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漆黑,夜已深浓,不留余地形同把厚实的墨迹泼向人间,新的一年足迹渐近,这些天的气温已是历年来最低的温度,冬天似是快已到尽头,待新年一过,万物便能复苏,人们便总觉会有新的希望诞生,对于新年的期盼大抵是因为它有新生希望的寓意罢?
  然而,对于麦筱君来说刚好相反,这过年时候周围茫茫的一片让她看不到希望,她甚至不希望过年,过年意味着要面对的是张伟鹏尖酸刻薄的婆婆以及姑姑,她现在心灰意冷,连逃避的理由都不愿意想。
  早上婆婆打电话过来,在韩以东打过来之前,说是自己儿子关机便打到麦筱君这里,形同丢了自家脸面,说话恶声恶气,似是玷污自己的身份。语气里无不责怪麦筱君在家什么活都不用干,只她儿子一人快过年了还要在外面奔忙,心里肯定是忿恨不平的,麦筱君尽量忽略她的情绪,张伟鹏不回来似是以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担心。
  “今年一定要记得提早回来,年二十八是他爸的忌日,一定要提早回来啊,别像去年一样拖到年二十九,那都什么日子了?”婆婆一开口便是连珠炮弹的责备他们夫妻去年的行为,不理会票能不能及时买到。没待麦筱君道歉,她又苦口婆心般“教导”:“小麦啊,不是我说你,你说我们作为女人,男人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必须注意,这是家里的事情,这些琐碎我们要自己处理。去年你也是刚到我们家,不知道这件事也无所谓,但你得去关心,去问啊,是吧,你要是——你要是不闻不问,这态度哪是做媳妇的人哪?”
  麦筱君只能在一旁唯唯诺诺应和,不发一语,也容不得她插话,后来婆婆还一连串的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内心里所有的委屈汹涌而出,形同决堤的洪水,眼泪已经先跑出来,强忍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被婆婆听到。
  她一直把话筒远离自己的耳畔,偶尔凑到耳边一听婆婆还在说便又拿开,直到听着她终于叹气——
  “我就说这么多了,在我们家当媳妇是这样,你也别怪我啰嗦,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今年你们看看什么时候也要找个时间商量孩子的事情,捡来的毕竟是捡来的没自家的亲,总之,总之你们今年要给我个答复,你看我还有几天的寿命啊?把这几个孩子拉扯大我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家你总得给点事我做做是吧,比如抱抱孩子,趁我现在身强力壮,以后即使你有了孩子也找不到我这种闲人。到时候又请什么保姆,那多浪费钱啊,伟鹏是我们家独子,不同别的家庭,兄弟众多,生不生孩子无所谓,他过完年也是三十的人了,生孩子这事不能再等了,你晓得不?女人的责任你要清楚。你该争争气了。”
  麦筱君嘴里一直机械重复的一个字就是不断应“是是是。”她多想任性点把电话挂断,但最先挂的是她婆婆,似是家里煮着饭,她要去忙。
  收拾完餐具,洗完澡和衣服,待张璇睡着后,她便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一面想着自己结婚之后各种接踵而来的烦躁事儿,不免兀自哭起来,韩以东在那时来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内心里其实也想回去看看舅舅,看看曾经决绝赶她出门的赵守环,她开始想念他们,即使多不快乐,舅舅会理解自己,韩以东会帮着自己,至少让她感觉在自己受伤害的时候还有人护着自己,但在这个家,即使是张伟鹏也日渐对他母亲无能为力。她渐渐发觉,张伟鹏不似韩以东,他不敢跟婆婆顶嘴,刚开始的时候还护着麦筱君,后来对她妈便是惟命是从。麦筱君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指向半夜十二点,麦筱君进去张璇房间,张璇早已熟睡,这孩子刚放寒假,早早便睡,明天该是会和朋友去疯玩,麦筱君帮她盖好被子便关上门走到客厅。
  张伟鹏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他今晚会否不会来,这样的等待自结婚一个月后便是,没有所谓新婚燕尔的甜蜜,一切都如同结婚前的习惯,他一如既往的忙着自己的工作,而她不过转了个身份——有夫之妇,还是孤身一人,看不到倚靠。
  夜的静默,总是给人无边思考的空间,麦筱君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怨妇,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这样,大好的青春年华竟在这里浪费在死守丈夫归来的哀怨中。
  也不禁扪心自问她爱张伟鹏么?抑或张伟鹏是否爱她?这几乎都成了必须努力去证明才会有的答案。
  门一阵轻响,钥匙扭动的声音,若在往常她定会马上走过去去开门,很高兴地像别家女人迎接自己深夜工作归来的丈夫,然而今天她懒得去,也不愿去,深觉已经没必要了。
  “咦?还没睡呢?”张伟鹏一进来换鞋的时候便有些摇晃,手撑在门上,脸色通红,与麦筱君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一阵浓重的酒味,瞬间熏满了整个屋子。
  麦筱君捂着鼻子假装没听到,从靠门的沙发站起来跑去隔壁沙发打开电视,开得很大声,生气的背影已是很明显对着张伟鹏。
  张伟鹏摇晃着身子,换了鞋后,嬉皮笑脸地走到麦筱君身边,靠得很近,紧紧搂着她,麦筱君马上想自座位上站起来。张伟鹏的力气很大,她脱不了身,力道便变小了些,不经意间被张伟鹏朝着自己的脸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酒气熏天,似是酒后耍流氓的登徒子。麦筱君在他怀里挣扎一下,挣不脱,便停止,也不看电视,任凭张伟鹏在脸上一阵乱亲,她在不停扭头。
  张伟鹏对麦筱君的这一套很是有效,对于张伟鹏的耍流氓,麦筱君一般都会屈从,这样的经历已经有过好几次,还是被张伟鹏屈服。虽还有羞涩,但内心里还似是渴望以及喜欢这份亲密。
  麦筱君也不顾张伟鹏嘴里的酒气,在他怀里嘤咛几声,张伟鹏便扳过麦筱君身子,把灵巧的舌头伸进去,鼻孔发出滞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麦筱君突然喜欢这阵混乱迷离的味道,她不由也主动转过身,双手紧紧搂住张伟鹏颈脖。两人都似是昏了头般,在对方身上乱摸乱抓……
  张伟鹏在上面捏几下,见麦筱君没反抗,顺势把麦筱君压倒在自己身下,麦筱君此时很顺从地躺下,她放下的头发披散着,半边脸都已被头发遮住,另外一边的头发却散落在沙发边。她此时更像是一直迷途待宰的羔羊,找不到清晰的方向,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张伟鹏手里。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只双手还紧紧地搂住张伟鹏粗壮微红的脖子。
  张伟鹏熟络地一把扯掉麦筱君的棉裤、毛衣,麦筱君突然感到身上一阵滚烫的热气笼罩自己身体。她尽量紧靠沙发里面,任凭张伟鹏结实地压在她身上,在她身上乱亲了一把……
  张伟鹏酒气扑鼻的气息,终于离开麦筱君的脸,只下半身骑在麦筱君白皙的腿上,她能感觉到张伟鹏扯皮带扣子的声音,后来,他整个人都离开她,脱掉厚厚的西裤。
  麦筱君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多久没有的亲密?自新婚之夜那次,似乎这才是第三次,她不想自己表现得像个饥渴的女人,但此刻她真的难以控制,头脑一片混乱,似是感冒者的晕眩。她嘴里不呻吟“不,不,不要。”但她并不希望张伟鹏停下,他的手划过她每一寸肌肤都让她感觉兴奋得似是要升腾起来。
  他不停吻她脖子,继而……当她觉得张伟鹏似是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形同刚看着一部精彩的电影被人掐断电线一样,戛然而止,良久,麦筱君紧闭的双眼徐徐睁开。
  眼前的张伟鹏头发尽湿,似是在水里捞起来一样,赤、裸着上身侧对着麦筱君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让麦筱君很生气。她再看一下自己,身上只穿着蕾丝小裤,不由恼羞成怒,一把抓过毛衣棉裤胡乱穿上,便跑到房间,用力甩上门,把头闷在枕头里放声哭出来。
  麦筱君不知道张伟鹏已经这么快便厌恶自己,这种无语的伤害比骂她打她痛上千万倍,她顿觉无力,原来她一直在意的是张伟鹏与自己的亲密关系。本以为是外界的压力让她如此颓靡伤感,甚至懊恼自己形同怨妇,原来仅仅是因为张伟鹏。
  自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觉得奇怪,害怕张伟鹏嫌弃自己,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何错。这不能明说明问的事情,叫她如何是好?搞不清这一点她更放肆大哭起来,好像这世间再没有她做对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