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模子刻出来的一大一小叫冯日川连问句开玩笑之类的话都省了,等回过神,已被移到梅兰厅裡,额头盖著一条温热毛巾,周围的脸孔有的陌生有的熟悉,而最熟悉的纪亚泽正在眼前挥舞双手。
「到底要不要紧阿,我看还是送医院好了。」纪亚泽话一落,习芩接著说:「搞不好会一辈子痴呆,说到底都要怪你。」
「呃,我怎麼知道他会这样…」纪亚泽大慌,抓著冯日川的肩不断摇晃:「舅舅…舅舅,你别吓人了!」
「别再摇了,快吐了。」冯日川轻叹一气,今天才知道肚皮底下的肠胃真的不好,根本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洛韦大大的鬆口气。
「还好吧?」想不到他反应会这麼大的纪亚泽小小声的问,冯日川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忙著咬薯条的小孩,撇过头重叹一气。
席间,冯日川全没了胃口,心情更是跌到谷底,一回到家就转进房,直到纪亚泽搔著头出现:「哪时候有的?」
见他心情平静,纪亚泽拉张椅子坐到一旁,尷尬笑著:「十五岁初体验就中头奖了。」
这小子竟然还笑的出来,冯日川忍著气,凝视他再问:「孩子的妈呢?」
「不知道,应该死了吧。」
「什麼叫应该死了?」
「因為她把小秋丢过来就消失了。」
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冯日川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小孩的存在的确解决了血脉问题,问题是,这麼天大的事怎麼会拖到今天才知道。
一问,纪亚泽自然有话要说:「我又没有故意隐瞒,这件事外婆他们都知道,你要是有跟外婆联络哪会不知道当了舅公…所以,是你把自己搞的跟外人一样。」
「我本来就是外人。」
听他说的无奈感伤,纪亚泽才发现踩到他的痛脚,赶紧说:「这舅舅我都叫这麼顺了,你怎麼会是外人,别乱想啦,吶,你看,这隻錶我觉得超适合你的。」纪亚泽从背后拿出装著精工錶的盒子,捞起他的手替他佩戴。
要是平时冯日川肯定搂著他纠正这声称谓,更会為了这份礼物开心不已,无奈心情早被突如其来的事实惹的一团乱,倏地把手抽回,不但连一丁点笑容也挤不出来,连带说话语气冷了几分:「小泽,你回房去,让我静一静。」
纪亚泽的殷勤喜悦瞬间被他的态度捣毁,看著塞回手中的錶:「你是在气我?」
生气,是有一点,气他要是守著约定哪会蹦出这麼大的小孩,更明白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只是一时半刻无法用平常心看待,五味杂陈的心情更没整理好,需要时间冷静的冯日川侧过头,一张嘴只剩叹气功能。
这样的态度跟沉默让纪亚泽心裡一阵痛,却理直气壮的说:「无聊,是有什麼好气,用小秋骗你刚好而已,要是气我有小秋就直说,看要分手还是要怎样都随便。」
语落,不但后悔了,心裡更加不舒服,脚尖一转,逃命似的离开,真怕听到冯日川开口说好,一回房就把门锁上,更把自己闷进被子当起驼鸟,左脑气冯日川,右脑怪习芩那张臭嘴。
以他的态度来看,要是分手肯定搬出去,这臆测让纪亚泽从床上跳起,甩甩头:「他要走就走,管他干什麼。」
仔细一想,他走的好处多不胜数,不但轻鬆自在,还不用被他骚扰,多好,想著,嘴上哼著轻快曲子,抓了几件乾净衣服便往浴室去。
他的轻鬆愉快让冯日川看的火冒三丈,方才那番话更把冯日川推到万丈深渊,说穿了,自己在他心裡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跟他儿子放在同一秤磅上更加清楚明确。
这夜,冯日川把自己关在象牙塔,纪亚泽也拗著脾气不跟他说上半句话,隔天一早便往洛家跑。
面对习芩的询问,纪亚泽封口不说,要是让她知道昨晚的情形,这位习大小姐肯定得意的说:「早料到了,还想让他替你顾小孩,想的美。」
纪亚泽一点都不想让好不容易筑起的好心情被破坏,於是扯著片片谎言,一下说冯日川很开心,一下说他有可能回温哥华,含糊交代几句便抱著宝贝儿子逃到外头。
直到入夜把小傢伙哄入睡,纪亚泽一离开洛家又把唐勇仁叫出来寻乐子,到了凌晨才回到家。
迎接他的当然是一片寂静安寧,经过客厅,黄暗的光源让他发现餐桌上的食物,是冷的,是动也没动过的。
纪亚泽哼哼曲子拿了水回房,面对那些食物他不為所动,上了二楼也不去探冯日川睡了没。
是该适应这样的寂静,是该回温一个人的生活,往后几日,一放学回家换上衣服纪亚泽就又出门,不是找戚仲恩,就是约唐勇仁,就算他们都有事,他也有地方去,每天非得搞到三更半夜才甘愿。
这样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是每天回来,总是能在桌上看到冷掉的食物,一天、二天,纪亚泽不放在心上,接连一个礼拜下来,那些食物不但成了屋内的固定陈设,还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尖刺。
整整一星期没在家碰面,在学校也形同陌路的纪亚泽大闷,要是冷战,也该休战了吧,要是想分手也不乾脆点,这样拖泥带水算什麼,纪亚泽想破脑袋也不懂,只能对著一桌子冷菜叹气。
直到星期六到了洛韦家,纪亚泽才知道冯日川早把宝贝儿子接走,飞冲回家,踹开房门,他的行李早就清空。
纪亚泽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时候走的,等回过神又冲去找洛韦:「為…為什麼让他把小秋带走!」
「你不是知道?」
洛韦这一问,纪亚泽顿时噤声,全怪自己满嘴胡说八道,这下根本不能说跟冯日川已经有一星期没说上半句话,只能乾乾笑著,摸摸鼻子回家。
这星期的食物告诉他,冯日川这个厨娘绝对会自动出现,整个下午,纪亚泽安分的窝在客厅,就怕不小心睡著把他错过。
直到傍晚左右,伴随开门声的还有熟悉不过的娃娃音,看到宝贝儿子,纪亚泽从沙发跳起:「為什麼把小秋带走!」
冯日川把怀裡的小娃放到地上,纪亚泽飞快上前,急问:「小秋,告诉爸爸,他有没有对你做什麼?」
「我是那种人吗!」冯日川嘴角一颤,往他脑袋一敲,响亮的叩声让纪秋浚笑的乱七八糟,正好化解僵化的氛围。
有宝贝儿子的笑声陪衬,纪亚泽口气缓了,跟在冯日川后面霹靂啪啦问著:「你还没说為什麼带走小秋,还有…搬走為什麼不说?要结束也说一声,现在这样算什麼。」
冯日川捲起袖子进了厨房,对他的问题一概不答,只说:「去陪小秋玩,别在这碍手碍脚。」
这道驱逐令让纪亚泽想起之前赖在他旁边学煮饭的时光,眼帘一垂,咬咬嘴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