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中午时分,路上行人寥寥,该都是在家里吃饭抑或午睡,公交站牌旁边长条凳子上躺着个拿着扫帚的清洁工,在酣然大睡,全然不管不顾路过的或是站着等公交车的旁人。
  韩以东和和麦筱君现在走得有些百无聊赖,似是都不愿分别,这长长的路已经走了一遍,到拐角处才走回来的。不知不觉竟走到公交站。
  公交站旁有一家精品店,韩以东二话没说撇下麦筱君便进去。麦筱君也迈开步子跟上去,待他出来的时候手上竟已经拿了一个小布袋,捣鼓着要把麦筱君给他的生日礼物藏进去。
  麦筱君惊讶看着韩以东一系列动作,“我要回去了,盒子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块手表,你不要藏得那么好,应该拿出来戴才是。”麦筱君失笑,想不到一份生日的小礼物,韩以东竟像保护什么珍稀物品般去隔壁超市买了个装手机的小布袋装着。
  “我绝不会戴,我要藏着,直到哪天你忘记我了就拿出来戴上去刺激你的记忆。电视上是这么教的,哈哈。”韩以东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好吧,随便你,但我真要回去了,你那天来说不做兼职了,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麦筱君语气关切。
  “还没有,在犹豫着要不要考研——但爸爸想我早点回去帮他,说实话,刚开始我还是很不屑这种父子的裙带关系用于工作上,后来就想通了,或许是学校里同学实习后给我的感觉。他们在外面回来都抱怨当下社会,靠关系、后门的不计其数,他们亲眼看到的也不少,我不是在靠关系进国企,我只是在帮助爸爸的事业,那有何不可?看我爸那边的情况吧,安排好我就走。你……会不会鄙视我这种靠老爸打下基业自己继承的行为?”说到末处,韩以东微笑问,他不想麦筱君看不起自己。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傻瓜,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再说了,继承家业有何不可呢?舅舅也快上年岁,他拼搏了大半生也该休息了,前段时间舅妈也跟我说过,应该是想你暂时去管理下面的工厂的生产情况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舅妈给我说我也插不上嘴,只会在那里傻乎乎应和。”麦筱君撩撩被风吹散的刘海,离车站越来越近,她的脚步开始慢下来。
  韩以东便也随着慢下来,走在一旁,两人的手臂不时有轻柔的摩擦,又渐渐远离些,似是都有尴尬,也不排斥这样的若即若离。
  气氛甚是奇妙,甚至都忘了问对方有没有吃饭,要不要一起吃。麦筱君在上了公交车那一刻,才记起,自己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的。
  韩以东也如此,手朝着空气挥几下便一直停在那里,心下有无限的不舍,看着公车远去也甚是落寞。
  可又能怎样?她已是别人的。
  麦筱君一到家门便见费盈焦躁来回走动的身影,她总是这样,总等不得任何人任何物。即便是在餐厅里吃饭,客人多了些,服务员忙了些也总会马上逃跑到别的地方去,即便吃得不好也不愿意等。但对柯子杰就不一样,她对他百般的等待,这耐性似是对她这辈子的所有关于焦躁不满的惩罚。
  好久不见,费盈已经把头发剪短,斜刘海,没染色,乌黑亮丽,倒满是青春的气息,很是契合这春日的天气,白色紧身T恤上面套上一件休闲长针织薄毛衣,紧身淡蓝铅笔裤下套着茶色短靴,挎包随意扔地上。
  她看起来更活力了些,麦筱君悄悄往她身后走过去,形同儿时玩的游戏,用双手蒙住她眼睛,费盈显然是被吓一跳,但这个世界上除了麦筱君再也没人跟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一口便大声叫出:“麦筱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麦筱君松了手,开怀地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若不是那些经历,若不是已经结婚,她定是才刚毕业,追求者无数的人儿,一旦结了婚,本是很小的交际圈已压缩成在只有一个家的场所里奔忙,这是悲哀呢还是悲哀?麦筱君从不责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她开始相信命运这虚无的东西,或许它确实存在也未可知。若不如此,她的人生怎会这般被动?自小到大从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但她没想太多,脸上很快绽放笑容。
  “来来来,快进来,你昨天才打的电话,怎么这么快来?我以为你要明天才能到。”麦筱君一边开门一边拉费盈右手。
  “我坐的是高铁,你知道今天的世界,什么都是速度至上,老百姓有些钱就能避免汗津津的挤车,但那高铁也未见得多舒服,要不是赶着来见你我才不坐什么高铁,简直就是要人命,一路过来速度飞快,耳朵没消停过,像是有一个蜂窝在耳畔嗡嗡作响,真不知道时间是用来省的。哎,别提了,说到底我还是爱火车,天生的火车命。”费盈说完,自己一个傻乎乎大笑,像是在怀念那些年曾经坐过为数不多的火车年岁。
  麦筱君也笑笑,没说什么,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费盈的话闸子形同滔滔江水,若真要比喻,麦筱君就形同一潭平静的湖水,偶尔风一吹会有些许皱褶,那是她的微笑。
  费盈一进门便止住话闸子,东张西望,似是要寻找什么。
  “找什么?璇儿今天上学,你找她?”麦筱君边换鞋边问。
  “没有,那个,你老公不在家吗?”费盈因心里有事,说得竟有些结巴。
  “他呀?莫非你今天来是想找他的?那你该早说嘛,昨天还在家,今天又走了,他们那边是这样的,来回奔波。”麦筱君拿出茶壶泡茶。
  “我不是没见过他吗,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想过来看看,不行啊?”费盈向来不会演戏,但幸而麦筱君没看出什么。
  “那我打个电话给他,叫他今晚回来吃饭?”麦筱君说着便放下茶具,真拿出手机。
  费盈慌忙跑过去:“别别别,别打,不用打,我没什么事找他,就来找你的,你打他电话干嘛?难道不愿意见我?”
  麦筱君闻言放下电话,在茶壶上洗过茶叶便拉费盈坐在沙发上便坐下端详,似是要在好久不见的好友身上看出映刻的岁月痕迹。
  费盈被麦筱君看得发毛,一阵神经质的咯咯笑声后也阻挡不了麦筱君的目光,这倒是奇怪,她从没见过这般忧伤的麦筱君,许是她把一些事情联系起来了,便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了?难道张伟鹏对你不好吗?”
  没想到麦筱君竟似是条件反射般的反对:“没有,哪有?我们,我们挺好的。”
  费盈再看麦筱君便觉可疑,麦筱君已不似嫁人之前有活力,即便她一如既往的沉默,但终究还是没这般沉重的心事。她向来简单,有事总藏不了,即便在刻意掩藏也躲不过费盈法眼——她们认识的时间就是理解的凭证。
  “你老实说,没有怎么没见你脸上有开心的迹象,你比从前憔悴了,难道是他给你什么压力了?”费盈端坐在麦筱君面前,双手一把按在麦筱君肩膀上,定睛看着她,似是要在在麦筱君脸上找出张伟鹏“罪证”。她更坚信他们夫妻间定是已然有了不妥,麦筱君也已然发觉。
  一时冲动的自深圳过来,本想一吐为快,把她看到的所有都告诉麦筱君,即便是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也必须要麦筱君提防,可在门外等待的时间里她却犹豫了,他们之间感情的事本不该由别人插手。费盈内心形同钟摆,一左一右,说与不说的想法在她内心不断纠缠。
  这一刻,形同耗尽了电池一般,在这静谧的时光里,钟摆已经停止在中心不动,她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要干什么。
  “张伟鹏是不是已经有了外遇?”她说完后迅速掩嘴,眼神惊恐看着麦筱君,倒像是麦筱君说了什么让她惊讶的话语。形同电池已经装上,那摇摆的感觉竟同颠簸,在麦筱君沉默而惊讶的目光下忐忑不安。
  “你为什么这么问?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已经看到什么了?”麦筱君瞬间站起,形同一个失态的兽,这是费盈第一次见麦筱君失态的样子,不禁大张嘴巴,一句话都难以说出来。
  见费盈没回答,麦筱君语气软了下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麻烦你告诉我好吗?我们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不需要这么做。”
  费盈在此时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