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每个人都将一件蠢事当做真理,那就至少暂时是真理了。
地平说与天动论如是、决定顶著箭雨冲进层层箭塔里,或亦如是。
在三天之后,阿萨斯与乌瑟的到来,并没有就此推翻了这个愚蠢的战术,反而是点点头后,直接开始了冲锋的布置。
赵行看著热烈讨论的一行人,只觉得世界简直发展的太过疯狂;在他看来,这样无脑硬上的做法,实际上跟之前用人命堆死黑龙西瑞纳克斯的主意,是完全同等的浪费资源。
在刚刚的会议上,赵行一直试图提出一些其他的、更有可行性也更节约人命的想法,分路攻击、制造坍方、精英部队的背面偷袭......
但也不知道,这些大英雄大战士的脑袋是否给太阳烤焦了?总之,终究还是这条全军冲锋的战术路线被一路贯彻到底。
无奈告辞离席后、找了块无人的树荫,赵行拔出长刀开始练习著基本技能。
从小到大,赵行都不是一个骨子里充满坚毅不拔的杰出青年;他只是跟相当多的“大部份人”一样,会一头热的迷上某些事物、常常会三分钟热度、好逸恶劳、人云亦云......
哪怕是出了社会,也同样只想找份安稳足够温饱的工作,当然,最好还能离家近一点、事情轻松一点、薪水能多拿一点......
但骨子里头,他就是个消极处世、随波逐流的普通人,就像无数的其他普通人一样。他习惯逃避过大的困难、避免与任何人事物冲突、害怕被当做出头鸟、容易放弃自身坚持、喜欢偷懒没事摸个鱼。
但赵行现在身处梦魇世界。
为了活命,赵行可以举刀杀死那些怪物、忍耐各种各样的恶心与恐怖场面、每天一有闲暇便提刀锻炼。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能去完全接受一个彻底不同的价值观、接受一个草菅人命,将弱者视如草芥的世界。
人,如果不再将其他人当人看,只会变成怪物。
赵行舞刀若电、脚步如影交错踏动,只是整颗心搞不好都乱跑到月亮上头去了。
锵!
一柄银白修长的双手长剑从旁递出、架住了赵行的刀。
“他妈的!要练习就专心练,都快踩到老子的午餐了!”
“呃,是!普莱斯队长!”
赵行回过神来,发现现在太阳还偏的很呢!看看这老油条,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几份早点摆了满地,正蹲在树边津津有味的消灭著。
但说起来,这套稳端茶杯、反手抽剑的技术,还真是帅的可以啊!难为了这么长的一柄巨剑,竟还能被拔的这么神速。
赵行索性同样放松蹲下,顺手摸了一块肉干扔进嘴里。
“队长,你也认为应该全军冲锋吗?”
普莱斯哧了一声,轻轻将巨剑归鞘斜在一边。
“听上去很蠢,对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普莱斯摇头,“你把战争想的太简单了。”
“我?”
“战争就是战争,一边想要零牺牲、一边也想要求得胜利,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总能有个平衡点啊?”
“不,你还不懂。”
普莱斯转头,冷漠的看著兽人的要塞。
“我们守住了奎尔萨拉斯、我们收复了暴风城、我们在黑暗之门前打败了兽人的大军......”
“你说,我们是怎么办到的?”
赵行想了想,“是因为联盟的同心协力?”
“去他妈的联盟,”普莱斯挥手,划了一大圈,“是牺牲,是你周围的这些人,他们的长辈、导师、学生、好友、父母、兄弟姐妹的牺牲!”
“那些龟缩在魔法防护罩里的精灵算什么?只有达拉然的人才会喜欢这些尖耳怪物!我们的胜利,是靠我们的牺牲赢来的!”
“当卡徳加大师在德拉诺牺牲之后——我是说兽人的那个肮脏故乡——我们以为兽人的问题已经永远结束了,再也不会有更多的入侵。”
“但现在,又是一群他妈的兽人、跟他妈的黑暗之门。”
“这个该死的魔法仪式,绝对不能成功、也绝对不能再次出现。”
“这次,我们会一劳永逸,没有俘虏、没有投降;我们这次要杀光这里所有的兽人。”
“懂了吧?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打断仪式,同时也将所有兽人聚集起来,接著分兵扫荡掉所有兽人、不留活口。”
“分兵!?”
“没错,乌瑟大人与阿萨斯殿下将会在山顶兵分两路,往下绞杀山上的的所有兽人。”
“这会造成我们很大的伤亡,没错,但也是最稳妥有效的办法,这次牺牲的每个战士,将会换来几百上千人的安全。”
“这才是我们愿意为之牺牲的唯一原因。”
赵行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这才忽然想起一事。
“等等,殿下与乌瑟大人去扫荡兽人,那上面的兽人英雄谁去对付?”
普莱斯又抓起一块甜面包,“你们跟我,会去拖住他。”
“可是你不是说过,英雄超越常人的强大吗?”
“牺牲,懂了吗?趁现在多吃一点。”
普莱斯沉重的“开导”一点也没让赵行轻松下来;赵行只是抓起了刀,一口气练到了天黑、直到晚餐时间才给他的同伴打断。
“明早就要开战了,我们的任务是拖住对方的英雄剑圣。”
兰斯洛特想了想,“游戏中,这个英雄的等级因为难度不同而有差别,我就直接从高难度的六级开始说明。”
“身为英雄,他有三种常规技能、一招大绝招,常规能力是迷踪步(风行步)、分身(镜像)、一击斩(致命攻击),绝招爲炫风斩(剑刃风暴)。”
“迷踪步的效果爲瞬间隐形与加速,隐形状态下的第一击会增加大量伤害,并且现身。”
“分身,顾名思义就是制造出分身,同时解除所有状态。而根据乌瑟的说法,分身也有一定的攻击伤害、受到的伤害则会增加,且拥有一击斩的能力。”
“一击斩是被动能力,攻击时有一定的可能造成数倍的伤害。”
“炫风斩发动时会对周围造成大量伤害,自身得到魔法免疫、可以移动但无法攻击。”
“而剑圣自身,则通常没有所谓的职业区分,不过一样有些来自恶魔的特殊能力,像是狂暴。”
“他会是一名可怕的对手,而我们必须要拖著他,直到所有兽人被消灭、或是,杀死他。”
赵行隔著灶火的光源,认真的观察著兰斯洛特。
这名男子有著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些过方的轮廓,一如既往的认真表情与刚毅姿态,那独特的气息让他有如一名书画中走出的高贵骑士。
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假货、也没有精神失常。
“老大,你确定吗?想想秒杀兽人队长的乌瑟、想想把黑龙压著打的阿萨斯,我连不被一刀砍死的信心都没有耶?”
“赵,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赵行深深感到绝望。
多亏赵行做了大半天的锻炼,这一夜终究让他勉强入睡了,只是间中倒是时不时翻来覆去,像是在梦里给狗追著跑一般。
隔日一大清早,阿萨斯与乌瑟便集结了全军,让两百多人披甲戴盔站了一个大大的方阵,弄的好像正在阅兵游行。
“各位同胞!”
阳光洒在阿萨斯的身上,颇有些神圣的光晕感。
“二十年了,距离这些兽人,来到我们的世界、践踏著我们的家园,已经二十年了!”
“一次又一次,我们打败了他们的军队、摧毁他们的阴谋、粉碎他们的野心!”
“而在今天!”
阿萨斯高高举起他的战锤——光之复仇者。
“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世界,人类必胜!”
“为了圣光的荣耀!”乌瑟同样举锤大喊。
众人欢声雷动。
“为了人类!”
“为了圣光的荣耀!”
“以人类之名!”
.......
兽人要塞山脚下的平地上,一个方阵缓缓开始向前推进。
“诸位勇士,罗达隆必然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与荣耀!”
方阵前头,阿萨斯看著赵行等人组成的精英自杀小队,正气凛然的说著些送行的好话。
赵行由于条件反射使然,立刻绷紧了身体喊了声是;兰斯洛特倒是优雅的一躬身,恍若一名即将参加茶聚的绅士。
“为您效劳,殿下。”
依与汤姆、普莱斯却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默默行了个军礼。
“仿佛才距离遇见你们没过多久,没想到几位现在已是最好的战士了。”
乌瑟和蔼的看向众人。
“感谢各位承担了这艰巨的任务,愿圣光保佑你们。”
普莱斯低下头,“是,长官。”
“普莱斯,这么久了,你还在气我没派你去格林巴托?”
(基本上是兽人之战的结束,人类的精英偷袭并摧毁了龙喉兽人控制红龙的恶魔之魂。)
“没有,长官。”
“我知道,收复暴风城时索普在你身边阵亡,于是你一直认为你兄弟的死是你的错......但你应该尽量放下仇恨、好好享受和平的生活。”
“是,长官。”
普莱斯低著头,继续走著。
几百米的距离转眼即过,不一会,人类军已来到了射程边界。
赵行微眯著眼,看见正前方的一片箭塔已经塞满了射击者、虎视眈眈的对著自己。
“准备!”
阿萨斯回头,望过众人,举锤。
“冲锋!”
“为了人类!”
锤落。
两百人发足向前狂奔,而冲在第一线的正是阿萨斯与乌瑟、赵行与兰斯洛特等紧随其后;方阵逐渐变形、伸长,成了一个三角状的尖锥型。
箭如雨下、将前方的空间都掩的暗了些。
但见前方的乌瑟与阿萨斯挥锤若电,没有半枚箭头能破入两人的风暴似的防御圈内、甚至是两人身旁一米的空间,两人的步伐甚至不曾因此减缓半分。
赵行和兰斯洛特就跟在两名英雄的右侧斜后,擎著盾牌稳稳格下每一支箭矢,不时伸出武器将几根刁钻的飞箭挑落。
普莱斯跑在另外一边,双剑大开大阖,像是割麦一般、每次斩击便拉下一把箭杆;偶有几枚漏网之鱼的箭矢射上他的铠甲,却是如中金石般的弹飞掉地。
五人各自的防御形成了一个安全的面,将依与汤姆稳妥的护在里头,一同狂野的跑在最前方。
后方,尖锥逐渐延伸两侧;两百多人坚定的冲锋就像一阵钢铁的冲锋,沉重、迅捷、扬起风沙漫天。
赵行努力而忘我的,与兰斯洛特合力阻截掉每一支箭;他的意识几乎只剩空白、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双手与前方的空间里。
箭,到处都是箭,钉满了盾牌装甲、钉满了脚下的大地,几乎一张口就能咬住两根箭杆、一挥手就能打飞一大把箭矢!
箭雨时密时疏,时而连绵不绝、时而断断续续,而当赵行手上的压力减低时,便能听到后方吃痛的闷哼,甚至垂死的嘶哑。
对方的战术就是消耗与拖延,兽人们不断的转换火力、试图击破这支队伍可能存在的弱点,不断分拆人类的队形。
在这样绵密不绝的广面打击下,团体的合作就显得太重要了。
除了前锋的传奇人物们,没有人能靠自己拦截下所有飞来的箭矢,只有多人齐力的防御阵线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保护战友。
而那些死亡的呐喊,也多是来自落单于盾阵外、跟不上大部队的脚步者。
但哪怕配合的再默契,总有几枚箭矢能穿透缝隙、击中某人的要害或者四肢;于是造就伤亡、造成队形的破坏、造出一具具仍温热的尸体。
那些受了伤的都死了,也许因为握持不住盾牌而被击穿了要害、也可能因为伤了腿跟不上而被射成刺猬;而试图救人的也都死了,拖著战友的孤独目标,简直是完美的目标。
赵行听的到这些哀嚎,清晰而毫无障碍,并构成了地狱般的话剧、在他的某个意识角落上演。
但他只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一转眼,这支舍命冲锋的部队终于踏过塔下,他们的速度终于减缓,不复当初的狂烈凶猛。
原因相当简单,他们越过的箭塔并未被拆除击破,原先只有一方袭来的箭矢,骤然成了四面八方的袭击,首尾皆顾的情形下、速度自然就减缓了。
“不要停下!跟我冲!”
阿萨斯扬锤大喝,瞬间便越过了第二层的箭塔防线。
赵行跟在两名英雄身后,心中说不出的苦闷。
这不就是TD吗?只是谁能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当中狂奔的小兵?还是他应该庆幸,自己至少还是跟著BOSS一起冲刺、而非更惨的送钱炮灰?
(TD,即塔防,应该不用多做解释?)
由于个体实力远超常人,这支冲在最前方、承受最多攻击的小队,反而并未因此减缓多少速度,没有缓步、没有等待、没有试图救援。
“跟我冲!黑暗之门绝不能被开,跟著我冲上去!”
箭雨密集的程度,完全超乎赵行想像,简直像是所有的兽人都被调来了这里的箭塔,准备一股作气击溃这支疲态已现的队伍。
从某种层面来说,计划被执行的非常成功。比起武力的威胁压迫,近在咫尺的胜利果实同样能让人疯狂、忘却应有的纪律与头上的命令。此时,兽人们正争相忘我的聚集在人类军的周围,泼水似的洒落箭矢。
鲜血已染红脚下的大地,而这些义无返顾跟著阿萨斯冲锋的士兵们,不知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们的伟大牺牲完全了这个计划最重要的部分,而士兵们也很可能完全不了解这一点、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含义。
埋头猛冲的士兵们,可知道自己只是诱饵吗?
赵行苦笑,他自己也不过是个高级点的诱饵,大计划的一小部分,只是士兵负责引诱士兵、自己要去引诱传奇人物......而此时的情形也不应分去神乱想了。
他希望这些士兵能活下来,就如他希望自己能免于死亡。
越过了第二层的箭塔阵线后,人类的士兵已经被略微分割,再难以继续维持完整的防御阵型。
“兽人阻击队!”兰斯洛特忽然大喊。
赵行斜眼看去,见到兽人士兵们以三五人为一小队窜出、接战,占据了一处又一处的箭塔间的通路,看来是想将人类军队给彻底分割,结合高处火力聚而歼之。
在赵行的侧方,不知何时也窜出了十多名蛮兵,压低著重心、严密防范著可能的冲击。
阿萨斯对这些却恍如未见,只是平淡的、冷酷的、坚定的迈步,他的眼瞳有若雄雄燃烧的烈焰、似乎世间未有一物能阻挡他的步伐。
而在阿萨斯周围的几人,无论乌瑟还是普莱斯、亦或是兰斯洛特他们,都只沉默的跟随著前进。
一层层的的防线被穿越,兽人一方大概也自认为计划执行的顺畅无比,竟是干脆没在通往山顶的正前方设下拦阻、放任几人简简单单的通过了后头的箭塔防线,轻松闯过了第七层的箭塔后方。
这支小队伍此时已经远远拉开了大部队数百米之遥;大部分的人类军现在仍在三四层之间苦战,前进的速度更是不复当初、甚至越行越慢。
其实契约者也并没有如此强悍,至少赵行是认为自己顶多冲过五层防线的;也就是说,最多冲到一半。这不是毅力精神的问题,而是因为生命值根本不够这样的消耗。
但有两大超级补血机在侧,赵行的生命值竟是没有过下滑破半过,这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穿越了第七层防线以后,箭塔的数量虽然并无增加、但却已不再有空隙间隔可供人穿行,箭塔与箭塔完全是紧紧相靠,插纸难入。
这些以粗原木制成的兽人箭塔,结构也是非常简单的四脚两面,四根粗长的木柱插入地面成了个两米平凡的正方型、顶端两层一面地板一面天顶高高悬著,周围钉有一圈圈的护栏防御。
但这山顶三层的箭塔却不仅如此,不止站楼下方的空间被粗木塞满,其上更钉满了犬牙交错的长刺,显然防御能力更上了一层。
(说到这个,我一直觉得兽人升级这项科技的动画很酷,所有房子会同时长出刺来。)
赵行甚至还疑惑了一下,这些箭塔连个梯子都没有、表面又挂满尖刺,兽人又是怎么爬上去的?
后头的兽人已开始逼近,赵行冒著箭雨朝箭塔一刀砍去,果不其然又见到红光一闪、他的攻击被泯于无形。
赵行看向阿萨斯。
小王子看著眼前原始而坚韧的建筑,只是一挥手。
“听我口令,目标正前方箭塔,准备攻击!”
“法师,开始吟唱!”
“准备!”
“3!”
“2!”
“1!”
“攻击!”
一声令下,刀锤铅弹同落、圣光紫芒乱闪,五枚连珠火球更是提早便发动了攻势,刹那之间只见红芒映天、烟尘四起。
不过,随著各种惨叫与崩坍的声响入耳,终究还是证明了这次联合攻击的奏效。
待到烟雾渐散,赵行才赫然发现这次攻击竟然造成了如此戏剧性的效果。
整整一圈、几十座的粗实箭塔,竟是有如被巨浪袭击的沙堡一样散了一排,粗大的原木瞬间成了火柴大小的碎渣!
这就是两名英雄的力量!
“冲锋!继续冲锋!”
阿萨斯舞著战锤,疯魔般的冲了过去。
周围的兽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足足漏了好几拍才跟上几人脚步,却又哪里追的上拔足狂奔的几人?
这是,洒溢汗水与箭雨的青春啊!赵行乱七八糟的想著,又一层箭塔被他们联手摧毁,几乎没耽搁多久便穿了过去。而过于密集的残破废墟反而成了兽人的阻碍,后方的追兵被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眼看是再难阻止这些破坏狂了。
最后一层了。
此时众人的压力已经大减,不仅是因为后方的兽人追之不及、更因为少了后方箭矢的威胁,此时的攻击已对他们难有危险了。
“以圣光的名义!”
第三次的集火可谓毫无波澜,似乎还因为本层箭塔数量略有减少的关系,破坏的影响还更夸张了些。
七人站在刚完成的废墟前头,阿萨斯转头回看向奔来的兽人。
“去吧,活下来!”
阿萨斯扬起战锤,火焰之球的法力恍如游龙闪动其上。
“等著我们,活下来!”
乌瑟和蔼的看著赵行他们五人,澎湃的圣光透体而出、瞬间疗愈了他们的伤。
“活下去!”
语罢,两人掉头反冲而下,在山中扯出了两条光带。
箭塔保卫的中心,几百顶皮帐排列的密密麻麻、偶能看见一两栋不知是兵工厂还是仓库的大型木头建筑散落各处。在更远的后方,已经成型的黑暗之门高高耸立、清晰可见。
赵行、兰斯洛特谨慎的提盾走在最前方,依与汤姆在队伍中央随时发动攻击,而战力最强的高等狂战普莱斯队长,则是倒提著双剑居后警戒。
五人的队伍以尽可能的最快速穿行著,大概是因为所有人手都被派到前行的关系,这块居住区简直安静的像是鬼城、还能听见后方的喊杀声隐约传来。
寻著营帐之间空出的道路,五人的注意力被压迫上极限、以快步的方式前行著,一边防御著可能的突然袭击。
陡然脱离了杀声震天、刀箭乱飞的战场,跑进了这么一个宽阔、诡异、死寂的地方,赵行都觉得自己快精神衰竭了;只能紧紧抓著剑盾、努力调试一下战斗的心态。
烈日正当空、空气干燥的像要烤干了肺,灼的两侧营帐里弥漫出浓郁的刺鼻体味;赵行聚精会神的观察著周围,一部分也为了从这呛人味道里转移掉注意力。
周围的营帐盖的密密麻麻,这可不是什么轻量化的现代产物、而是以粗木厚皮搭架起的平房一样的坚固居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易搬易拆的玩意。
脚下的道路更是应该存在已久,早已被踩的硬实干韧、寸草不生;此时又被太阳给晒的透了、一脚踩下便是黄色的尘土飞扬。
这样看似只一点点的缓慢推进,五人其实很快便走到了这区居住区域的边缘,站在两栋也不知是军营还是仓库的巨型建筑前方。
“左右都被营帐和栅栏封住了......”
眼见道路被两栋超大房子给截断在此,赵行便四处走了几步、确认了一下情况。
这块以帐篷组成的营地,也就只有这么一条特别留出来的大路,放眼望去全是满满的皮顶木架、实在也不像什么高明的迷阵;何况体积巨大的黑暗之门就在前方,便实在没有迷路的可能。
所以这两栋建筑应该也是个兼任大门的所在,大概黑暗之门的祭祀仪式十分重要、连等闲兽人也不得轻易进入周围吧?
五人反正本就是光明正大要来搞破坏的、便也没有绕路的意思,直接合力轰开了机棚大门一般的入口,大爷似的走了进去。
未想到,这看似大型谷仓的建筑里头,竟然是个监狱!
一架架货柜似的原木长笼整齐的堆叠排好,两米高度的木笼甚至有些还堆到了三层高;粗略看去,还挺像个原始版的流浪动物中心,只是里头挂著一条条的绳子显得有些突兀。
赵行越看越觉得这木笼有些眼熟,然后忽然才想起,这不就是他们进入本世界时、被吊在里头的笼子吗?
“战俘营?”赵行喃喃自语。
“看来是祭品的关押处。”兰斯洛特一步不停,闷闷的说著。
赵行稍稍凑近笼子一看,不少木笼架和麻绳上都糊满了暗沉的稠浆、甚至还挂了不少毛皮鱼鳞和肉屑,最下方的地面更是恶心无比的积满了各种污秽:排泄物、碎肉、污血等等都积了一洼,周围却怪异的没有任何蛆虫蚊蝇。
真不亏是魔幻世界。
“靠,就算兽人没有人权问题,难道连生病都不怕吗?”虽然此处通风不差,但赵行还是觉得快吐了。
“我说真的,这地方感觉就会弄出什么大瘟疫来。”
兰斯洛特没有接话,依却是用团队频道骂起来了。
“闭嘴!没人想在这里开口好吗?恶心死了!”
被骂了这么一句,赵行这才如梦初醒;看著其他几人简直想连毛孔都闭上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是挺恶心的。
游戏里的世界毕竟有部分虚构,就像这里也没有塞进黄金木头就能生产战士的军营,当然也没有游戏里头千篇一律的几类建筑,反而是非常真实的、各种就地取材依地而建的楼房。
牢狱的面积不小,甚至占地跟小型的学校有的比,而里面却是规划的相当整齐,一行行的木笼像是现代仓储那样堆放的好好的,几人没怎么废时已走到了另一头。
依然是一扇超巨大的门扉,五人想到一路的艰险终于来到了最高潮、不免心中都有些紧张。
“就战斗阵形,近战都不准随便出手,先让法师跟枪手自由发挥。”普莱斯严肃的说。
“不要让法师枪手被接近,就这样,上!”
门开,众人重入阳光、重入战场。
远看时,只觉这黑暗之门宏伟非常;但当他们凑近一看,才发现这栋以原始人力与魔法创造的建物足有百米高度、六七十米宽,完全超出了一般人想像的建筑承重结构设计。
在这么一具宏伟的巨门下边,一名看似才甲虫大的兽人正埋头弄著些什么。
等到五人稳稳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家伙正在搞著屠夫的工作:借著一块石台狠狠摁住一头狗头人,接著手起刀落一刀枭首!
也不知此处是有些怎么样的魔力,明明看见了那鲜血由断颈喷涌而出、眼见都已远远超出了石台范围,却偏偏也没有半滴洒落地上,仿佛瞬间蒸发在虚空中。
却见那具无头尸的汹涌鲜血瀑布似越喷越急,接著又煞然停止;接著整具尸体连著被斩落的脑袋竟有如烧尽的纸烬那样、破碎撒散成漫天飞灰。
周围几个木笼都已空空如也,看来那便已是最后一名祭品了。
兽人提著剑,直起身来。
四名契约者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刚斜著角度看不出来,可是这剑,也巨大的太夸张了!
单是剑身恐怕就有一米八的长度、连著剑柄绝对再两米以上,而且剑身宽度绝对也在半米以上;单面开刃,剑尖,或说刀尖乃是方整的四十五度;刀背的脊梁更是厚的恐怖,都够比的上小型摩托车的轮胎宽了。
整柄剑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弧度、没有剑锷护手、更没有人体工学;就像块阔而长的粗陋钢条,却自有一股凶戾的煞气扑面而来。
光头的兽人也光著筋肉纠结的上半身、只穿了一条宽敞的覆甲长裤与短鞋;脸上,长长的两枚獠牙从唇便向上刺出、却又是满脸的皱纹配上一把络腮白胡子、还挂了一串婴儿拳头大小的佛珠一样的项炼,配上他红色的皮肤却也相当有个性。
兽人剑圣凶恶的看了过来,他泛红的老眼珠却是凌厉无比、直让赵行起了一背脊的冷汗。
强大,这就是赵行唯一的感受!
赵行的感知完全被这名兽人英雄碾压,以至唯一反馈脑海的讯息只有一个——逃!快逃!逃到海角天边、逃的越远越好!
“人类。”
赵行一愣,这可是他第一次遇到会说人类语的兽人。
兽人自然是没有在意几人的感受、继续用口音极重的人类语说著话,感觉像是日本人说起布鲁克林英文。
“很好,祭品,够。”
赵行看著慢吞吞晃荡过来的兽人,紧张的手心冒汗、脑子疯狂的乱转。
挡的住吗?我能挡的住吗?
剑圣一步步的缓缓走来,偶尔挥舞一下巨剑都能带起地上一道尘暴。
依已经开始吟唱、汤姆早已瞄准好等待敌人进入射程。
不对!赵行忽觉有些不对劲。
连新手玩家都不会这样乱控一名剑圣,何况一名英雄自己会这么白痴?兽人或许残暴、但绝不愚蠢!
剑圣偷袭的起手是什么?总之肯定不是傻瓜一样的顶著子弹冲上来!
本就在队伍左侧防御的赵行,不著痕迹的退了半步、将自己的盾牌侧了一些,恰好堵在队伍的后方。
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措施。
只过了半秒,剑圣才又向前踏了半步、离汤姆的射程都还隔著近百米。
赵行忽然感到持盾的左手一麻,他的感知毫无反应,但他知道那是真正毁灭性的力量!
锵!
眼前一黑,就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下一瞬间他的人已经离开队伍超过三十米远,皮球一样在地上翻滚著。
当他停止滚动瘫倒地上,才能见到过强的冲击力与加速度竟将赵行震的口目溢血,满面血污有如从恐怖片爬出的厉鬼那样惨恶;他只觉耳鸣欲聋且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四肢完全失去了控制,而整颗脑子简直都摔成了一团糨糊。
穿脑的战斗噪音一阵阵传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行才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迷踪步加成的一击,仅仅一击,而且用的还是刀背!
早在出发前,赵行便已将保留的三点自由属性点加到了力量上,让力量值在加倍后达到了30点的夸张数值!而这样做,就只是为了避免被属性变态的英雄人物狠狠碾压、秒杀。
谁能想到,他连迷踪步的一击都几乎抵挡不住,生命值一瞬间掉到了二十点不到、接近一刀秒杀!
这怎么打?现在该怎么办?
赵行努力转动几乎停止工作的脑袋、一边呼唤著他的手脚。
补血!身体已经被数据化了,只要生命值能恢复、就还有希望!
梦魇印记里仍有不少恢复生命值的干粮,赵行立刻使用了一块、让那股救命的清凉气息流淌全身。
随著生命值的徐徐恢复,赵行瘫软的身体似乎也开始重回掌控、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
眼中的世界逐渐清晰,赵行这才发现他们的危机。开始交战不过一分钟、战斗已经是一面倒的恶化了!
兰斯洛特腰上多了个巨大的开放伤口、普莱斯左手长剑少了半截,汤姆更是被活活砍掉了左脚。
兽人剑圣的强大,看来已经超出了这支队伍的极限?
赵行挣扎著爬起身来,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至少,只要他还活著、就不可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