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村裡的人為死去的义勇军挖坑,合力埋葬尸体,兰斯认為这些人死有餘辜,不值得怜悯,但他还是走上前,挽起袖子準备帮忙。
  憨实的鲁列说什麼也不让恩人干活,兰斯被瑟提亚使唤惯了,哪好意思把自己晾在一旁,争执了一会儿,鲁列没办法,只好塞给他一袋辣椒,让他拿到空地曝晒。
  兰斯不想為泯灭人性的义勇军收尸,点了点头便回屋内搬张板凳,坐在外头守著这些半月弯的小红植物。
  「人类也有迂腐的败类。」
  兀娑声音自身后传来,兰斯回头望去,只见牠似笑非笑的抚摸手腕上的烙痕位置。
  「那是怎麼来的?」兰斯忍不住好奇,兀娑瞥他一眼,似乎不打算回答。
  兰斯不以為意,同行的几隻兽就属兀娑最孤傲,他早习惯了,继续盯著辣椒,却听见兀娑嘆息著:「兽族裡也有败类,本大爷就是。」
  再回头,男人已化為银狼,眺望天际的竖眸有些落寞。
  兰斯悄悄地把板凳搬到兀娑身旁,背靠著墙,伸手抚摸牠的毛髮。
  兽眸微微瞇起,兀娑再傲也从不拒绝兰斯的触碰,好几次还任由兰斯趴在自己身上熟睡,那种感觉很好,好到会令牠想起曾有的快乐,可惜……
  狼跑的再快也不能飞上天。
  傍晚时分,鲁列家中坐满了人,全是為了帮助他们的外地人而来,一名壮汉忿忿的道:「预言,都是预言,那些人都没人性了,马尔多达国王统治时哪会发生这种事。」
  义勇军的所作所為确实不应该,但更不应该的是把预言当成神旨的人。
  「当年要不是达可辛殿下应证预言,怎麼会有那麼多人盲目的遵从预言。」有人将责任推给沉睡的王子殿下,有人悲痛的纠正他:「殿下也是受害者,有谁想的到殿下会遭逢不幸。」
  走过二十年岁月的人们深深嘆息,感嘆昔日光阴,怀念已成歷史的王子殿下。
  大多数的人们都认為小皇子达可辛是最理想的统治者,而亲和的大皇子萨玛罗则是将他们推向黑暗深渊的幕后之手。
  「要是达可辛殿下还在,我们也不用活的这麼痛苦。」
  「殿下那麼好的人……」
  兰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个个神情凝重,彷彿谈论的是他们的亲人,对角处还有人夸张的流下老泪,兰斯再忍不住笑声,严肃气氛顿时徒增几分讽刺。
  「……唉。」要不是兰斯帮了村子一各大忙,老翁手上的这把杖子早敲上去了。
  兰斯自知冒失,不知如何是好时,诺尔走了进来,把麻袋往桌上一扔:「你们需要这些东西。」
  袋子裡装满了水晶矿石。
  前一晚,诺尔在湖边抵制咒术时就发现湖底发出异样光芒,今天回去一看,那些银亮果然不是星光折射,而是纯粹水晶所產生的波光。
  水晶本身富有能量,丘尼邦之所以能整座岛悬浮在空中,靠的就是这种纯粹又稀有的矿物,喜爱研习魔法的人类以及曾经驾驭神力的央族更喜爱它们。
  这些石头虽然无法令葡利村免於义勇军的骚扰,却能使葡利村从小村落成為富有大镇。
  拿出一各比手掌大的水晶,诺尔将它搁到鲁列手上:「它的价值绝对大於你们一年的收穫。」
  诺尔隐隐感觉气氛不对,见兰斯笑的极不自然,不禁环视四周。
  屋裡,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脸上尽是崇拜、仰赖以及…怀念,诺尔不明白这些深奥的神情,他看惯的是恐惧、绝望,还有兰斯的笑容。
  年过七旬的老翁忽然跪到地上,老泪纵横的朝著诺尔喊:「殿下……」
  殿下…这老人家眼睛花了是不是,兰斯头一仰,正好瞧见诺尔一闪即逝的愕然,捂住嘴,吞回笑声。
  见老翁抖著身子又哭又拜,几个人将他扶起:「格伦爷爷,你认错人了,他不是殿下。」
  满是皱纹的双眼睁了睁,虽然容貌不同,那气度、神韵,不就是殿下吗,不,不对,殿下不会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回忆昨日这人单方面的杀戮,老翁落下悲泣的泪水:「老了、老了……真的认错人了。」
  格伦爷爷喃喃著,撑著手杖缓慢离去。
  提及故人,气氛难免沉重。
  「走吧。」诺尔拉起座位上的兰斯。
  兰斯点点头,二人离开鲁列家。
  隔天一早,鲁列拿著芬妮交代的食物来找他们,才发现屋子收拾的乾乾净净,人已经走了。
  蓝天之下,小路时高时低的悠游翱翔,几朵大白云相互重迭,乍看挺像一各大大的笑脸,抬手遮挡烈阳的兰斯一见,忙著拉诺尔去看。
  诺尔闻著风,手掌一弗,让风带来色彩繽纷的小花。
  小路惊叫一声,伸手去抓从天而降的食物,贪心的塞进嘴裡。
  望著满天飞舞的花卉,兰斯想起记忆中的片片白花,伸出手,一朵粉色花瓣正好落入掌心,但,就算将满天花朵收在手中也无法取代曾经捧在掌心爱护的那样东西。
  是什麼,他不知道,但一定是最珍贵的,不然怎麼会一直惦著。
  「喜欢吗?」温热吐息洒在耳畔,诺尔从后方搂了上来。
  失去的,找不回来,可现在……兰斯轻轻地说句喜欢,握住诺尔的手,任那花瓣飘落。
  「冯大人!」狂风吹走悠游飘荡的花朵,震飞扫开挡路的泰鷌,少年身形俐落的翻旋二圈,安然著地,开开心心的跑到诺尔面前:「冯大人,前面就是薺密央河,我们要过河对不对?」
  薺密央河是二块中心大陆的重要支流,主要河口衔接渭海、戈洋以及黑鴟山,渡过河,即是海朝岛,也就是北方世界,兽族领土、族国度。
  诺尔双眼一瞇,往皇牙额头一弹:「不对。」
  「可是前面有好多人类。」皇牙揉揉额头,指著草原尽头:「他们好像在找什麼,不过河的话恐怕会惹上麻烦。」
  麻烦是诺尔的最爱,怎麼会怕惹麻烦呢,况且只有他找人麻烦。
  看到幽暗眼眸闪著光亮,皇牙暗呼一声糟,这时,被狂风吹走的小路远远喊著兰斯,慌张的飞到主人身前。
  「兰斯,快,有人晕倒在前面,我们去救他。」
  小傢伙怎麼学不乖,让人骗过了还不怕,兰斯不相信山野平原有那麼多需要帮助的人,但小路一直抓他头巾,咬他头髮,只好半信半疑的跟上。
  走没二步,奔驰过癮的兀娑回来了,来的方向正好是小路所指之地。
  「前面发生什麼事了?」
  兀娑不吭声,兰斯换各方式再问:「是不是有人昏倒在前面。」
  「本大爷没看见。」
  「牠说谎!」小路生气了,牠明明看见兀娑一直在那个人附近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