密。”
  “好了,你别再解释了。”刘柔盈有些心疼,有些无奈,她不知道回去的时候怎么和父亲交代。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地问道,“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西门溪叹了口气,说道:“谢一善临死之前把定国珠交给了一个人,我把这件事禀报了皇上,他让我去找那个人,所以我可能马上要去云落城。”
  “那好吧,我们云落城再见吧。”刘柔盈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什么,你也要去?”西门溪惊讶道。
  刘柔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我想他可能会让我去;还有,我哥哥也在那里,都去了半个月了,一点音信也没有,父亲和我都非常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一趟。”
  “那我们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西门溪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爹说得对,你进了禁仕卫之后,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各走各的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那就道个别吧,以后,以后再不见了。”说完,刘柔盈转身出了门,没有再作停留。
  西门溪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可是哪里还有人影,空荡荡的小道上听不见任何脚步声。他无奈地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她总是这样来去匆匆,和自己一样,不过不知道她是不是像自己这样思念着他,也许是吧,不然她不会经常到这里来打扫屋子,可为什么偏偏说出那样决绝的话,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吗?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空气中弥漫着他苦涩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