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盯著死小子,就连他一天上几次厕所都给我清清楚楚记下。」
  听也知道元当家的小心眼又犯了,阿二逮著机会表现:「要不要叫白戈找人把他丢到山上,给他一点教训。」
  「有谁不知道白戈是我的人。」
  「放心,我找几个陌生面孔去。」阿二拍拍胸脯,神情狰狞的连吸几口气,一到门边:「去哪?」
  「找人把臭小子丢山上。」
  元兆昜突然觉得喉间卡了一口血,狠狠瞪上一眼,这要是良方的话,某隻猫就不会自己走下山叫车,还把他关了好几天,看著不知道是愚忠还是愚钝的阿二,重重叹上一气:「去备车,找人盯著他就好。」
  自由不到二四小时,元兆昜就开始怀念被囚禁的日子,长长的餐桌上,老太爷、二舅公、五叔公、三叔公这些老字辈全都同鼻孔出气的指责他,另一头的二叔,也就是元将生的老子,则逮著上週五的私刑大作文章。
  通常在家族会议上元兆昜是孤立无援的,能少被几个人批判就不错了,可惜,今天大伙儿难得同仇敌愾,就连向来互不过问的四叔也為了擅自取消招待宴一事槓上他。
  幸好元兆昜早练就一身好功力,无视餐桌上飞来飞去的四、五个话题,他勾勾手指:「XO酱。」
  再悠哉的点起一根烟,翻起早就预备好的杂誌,当然,这举动让漫天飞舞的批判再增一笔,率先投降的是他的四叔元一飞:「招待宴是元家近百年的惯例,不容你说取消就取消,如果你坚持,就拿出让人信服的成绩。」
  笑话,少一场情色招待宴是能少赚几毛钱,元兆昜忍著反讽他的冲动,手指在杂誌页面上敲了敲,优缓的吹吐一团白雾,元一飞啐了一口,来到他身边将他手上的烟拈熄,改放一根雪茄在他桌前,此举让元兆昜火冒几分,端起面前的水猛灌。
  「不是叔公爱唸你,歷代当家有谁像你这麼不稳重。」
  「三天两头就惹一桩事,我看元家的脸迟早被你丢光。」
  「你那个叫白什麼的手下,风评不好,背景也不单纯,这种人你也用,要是缺人就跟你四叔调。」
  「都二十好几了,不要动不动就去夜店,给人知道像什麼话。」
  「上週五那件事幸好没有闹大,要是传出去还能听吗,真喜欢用这种方式处理事情,乾脆去接一飞的手好了。」
  元兆昜不為所动的调配酱料,表面乍似冷静的他心裡早爆了几座冷火山,哪怕再有意见也得忍,因為只要一回嘴又得扯到忠孝礼义,反正这些只剩一张嘴的公爷叔伯唸完就世界太平了。
  只是一人一句就够吓人了,偏偏个个都唸到口沫横飞,面目狰狞,就在神筋快要断裂的时候,终於有人跳出来灭火:「好了,都少说几句,我看他知道了。」
  元兆昜很意外,说话的竟是元墘,是人都知道他这个二叔就是不认他这个当家,直到现在他还是认為自己的儿子元将生才是最佳继承人,这样的人哪会这麼好心出声解围,果然,他一开口就是:「今天蔡振去见你,為什麼不见?」
  谈及公事,元兆昜不再沉默:「二叔是替姓蔡的当说客还是為海地投资背书?」
  「这项投资势在必行。」
  元兆昜不急不徐的说:「.亿一出去就等於洒出去的水,扣掉打关的.亿,实际投资的.亿还得花十年时间才看的到利润,我倒想听听什麼叫做势在必行。」
  「有些利润不是当下看的到的,也不是只有金钱才叫获利。」
  「我是生意人,没有实质利益的生意还用谈吗。」
  须臾间形成二派意见,站在元墘那头的是中青派,认同元兆昜的全是老顽固,元墘说的没有不对,以元家的财力洒洒金铺各日后顺途倒也无妨,不过元当家就想跟他唱调子,还暗地感谢他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元兆昜无顾满天飞舞的高论,优缓的继续享用餐点,显然,这次惹到的是二叔元墘,他气到歪嘴吹鬍子,又是拍桌又是起身的吼:「元兆昜,我现在跟你谈的是公事。」
  「既然是公事就在上班时间谈,麻烦二叔转告姓蔡的,一切按规矩来,先做一份完整的投资企划书,再跟我的秘书约时间,不过我想半年内应该挪不出时间见他。」元兆昜被他这一吼立即没了食慾,抓起巾子擦擦嘴角,一起身,环视各位长辈:「先走了,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他走的很瀟洒,后头却绿了好几张脸,来到门边,他的狐狸堂弟正兴灾乐祸的迎面而来:「hi。」
  元兆昜的步伐停也不停,掏耳朵的举动让元将生的春风笑容瞬间消失,无视他的态度让他立刻加入小绿人行列,一踏出元宅大门,便对在外等候的阿二说:「回家睡觉。」
  「不出去了?」阿二有些愕然,以往听完经,闹事出气可是一成不变的惯例。
  「没心情。」元兆昜按著快要炸开的脑袋,一想到明天又是满满满的会议就想挖洞把自己埋了。
  回到位於市中心的大楼住宅,以為总算可以清静了,一按下电话答录机,先是他老妈:『怎麼一回来就把太爷气到心臟病发,凡事多顺顺他老人家的意思,你要知道他们都上了年纪……』
  听没二句,元兆昜便转进房,过了十来分鐘才转成另一个声音:『兆昜,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对叶医生做出下流的骯脏事,你叫大妈怎麼跟人家交代……』
  怎麼就没人问问他為什麼要对那隻猫做那种事,不过以往至今惹的祸加加减减,就算跳出来替自己辩解喊冤也不会有人信。
  『……幸亏叶医生不跟你计较,不过你也该检讨一下自己,算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对了,我请了一位伏都教的大师帮你祈运,所以这几天别乱跑了。』
  说这麼长一篇原来是為了这档事,元兆昜鬆鬆领带,往床上一躺,听了这麼多超渡经,他好怀念叶秋的柔声细语,抓起电话便拨给他,响了响却等不到人接听,掏出被退回的支票看了看,挠挠肿胀的脑子,想必那隻猫是不接受这桩交易了。
  有谁不知道元兆昜是个死爱面子的人,人言因素、家族压力、大师建言…诸多种种原因,要他再跟有性虐癖的叶秋扯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哪怕心裡有多失望,多渴望他的存在也就此打住了。
  儘管恢復往常生活,儘管不再去想那段荒唐的日子,无形中也有了些微转变。
  阿二一双手在他眼前摇阿晃的,这老闆渡假回来后就常常心不在焉,现在居然又在神游四海,大大吸一口气:「龙哥!」
  「…什麼事?」元兆昜心跳漏跳好几拍,看阿二指著桌面的宗卷,才知道又走神了:「拿给叶子佳,叫他估一下海地的价值,尤其是太子港的商机。」
  他的二叔积极到让他头大,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了,还得忙他这桩投资案,回来这些天,元兆昜发现越是忙碌,就对现状越来越不满。
  他开始认同他的低能弟弟,就算有金山银矿也没时间花,就连唯一乐趣,喝点酒闹点事也被一蜂人管著,他更羡幕他堂弟,天天活的醉生梦死,月底一到还得拨钱到他的帐户。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当家,说穿了,不过是顶著好听头衔的工作奴,突然间,他觉得好累,觉得不快乐,他想念叶秋,怀念那段荒唐日子,渴望再听听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