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回来以后小日子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是排练节目和上课放学。只是,中午午睡的时候我依然喜欢趴在彬霖的桌子上和他讲悄悄话,周围的同学终于忍无可忍的告诉了老师,老师说要打手心,打一个人的话打十下,打两个人的话每人打五下,老师让彬霖先选打谁,彬霖犹豫了一会儿,说,打我一个人吧,我说话比王夜雨大声。
  老师看看彬霖,又问我,先打谁?我看着彬霖,心想他真够朋友,竟然要求打他一个人,然后我扬起头学着他的样子跟老师说,打我一个人吧,我说话比彬霖大声!
  所有的同学发出“哇”的声音,当时的自己紧蔡得要死,也不知道他们在“哇”什么,反正就是感觉到大祸要临头一样,不过也有种视死如归的阵仗。
  老师笑着走过来,彬霖生怕老师先打我一样冲出来拦在我面前,将手伸过去,说,打我一个人!
  老师看看他,又看看我,问彬霖为什么只打他一个人,彬霖说我是女孩子,不经打,然后,老师真的就只打了他。我看着老师将教鞭一下一下的打在彬霖手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打完以后,我问彬霖痛不痛,他将手背在身后,眼里噙着泪水,但是他一直摇头,说,不痛。
  我当然不会相信,下课的时候,我画了一幅画送给他,这次画的是白娘子,有一段时间我很疯狂的迷上了白娘娘,有时候走路都会渴望遇到一只受伤的动物然后自己将他救起来,然后他化成人形来报恩。
  我将画好的白娘子送给彬霖,并且告诉他他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此画为证!他笑着说好啊。然后我们一起拉钩,说好一辈子不许变。
  晚上回家以后老妈分给我一些麦乳精——这大概是快过期的吧,那时候麦乳精是用来串亲戚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拿给我们吃。我用手指头沾了点儿放进嘴巴里,真好吃啊,刚想继续吃,突然想起白天彬霖为我挨手心的事。
  然后我将麦乳精用本子纸包起来,老妈问我干什么,我说留着慢慢吃。第二天来到学校以后我将麦乳精拿给彬霖,彬霖一见也很喜欢,但是他只是沾了一小点儿就让给了我,我舔着嘴唇说不要,我吃过了。
  其实昨天晚上真的有好多次忍不住差点吃掉。彬霖说吃过了也要吃啊。于是我们两个在周围的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用手指沾着吃起来。吃完以后还不忘舔舔手指头。
  吃过麦乳精以后我们依然照说无误,开始的时候同学们总是去告状,老师总是去打彬霖的手心,可是我们就是改不了说小话儿的毛病,然后,同学们也就懒得告了,老师也就懒得打了,我们嘛,更欢实了。
  不过很快的,老师就找到收拾我们的办法。
  大概距六一儿童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样子,班里要评选三好学生和优秀少先队员。老师得意洋洋的看着我,说,王夜雨,你睡午觉的时候经常讲话,而且才来我们班一个学期不到,也没为班里做多少贡献,所以这次三好学生和优秀少先队员都没有你。
  我那个不甘心喃!凭什么嘛,每年的奖状可是从来没中断过的,凭什么这次就没我的份儿了啊,不就是说了个小话儿吗?
  在我还在愤愤不平却没来得及爆发的时候,彬霖嗖的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他扬着头大声说,说话的是我,凭什么不给王夜雨奖状啊。而且王夜雨还给陈小龙补课,自己成绩又好,又爱劳动,怎么就不能得三好学生啊!
  当然,我不知道他说我爱劳动的时候有没有心虚,反正我是心虚得很。他大概是忘记了很多次大扫除都是他帮我的?值日也是他帮我做的?
  底下同学们是哗然一片,他们都没想到彬霖会这么说。陈小龙也站起来说我帮助过他,应该得到奖状的,然后云飞和竟勇也站起来为我争取,再然后,几乎全班同学都认为我应该得到奖状。
  老师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最后他不得不妥协,但条件是午睡时间我不能和彬霖讲话了,我委屈的看着老师,当时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这跟我讲不讲话有什么关系,彬霖在后面踹我,叫我答应下来,我回过头去看他,他那么坚定的冲我点头,我只好点头答应老师。
  下课以后我趴在自己的课桌上,泪花在眼睛里滚啊滚的,彬霖将头凑过来,悄悄的说,以后,咱们就写纸条好了。
  我看着他一下子就笑了,他总是这么有办法。他看着我眼睛里的泪花,嘿嘿的笑着,说我没出息。我委屈的吸着鼻子,表达我的不满,实际上,我还没弄明白老师为什么非不让我们讲话,他不知道,不说话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六一儿童节那天,我们穿着新衣服画着难看的妆去乡上表演节目——难看是后来才觉得的,当时蛮高兴,以为世界上的人都那么化妆,脸蛋红得像个猴屁股似的,嘴唇红得像刚刚吃过唐僧肉——大概,那时候所谓的“妆”就是“红”吧。
  节目一个一个的表演,然后领奖,然后就是拿着小票去参加各种游戏。整个过程中我都没多大兴致,总觉得这次的奖状来得不光彩,那时候对我们来说,荣誉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可是我觉得那是我用条件换来的,很没面子,领奖的时候也是将头埋得低低的。
  因为心不在焉,跳舞的时候将脚扭到了,我龇牙咧嘴的坚持着,跳着跳着,突然就觉得难过,就想哭。
  彬霖将他玩儿游戏换来的水果糖塞给我,告诉我别这么不开心了。我歪着头看他,看着看着,想起奖状是他帮我争取到的,这么一想,就开心了些,然后我告诉他我想通了,叫他不用管我,继续去游戏,他看看我受伤的脚踝,然后摇了摇头,说,我陪你坐会儿吧,玩儿那么久,也累坏了。
  于是我们坐在台阶上一边吃着糖一边看别的同学游戏,看到高兴的时候,就一起开心的大声笑出来。特别是看到那些不认识的同学出丑,我们会笑得格外夸蔡。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的我们很不厚道。
  这之后,在老师眼里我们老实了很多,至少没有同学说我们吵到他们了,我们写纸条也写得越来越顺手,越来越习惯,然后,老师竟然开始表扬我们写字比以前好了很多,我们就偷偷的笑了。
  下课我们依然会撅着屁股在乒乓台上讨论作业,要不就是玩儿土杖打乒乓球丢沙包跳皮筋,或者去给友谊树浇水除草捉虫。
  我总是说那时候的时光像在飞,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就到了,放假的时候,我告诉彬霖我可能会不习惯,彬霖说假期很好玩儿的,写完作业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时间了,想怎么野就怎么野,大人们一般也懒得理我们。
  我将信将疑的收拾着书包,然后迎接我到这个小村庄的第一个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