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啊!怎么可能?”
躲在窗户后头,赵行捏著手指以最轻巧温和的动作小小的掀开了那肮脏油腻、遍布污渍的窗帘一角。然后,用他这辈子能发出过最低的音量,狠狠诅咒著眼前的"小惊喜"。
不能说赵行不够镇静,毕竟昨天这家伙才正以为自己已经逃的够远够隐僻、八成可以喘口气开始来考虑跑路以外的全新人生目标。现在在他看来,大学里服役时哪怕最可笑呆板乏味单调的职涯规划或出路辅导,都绝对远胜于继续这种三天两头东跑西窜的健康生活。
但也只不过就过了一晚,这些秃鹰一样的浑蛋居然就出现在了赵行的眼前!这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之前最快被找到的记录,简简单单在这份他自认充满智慧火花、有勇气有谋略的完美逃亡计划上,打了一个确实是完美无瑕的分数。
零分啊!我是猪吗?天啊!
一边胡思乱想;透过黏满灰尘的玻璃,赵行尽量小心翼翼的一边观察楼下防火巷里面,那群体型高矮胖瘦皆不同、脸上表情又都严重缺乏善良的几人。
赵行只认识那当中领头的西装男,这个一看就是一群人里最老也最凶恶的男人,叫做小陈。
小陈这称呼实在是太常见了。但赵行绝对忘不掉那天,当这位西装控小陈先生,提著黑皮公事包夹著一包细长的报纸卷、走入赵行家门时顺便将大门砸烂的初次见面。
连拿钱来还是纳命来都不先解释一下,还以为是什么街头魔术师咧,连路边抢劫都比较有水准......
这就是赵行无奈的第一印象。
一丝阳光透入了阴暗闷热的小房间,将窗边的赵行勾勒出半幅剪影,略长而浓密的乱发蓬松不受控制的翘起几搓、半睡半醒且半开半闭的散漫眼神配上松散的眉头、不挺不塌的鼻子下,咧了条单薄无力的笑,丧著张削瘦黝黑的脸。
断断续续数个月的跑路生活,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与瘦弱;一下巴参差的胡渣、更让人能确定这几天他窘迫的状况。
整体而言:说得感性一点,是充斥著一股沧桑颓废又忧郁的阴郁气息;又或者现实型的形容——看著就是一个流浪汉。两种标准的差别在于,你是否能闻到隐隐弥散的酸臭。
“真是鬼扯他个蛋,他们难不成还能骇到警察局里随便调监视器画面来找人?”
赵行轻轻放下了窗帘,边搓著下巴的胡渣边小声说著:
“真这么能干大概不用来找我追什么债了,嘿。”
外头,能干的小陈先生大概不太能确定赵行的切确所在,目前正一栋栋问著里头的住户。但小陈既然能确定赵行人在这一区,想来迟早是会找到自己这一间的,赵行知道自己必须趁现在做点什么。
虽然四肢百骇都被绝望的冷意浸透,但赵行仍然努力转著有点发僵的大脑,想方设法要规划出一条新的逃脱路线——下面肮脏阴湿的小巷里,那台摩托车正是他昨晚探选定的一号方案。
正门?不了,小陈都已经带人堵住了这条巷子,大路上不可能没有人,而自己又不是什么跑酷达人能轻松甩脱汽油引擎。
屋顶?虽然这里每栋房子间隔的不算远,但自己现在这种半残废的状况又怎么可能跳过这段距离?而且跳房子这种高难度行为还更可能引起这群人的注意,难不成只能上去躲在空旷的屋顶等著给人抓?
等等,躲?这听起来还不赖!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赵行马上想到了这个比较可行的办法。
这家徒四壁的房间里是躲不了人的,不过地下室的管路间倒是不错的处所,昨晚还依稀看到公布栏上写著"地下室灯管电路待修",乌漆抹黑的往里头一钻、没个几十分钟还真不好找到什么。
想来一群黑社会要是堵著一栋民宅敲敲打打个半天,就算这里的几个居民不敢报警处理,附近的巡警总会发现异状吧?
赌上最后一丝希望,赵行再次偷偷摸摸的踏上了这光辉的跑路之旅。
其实虽然说是躲债,赵行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无业青年其实也不可能欠上多少钱,一切还是源于赵行那还没等他念完大学就生病归了西的老头子。
据说在赵行还小、小的没什么记忆的时代,那时的老头子还挺嗜赌的,赌的亲家荡产、赌的让赵行年轻的老妈活活给累死气死。
大概是真正家破人亡的惨剧给了老头子狠狠当头一棒,他自此洗手封牌、开始正正经经的工作还债养家,父代母职养活了赵行、还清了赌债、甚至死前一年还刚买下了一间不大的屋子。这还是赵行陪老头子夜半小酌时听他亲口说的,是以赵行从没怎么怨恨过那老头子,本来半工半读念著大学还准备以后孝敬点什么,没想毕业前半个月老头子就病死了。
赵行不是多么志向伟大的一名青年,念完了四年的大学、拿了个三流的学历,也只是想赶快踏入社会找个不要太寒惨的饭碗,至于成家创业什么还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直到那一天,那时赵行刚退伍不到一个月、正窝在家里上求职网站,和现在一样穿著套黑西装的小陈带人砸烂闯入了赵行的家门,出示一张泛黄的借据告知赵行从现在开始一无所有了。
好歹也算受过高等教育,赵行倒也还能确定老头子这纸债务的效力,但上面不大的金额数字怎么也没办法跟小陈口中经过几十年利滚利后、足以买下一间上市公司的巨债有何联想。
显然,这群人是看上了老头子这间不怎么大却正在节节上涨的小屋。而赵行确实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照理来说他本来也应该会双手奉上所有产权求个平安——如果他没偷听到屋外几人正讨论著,要从他的肚皮下拿点东西多捞一笔的话。
所以赵行跑了,几分钟内,他就做好了一个目前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将刚整理出来的所有的现金权证存折等等通通装好、开窗、从三楼一跃而下、跳上他的摩托。
这一逃,就是半年。
赵行当初完全没想到小陈这群人能这么紧追不舍,让他从来没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月。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赵行当初随便找个城市呆上一年半载,有机会就把房子给偷偷卖掉的美好幻想。
赵行现在根本无法定居在任何地方,更遑论找个什么稳定工作,他每天只能躲在哪里不可终日的看著周围的马路,深怕这伙人的身影又从哪里冒出来。在部队里存的那点钱跟老头留下的一些存款都已经见底,但他只能逃,只得继续逃,毕竟小陈他们追了这么久,哪怕当初要卖掉赵行的内脏只是戏言,现在只要一抓住他想必就是大卸八块。
赵行定下心来一点点的移动他的脚步,他必须安静的不能被发现、又不能在小陈等人冲进来时还在这里学蜗牛,跑路与当贼其实都有各自的学问所在啊。
到楼梯口了!
一步步的,赵行尽可能无声无息的往下走去,虽然他心急的根本巴不得纵身一跳,但还是维持著这规律的速度。
到二楼了,我办的到!
走过了一个转角,赵行却发现这层楼梯竟然昏暗异常,甚至比昨晚走过这里时还阴暗不少。但他也不以为意、或者说根本无从选择,只顾著闷头往下钻。
但才又走过一个转角,周围的变化却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本来斑驳灰白的墙面,不知不觉竟成了一片真正的漆黑、却又隐隐散发红色光芒的诡异材质。整个狭窄的楼道就像成了某种巨兽的食道,将凝固的空气、空间与时间都要一口吞下、遥远的某处仿佛都有沉闷的心跳声传来。
赵行回头一看,刚刚走过的、还有一丝正午阳光的那个转角竟已消失无踪;只有黑暗似乎无穷无尽、将一阶阶的楼梯带到无限遥远的彼方!
虽然情况变的如此诡秘,但赵行只是深吸一口起、举步又继续往下走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除了向前、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又走了几步,血色的光芒渐明,刺穿了一片片黑暗、甚至逐渐拉开了一块平坦而巨大的空间。
而在这块血色之地的彼方,是一扇仿佛刺穿天地、生满了纷乱獠牙的巨门!
这座有如血肉般鼓动著,却又反射出金属冷芒、明明应该是不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巨大门扉,却真的就这么诡异的,横亘在赵行的眼前。
“这里是梦魇空间,神奇而神秘之地!”
“这里能实现你心中的任何欲望,只要能在空间完成足够的任务、获得足够的功勋。”
“若是你后悔害怕了,那就回头离开;若是你想了却心中的执念,那便站到门前!”
神秘、威仪、宏大的声音响彻此处,将赵行震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神奇.....而他妈的神秘之地?那可以改变我这操蛋的人生吗?”
赵行先是低语著,然后终于呐喊了出来:
“可以让我像个他妈的正常人一样,不用吃饭睡觉都怕被人抓走分尸、心安理得的活著吗!”
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但梦魇空间是风险等于收获之处,你付出多少,才有可能得到多少。”
赵行笑了起来,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仿佛失去理智、笑的好像要把心里所有的压抑都爆发出来。
“好啊......哈哈哈,老子倒要看看那是什么好地方!”
说著,赵行便大步向前走去。却在刚走到门前就感受到身前一股沛莫能御的吸引力传来,直让他昏了过去。
“身体状况:营养失调,约为最佳状态60%,修复中......修复完毕。”
“本次采样共10204人,采样完毕,梦魇世界即将开。”
“警告,发现隐性寄生者!发动清洗流程。”
“发现使徒存在,紧急停止清除流程!”
“采取备选方案,梦魇世界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