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一绝对的准则,就是没有其他事物称得上绝对;当赵行睡足了五小时早早醒来时,他的心里除了无数污言秽语、便只剩这个念头。
  原本电影中的剧情里头,这个地铁站修息的一夜,应该已是本世界中最为安全的一晚了,但是现在......
  小黑狗盯著玻璃门外的黑暗,焦躁的抓磨著地板。
  “起床了,我们得走了!现在!快!”赵行焦急的大喝起来。
  玻璃墙与格状的铁卷门外,一团团略显乌黑的浓烟、潮水似的翻涌而下,顺著来时的楼梯静静滑入这个地铁站内。
  这些在黑暗中几不可辨的烟雾,就是最冷血无情的杀手!若非赵行的深度洞悉同样能感知到异样、若非他为求安全就睡在门边、若非他醒来的时候恰好正是烟雾渐胜......
  此时,一丝丝的焦味虽正在逐渐加重,但在这个封闭月馀、填满了各种古怪糜烂气味的地下空间里,却也没有显得多么怪异。
  如果换个看不见烟雾的契约者在这里,八成就会以为只是大火烧的近了些、直接错过最佳的逃生时机!那样一来,或许数据化强悍身体的契约者能幸免于难,但体质与常人无二的剧情人物就绝对死定了。
  “怎么了......这个味道......?”赛琳娜果然是警觉性最高的角色、甫一清醒便察觉了异样。
  “呵......我看看,才几点啊,天还没亮吧?”
  “呃,再睡两分钟......”
  赵行焦急的看著两人,实在没心情看著他们懒洋洋的爬著。
  “快起来了,火烧到附近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赵说的没错,快起床,我们一定得走了!”赛琳娜已开始穿戴一身装备,同样焦急的说。
  点亮了博物馆捡来的手电筒,赵行一边督促著两人快速的整理、一边时不时照向外头,试探一下可见范围。
  万幸的是,目前看来还好;至少对赵行的强悍感知妨碍不大。
  当密封的玻璃门被推开,一股呛人的焦糊味才终于大举冲入他们的鼻腔。
  “口罩带紧,都跟著我走!”
  赵行用手电筒扫射了周围一圈,随即挥手让众人跟在他的身后,直奔月台所在。
  同时每经过一个转角,他都要停下快速确认人数。浓烟中的头号杀手当然是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但对视线的极大妨碍也绝对同是致命的原因。
  随著四人稳定的推进,浓烟与黑暗似乎永无止尽的跟著他们,依然环绕著周遭的空间。
  赵行右手执剑、左手提著手电筒、将小狗英雄放在背包上背著,用炽亮的光束洞穿黑暗,让层层叠叠的滚动烟雾映照成各种诡异形象。
  浓烟翻滚著向著前方涌去,就连赵行的感知也有些受阻,而且在深度洞悉的测算中、周围的浓烟密度其实一直在上升,更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在刺痛著他的脑海。
  他几乎是将每一分的体力都用在了感知上头,仅是下意识的走著路。这种晦暗不明的环境,对这支充满普通人的队伍而言,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四人的脚步声,就在这封闭而广大的环境里回荡、放大,何等充满末日气息的一幕。
  “穿过这个楼梯,就能看到月台了。我们应该要上轨道向左走、直接走到泰晤士河上。”赛琳娜忽然打破沉默。
  赵行嗯了声,将光束射入仿佛深幽不见底的阶梯。在他们身边,滚滚烟浪有如瀑布一般泄入楼梯通道,令人完全看不见地面的情形。
  “都靠著左走,抓好扶手,跟上吧。”赵行说。
  虽然看不见每一阶的楼梯,但有著深度洞悉的赵行依然如履平地,这些烟雾对他的阻碍依然有些,只有不断茁壮的危机感觉让他越发紧张。
  沉默著,四人缓缓拾阶而下;领头的赵行更不断用脚踢开地面的杂物、将这些瓶罐碎屑之类的东西挪到一边。
  一定是有什么埋伏......是感染者?还是火焰?抑或是其他不可知的危险?
  赵行一步步的走著,全神贯注感受著一切变化,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有异音、没有杀气、除了该死的浓烟便什么也没有。
  当紧张到了极限,赵行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绷断之时,他终于猛然一惊,一剑朝著旁边地面刺下。
  一股无力的血泉涌起,顺著楼梯流淌而下。
  “该死的感染者,注意脚边、武器向外!它们趴在地上,被该死的烟雾遮住了!”赵行站起身低喝。
  “感染者?!这些无脑的家伙哪会有这么聪明?”马克惊道。
  “是这些该死的毒烟,它们是被熏倒的!然后二氧化碳跟其他东西会慢慢杀死它们、但不是现在。”
  赵行疯狂感知著生命迹象微弱的感染者们,它们或许爬不起身来、甚至动弹不得,但是仍能歪歪脖子咬上致命的一口。
  但这依然不是最大的危险所在,而只是一个迹象。这些感染者是被楼梯中过多的浓烟熏倒了,那么其他感染者呢?等等到了下面,又会有多少感染者埋伏在烟雾与黑暗中、嗜血的等著他们四人?
  赵行不知道,所以他只是认命的清杀著越见密集的感染者、一边快步向前加速推进。
  在走出楼梯通道的同时,本日的第一场战斗就开始了;赵行在下到最后两阶时开始加速,短剑比他的身体还要快上许多、瞬间已弹出楼梯范围。
  于是,黑暗之中,又有了血。
  然后赵行收回剑、闪电转身后撤、将几人赶回楼梯通道中段。
  “太多感染者了,我们冲不过去的。”
  赵行一边后撤、一边挥剑点杀掉窜上的感染者,而此时楼梯间的烟雾更是越见浓密,实在已不可为长久之地;无止尽的毒烟滚滚而下,甚至已经对赵行的行动已有所影响,其他三人更是开始呼吸困难。
  怎么办?
  口罩可以隔绝大部分毒性物质,但拿浓度直线上升的二氧化碳无可奈何;他们在这通道里最多能再待上十分钟,接著就别想有人能离开这里了。
  该怎么办?
  滚滚浓烟也病房毫无益处,赵行在赵行的感知范围边缘,甚至能“看”到这些毫无防护的蠢货一个个冲入浓烟、前进、摔倒在地,显然病毒的种种强化,仍无法彻底改善区区3点的体力值的脆弱本质。
  没有恐惧、没有一切理性感情的勇猛,在某些时候也意味著不可思议的蠢。不过感染者们就和浓烟一样无穷无尽,想指望它们能被全部熏倒在地,只怕得先等到这里四人通通死光。
  不过,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赵行几剑杀光了靠近倒地的感染者,转向背后已经呼吸困难的三人。
  “还有汽油弹吗?”
  “有,咳咳,我这里还有两枚,昨天没用上。咳。”马克摀著口罩、难受的说。
  “都拿给我,再撑一下,我要在下面放一把火。”
  赛琳娜同样满脸痛苦:“像是个馊主意,但不管怎样都拜托快点。”
  将两枚汽油弹抓在手上,赵行拖出几具尸体、浇上大量酒精点了火,将燃烧的尸体一一抛了出去。
  十几团明亮的火光倾刻被浓烟吞没,但已足够赵行看清周围的情形,他闪电般连出几剑、又杀死几名感染者,继续点燃、丢出。
  很快的,大量光源略略照亮了楼下的月台大厅,也同样制造了更大量的浓烟;赵行分辨了一下晃动人影的密集之处与路线、点燃汽油弹直直抛去。
  高温、毒烟、超低的含氧量,只用了几分钟,这个大厅便成了生人勿近的恶劣场所,大半的感染者都被熏倒、烧死、或是被烈火隔离一边。
  “可以了,冲出去!”
  三个摇摇欲坠的幸存者强撑著走下,努力跟在赵行身后前进著;赵行同时负担著寻路、维持安全、清理道路的任务,时不时得挥剑杀掉几个抽动的倒地感染者,摸索著道路前进。
  这段几分钟的路程很快结束,四人来到月台的最边缘角落、跳上断电的轨道、爬上一部停驶的列车。
  “继续走,这里还太危险了!”
  一时来到了相对清凉、空气清新的环境,三人都显得有些疲软,一时之间却是难以为继。
  列车上虽然是半封闭的环境,但依然也有些三三两两的感染者埋伏著;可惜的是,在这样狭窄的战斗环境中,个体实力强大、拥有深度洞悉的赵行,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这列班车一共有八节车厢,当四人由车头杀出之后,便已经离燃烧的月台颇有一段的距离。
  赵行放下小黑狗、喂了些水,同时也让疲倦的几人有些休养的时间,一边估算著这段路程的距离。
  吉姆的家并不远——以搭乘电车的时间来看,大概也是要近一小时的时间;而以他们的脚程应该就是整个上午,若要再带入每个可能的突发状况,譬如各地铁站可能存在的感染者,那就又能将时间无限拉长。
  但总归要走的,随机应变吧。
  赵行叹了口气,起身催促众人上路。
  地下轨道的旅程相对平静,这点很有些出乎赵行预料。在黑暗的隧道中,一直就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也许,是因为当临末日之际,所有人都放弃了这类市内交通工具?
  赵行并不了解英国人的文化,但这也不妨碍他愉快的加速前进,直直走出了地铁处在地下的范围。
  泰晤士河上,四人死命呼吸著新鲜的空气,同时也不忘回头看看那曾经迷人的伦敦市。
  现在已是旭日初升之时,但即便是黎明的耀眼光芒,也掩盖不了腾空的烈焰与黑烟。是的,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小半伦敦市现已完全陷入火海,只因为四人一时的保命之举。
  “哇哦,我们竟然把伦敦给烧了!”马克惊讶道。
  “别看了,赵,我们到前面去休息一下吧?这里的浓烟还是太多了。”赛琳娜说。
  就在泰晤士河面,四人就这样坐在电车轨道的桥上,吃喝著各种垃圾食物和罐头、顺手将垃圾毫无公德的抛入河中;赵行更是趁此良机,摸出一包烟狂抽猛抽,简直比清朝的鸦片烟民还要烟民。
  “奶奶的,我讨厌密闭空间、还有该死的高感知怪物。”赵行狠狠弹出第四个烟蒂。
  “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现在还能活著来上两根吗?”马克同样叼著根烟、看著河面。
  赵行喝了口不冰的汽水、又再点了一根烟夹在手上。
  “是没错......你们觉得在英国的这块地方,还有哪里能逃的?”
  “呦,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知的求生专家咧?”
  “我只是个旅客,而且根本还没开始旅游过。”
  “哎呀,怎么会挑到来伦敦旅游呢?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
  “在地人都是这种说法,但我其实觉得挺漂亮的。”
  “也是没错啦,那你现在怎么看呢?”
  “不太友善、有些热情的过分,要命的那种。”
  “哈,说的好!”
  没营养的废话也终止的很快,赵行抓紧机会又摆了几个剑势、马克见状也百无聊赖的练了起来,赛琳娜和虚弱的吉姆则是沉默的休息著。
  十多分钟后,四人再度启程,背著晨光发起跋涉。
  一路沉默的旅途行进的飞快,太阳才刚划过头顶没有多久,生还者们已经踏入一片小小的社区。
  “那么,吉姆,你带路吧。记得注意周围。”赵行道。
  “嗯。”
  吉姆看来毫不兴奋,甚至显得相对紧张,明显正担心著家人的情况;赵行对此毫不意外,尤其是,他还知道吉姆父母的结局、知道吉姆的担心其来有自。
  穿过几个花园前院、推开一栋二层楼民宅的木门,一行人默默走了进去。
  这个家里还算整洁,在这样的末日时代里头相当刺眼;事实上,像这样没有钉上门窗封死出入口、储存大量物资的房屋,显然并不会是任何生还者的居所,原先住在这里的人若不是走了,就是死了。
  赵行一如既往的巡视起房屋,他没忘记这里晚上会有一次袭击,但目前并没感受到任何异常。
  就在赵行仍在考虑是否封死门窗时,吉姆已经带著他们默默走入楼上、打开了主卧室的房门。
  里头味道很差、有不少蚊蝇在飞舞,这是赵行非常熟悉的景象,是尸体存放一段时间后的常态。
  床上,一男一女两人相拥著,一旁的茶几放著酒瓶酒杯、一瓶所剩无几的安眠药,窗口的微风徐徐扯动轻薄的窗帘,整体看来,还算一片安详。
  习惯性的以感知扫过,骇然发现床边地上有名感染者的尸首;于是赵行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吉姆的肩膀。
  “老兄,我很遗憾(同抱歉,多义字)。”
  接著赵行伸手,迅速抽出了女尸手中的照片,但吉姆母亲本该永远阖上的双眼、竟颤抖著睁了开来。
  这名本已安眠的女人,此时猛然伸手一捞、张开下颚一咬,但迎来的,却只有赵行的当胸一剑。
  梦魇空间喜欢开一些不好玩的恶劣玩笑,这次也并不例外,赵行默默想著。
  吉姆惊呆了,“你......你杀了她!”
  “她的脚上有咬痕,她已经被感染了。”
  “你杀了我妈!”
  “广义来说,确实如此。”
  “天啊,赵,你居然杀了我母亲!”
  “嘿!”赵行大喝一声震住了吉姆。
  他收起短剑,抓住吉姆双臂用力摇晃。
  “老兄,我很抱歉!好吗?我也不想跑到你家杀死你老妈,但她已经被感染了,会要了你的、和我们的命的!”
  劝导结束,吉姆被晃的昏头转向;赵行将那张写了遗言的照片塞入吉姆手中、又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房外。
  马克随后也走入屋外的后院,和赵行并肩抽著烟。
  “你做的没错,吉姆会没事的、也会了解这一切。”
  “我希望如此,马克,希望如此。”
  “别担心,赛琳娜会搞定他,她能搞定任何人;何况你做的是对的,吉姆只是还无法接受罢了。”
  “大概吧。”
  赵行用没熄灭的烟头又点燃一支烟。
  “其实我想要救很多人,马克,但他们都死了。”赵行说的,其实是上个世界的战争。
  “这不能怪你,我们都是这样的。”
  “不,或者该这么说......我没有期望自己是个救世主,但起码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个无力的人,那对我来说非常痛苦......不过,天啊,我刚刚跟吉姆一起进了他家,然后走到床边、在他面前一剑杀了她老妈,虽然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但这还是很糟糕。”
  “我可以理解,赛琳娜应该更能理解,所以她从来就不想让吉姆回来、所以她留在楼上。”
  “我不知道,马克,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活下去,吉姆、你、赛琳娜、英雄、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应该是正确的。”
  “你是啊,赵,所以,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还活著,也没有谁变成啃别人脑袋的疯子。”
  “希望如此。”
  “嘿,赵,听著!你做的是对的,就像你说的一样。如果不是你,吉姆早就死了或是变成了那些东西,而且就算没有,我们刚刚还是得把他杀掉、因为他一定会被他妈咬上几口。好吗?振作一点!”
  “好吧,我觉得好多了;谢了,马克。”
  “老兄,别责怪你自己,至少我和赛琳娜还是很高兴遇上你们两人的。我是说,即使是发生这些事以后也是如此。”
  马克帅气射出烟蒂,潇洒走回屋里,却没发现赵行正沉重的看著他的背影。若这一切都是我带来的呢,马克?今晚真正有生命危险的人,可就是你啊!
  狠狠捻熄那点星火,赵行决定是该布置好今夜的战场了。
  晚餐吃的异常沉默,虽然围著吉姆家里的温馨小餐桌、虽然中间还有几根制造气氛的白色蜡烛。
  赵行其实并不想留在这里过夜,但就像原本剧情推动的那样,拖拖拉拉的吉姆还是弄到了黄昏。或者说,这家伙压根就还不愿意离开这里。
  关于这点,赵行无话可说,所以他只是找了马克在房子内外翻弄了一下午、总之不能毫无准备的呆呆开战。
  毫不惊奇的是,马克家伙居然有著机关陷阱类的丰富知识、将这栋民房的防御安置的有声有色;这多少也解释了他能轻松炸掉一间加油站的战绩。
  “嘿,各位,我和马克有件好消息。”赵行忽道。
  吉姆沉默,赛琳娜只是抬了抬眼皮,“说来听听?”
  “这里的室外水塔还有几十加仑的水,虽然不像能喝的程度、但应该还能冲上几次简单的澡。”
  “确实是个好消息,上帝保佑,千万别告诉我还有热水可用。”赛琳娜满怀希望道。
  “应该可以,我们家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水塔还有水的话、加热桶里应该也有。”吉姆闷闷的说。
  “谁都不能比我先洗!”
  赛琳娜抛下狠话、直接放弃还有一半的罐头冲了出去。
  “随意吧。”赵行打了个饱嗝。
  “赵。”
  赵行转过头,这可是这个下午吉姆第一次对他开口。
  “怎么了?”
  “你和马克,今天下午都在外头对吧?”
  “是啊,这里还挺漂亮的。”
  “你们有看到其他人吗?我是说,我的邻居之类的?”
  “基本上附近都是空屋、至少是没有谁居住的迹象,我猜这是件好事。”
  “好事吗......我也这么认为。”
  吉姆说完,又再次陷入沉默;而赵行则是盯著自己的罐头维持著沉默,毕竟,他又骗了吉姆一次。
  没有人居住当然不是假话,反正,赵行并不认为感染者徘徊的行为算是居住。
  当然,处在这样尴尬的情景下,赵行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吉姆,他今天下午才抽出了两小时、让附近几百公尺内的“邻居”都回归了平静......绝对不会再爬起来作怪的那种平静。
  所以赵行自然也不急著洗澡,毕竟他可是连衣服都已经换了一套。
  马克带著烘焙手套,努力的想用烛火热起钢杯里的饮水,一边时不时看向似乎相处关系改善的两人。
  这家伙现在终于开始害怕起赵行,他可从没见识过有赵行这么恐怖的生物、几乎只是小半个下午就完成了一场大屠杀;如果将那些感染者的尸体通通堆在一起,说不定都比这栋房子还要高出一些。
  事实上,如果不是主线任务、孱弱剧情人物的拖累,现在的赵行,完全有实力随意横行这个末日世界。
  只是,这里同样也没有如果。
  吃过晚餐是休息时间,四人都决定先在客厅度过一夜。赵行依然是找了个地方拉起架势、一丝不苟的练著他的剑;而马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旧柴刀、像模像样的一起比划著,不过毕竟累积有限,现在已经不复当初那样瞬间升级的快感了。
  没有电力的客厅相当昏暗、只有蜡烛摇曳的光芒被刀风劈的左摇右晃,闪烁著两人舞动的身影。
  倒是赵行寄予厚望的赛琳娜,终于也无可无不可的一起练了起来、而且几轮动作之后就是一次大突破!
  在赵行脑海中的立体影像里,赛琳娜的整体速度与力量,都在瞬间增加了一成有馀、脚步速度与挥舞砍刀的威力还有额外增加。
  之前还真没认真看过这女人出手,赵行推算了一下,大约是力量7点、敏捷8点,其他属性看不出来,不过基本刀术和步法应该都到了Lv.3的水准。
  赵行经历多少战斗,也是一直久久没有进步、堪堪卡在基本剑术和刀术Lv.3的水准,由此可见,这个充满病毒的世界有多么恶劣。
  在赵行的估计中,若是地形适当,以塞琳娜这样的水准,应该已经足够独自对付两三名感染者、多少也算是个有效的战力了。
  “真看不出来,赵,你这套功夫还蛮有效的。”
  “那是当然了,我是靠这玩意吃饭的,绝对没让人白费时间的可能。”赵行心情不错,饶有兴致的吹嘘著。
  “那么,这东西练好了能干嘛?奥运肯定没有互砍比赛。”
  赵行一笑:“这个嘛?运气好的时候用不著、运气不好的时候,也许能救你一命。”
  “我懂了。”赛琳娜认真看向赵行,“那你肯定很穷。”
  “嘿,那可不是吗?”
  没多久,赵行还是率先表态,直接在客厅的墙角睡了下去,而一路劳累奔波的三人见状、也都一一找了位置各自就寝。
  时间恒速流去。
  赵行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一丝丝细微的响动、如同惊雷炸醒了他。声音来自楼上,而现在身在楼上的就只有吉姆,所以赵行也就知道,是时候了。
  经过今天半日的探查,赵行当然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储电装置;里头所剩的电力不多,但也勉强足够开个电视看看影带了。
  赵行没有刻意去杜绝这件事情发生,毕竟,有准备的去应付一个危机,肯定比毫不知情的面对突发状况更好。
  所以赵行慢慢站了起来,没有掩饰的开始穿戴一身装备、并整理起自己的行囊。
  “嘿,赵,你在做什么?”
  赵行戴上了目镜、看向睡眼惺忪的赛琳娜。
  “楼上有些奇怪的声音,我去看看。”
  “是吉姆吧?他坚持要睡自己的房间......老天啊,你连这点小事都要全副武装?”
  “相信我,这可是真正的好习惯。”
  “是是,你赵先生总是有一套道理,不过还是让我去吧?你会把他吓死的。”
  迟疑了会,赵行点点头;当赛琳娜走上楼梯后,他将短剑放在桌上、拆了包巧克力棒啃了起来。
  现在的吉姆,应该是在看自己的家庭纪录影带吧?那么,被声光吸引而来的会是什么呢?
  这是个无聊的自问自答,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头,真正称的上威胁的也只有感染者;赵行并不特别畏惧这些怪物,但剧情人物实在太脆弱了,所以他们一直在逃跑,逃离灾难、逃离隐藏的危险、逃离永远甩不开的该死感染者。
  赵行知道,这就是弱小的悲哀。如果今天换成乌瑟之类的猛人过来,事情可能就变成这几人光复伦敦了。
  笑了笑,在赵行要吃下最后一口糖果时,一声清脆的、刺破气球似的爆破声响传来。
  来了!
  赵行先是一手摸著小黑狗的脑袋、一边泰然自若的吞下了糖果棒,但当有如鞭炮般的爆破声连续不断的传来,却差点让他把自己噎死。
  怎么会有这么多?!
  声音的来源,是一些很普通的饮料利乐包,被撑满气、封住口、扔在地上罢了,反正这些感染者也不会避开不踩,赵行就让马克搞了一大堆扔了满地,只要有一个生效也足以到提醒赵行了。
  但这样松散的随机陷阱,竟被一下子踩的七零八落!连开压路机辗过去也未必有这么快,这到底该有多可怕的数量啊?
  “起床!妈的马克,给我起来了!”
  赵行疯狂的摇醒了马克,此时赛琳娜恰好拖著吉姆飞快下了楼,两人皆是脸色惨白。
  “天啊赵,这很糟,这真的非常非常糟!街上几乎全部都是那些怪物。”赛琳娜的声音有如啜泣。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吉姆看来行将崩溃。
  “嘿!听好了!我们还有机会的,好吗?还有机会的!”
  说完,赵行又拍拍手让几人专心看著他、跟著他。
  “听好了,马克知道怎么动陷阱,所以你们先跟他一起从地下室出去。一样的,跟紧别掉队!”
  赵行将手电筒扔给马克、一脚踹开了地下室大门。
  “等等,但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啊?赵?”粗暴叫醒的马克,依然昏昏沉沉的说。
  “你今天不是说过,可以搞个大爆炸出来吗?”
  “哦,噢!你说那事啊?是啊,是没错,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保证连锁反应。”
  “我相信十五分钟够了,是吧?”
  “勉勉强强吧,最多二十分钟。”
  “那就快走!记得把地下室外门关好!”
  当三人与一条小黑狗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口,赵行终于叹了口气、点上烟、开储藏电源打开了灯。
  接下来,又要他妈的赌命了。
  这栋房子的地下室有个对外出口,三名幸存者悄悄走出地下室,先是因为空荡安全的后院松了口气,接著惊讶发现身后的屋子竟然灯火通明了起来。
  “别看,快走!”塞琳娜拔出砍刀、低声提醒著。
  “可是这样,赵会死的......。”吉姆喃喃的说。
  “我们够快就不会,走了!”马克低声说。
  三人的身影静静溶入夜幕、就连感染者们都几乎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这件事本来并不容易,但有那栋光芒万丈、动静巨大的房子在吸引著周遭一切,这些无脑的家伙还是会忽略这点小事的。
  吉姆曾经温馨的家中,赵行已经将所有家俱翻倒、把每个房间都弄的凌乱不堪;除了制造声响吸引敌人以外,另一重目的则是营造适合的战场。
  复杂混乱的地面环境、遭到一件件大型家俱切割的视线空间,这个乱七八糟有待拆迁的复杂室内环境,就是赵行选定的完美战场。
  在这里,他的数量劣势其实影响不多、但深度洞悉和个体强大的效益却被放到最大;对赵行而言,这些障碍物其实都是透明而毫无阻碍的,他可以在这里肆意猎杀、但敌人却必须转的晕头转向。
  但现在面对的可是潮水般的感染者,赵行还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最终只是提著剑站在屋子中央,静静的等著。
  在几个不起眼的,一根根金属外壳的管线被扯断、扯开,缺口不断发出几不可耳闻的嘶嘶声响。马克下午发现天然气管线仍有大量残留后,赵行就有了预感,这将会是今夜的大餐。
  不过赵行并非是要立刻烧了这件屋子,时间还没到,他只是要让屋里充满甲烷排挤氧气,然后用自己高达20点的体力、和感染者可悲的3点体力碰撞一番。反正就算真的炸了,他老赵也未必就会死在这里咧?
  碰的一声,第一名感染者爬过早已拆空的窗户,随即被斜置的窗架绊倒在地。
  一剑收割了这倒霉鬼,赵行已经听见了接二连三的入侵声响,有玻璃破裂的声音、也有刻意布置的水池被踩的溅响......
  就像一个受令熬夜加班的上班族,赵行咬著牙、红著眼,走向下一个该被砍死的浑球。
  街道的另一头,一个人孔盖被撬起放在一边,三人将英雄留在地上把风,钻入下水道。
  一下到尽头,马克让两人提著工具箱和手电筒、自己一溜烟扑到了一根根的管线旁边。
  “呃,马克?你们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啊?”浑浑噩噩的吉姆忽然问道。
  “很简单......先把可以调节的板手给我,嗯对,我要把附近几区的天然气都导引到这条街来,然后引爆。”
  “引爆?我的天,你们不能这样做!”
  “吉姆,他们必须这么做。”赛琳娜淡淡道。
  “什么?!这太疯狂了,你们是恐怖份子吗?你们不能这样,走到哪里就毁了哪里!”
  “嘿,但我觉得比起来,还是被活活咬死要糟糕多了。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逃出这片怪物包围,那我们就该加快速度了。”
  马克很快搞定了这边的管线,三人飞快爬上地面、偷偷摸摸的又赶向下一处调整。
  赵行觉得有点累了,虽然他才在这里吸引了十分钟的注意。入侵的感染者一转眼就突破了二位数,而且数量上升的速度还在增加、很快就要破百了。
  透过窗户,整间屋外几乎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它们虽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但总归还能扯开一楼的所有入口、前仆后继将每扇门窗都塞的满满的。
  倒也因为如此,满屋的天然气反而减少了外泄,大部分感染者甚至都是因此缺氧,结果脱力倒地的。
  而这十分钟,对赵行来说也同样艰难,他也同样需要呼吸、需要氧气,但随著氧气浓度的直线降低,他的喘息也越来越重。
  到了现在,屋里的地面已经铺满了人体,有窒息脱力的、也有真的死去的,而且尸层高度还在增加;这让赵行还得多抽出一些体力,时不时给脚下的家伙补上两刀。
  真他妈的,还得撑上多久?还能撑住多久?
  吉姆打开一台汽车的油箱,将改造过的小装置扔了进去;他的任务不重,但相对危险许多,不像另外两人都在地下行动著。吉姆此时距离感染者的人群不过二十米远,这已经是相当危险的距离了。
  但他现在的位置,仍离人群中心有两百米以上,那堆感染者的层层包围里头,是他曾经的家。
  在那栋房子里头,是负责吸引注意力的赵行,也只有赵行,能够在数量如此恐怖的感染者当中战斗如此之久。
  吉姆的心中,五味杂陈。
  在另一个角落,马克已经完成了天然气疏导的布置,正躲在另一栋房子的地下室外门、偷偷摸摸的看著外头。
  现在,就等吉姆和赛琳娜过来会合了。至于赵行该怎么办?马克实在想像不到,赵行要如何从重重包围中脱出?但就算真有这样的奇迹发生,也不是他马克能够插手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准时引爆,并祈祷奇迹。
  倒数一分钟,赛琳娜终于完成任务前来会合,她已经在地下惊险的剪开好几处管线、以确保天然气的外泄位置。
  然后,吉姆也从庭院草丛里探出头来,路上几名感染者稍微阻碍了他的进度。
  其实他们三人可以先走的,反正赵行已经成功引去所有注意、而且现在看来更是死定了;这样一来,三人也不需要冒著暴露的危险去准备爆破,顶多远走高飞以后,再好好饲养赵行的爱犬。
  不过基于某种奇妙的心绪,他们各自都完成了一份危险重重的任务,待在这里倒数著引爆的时间。
  “好了,都趴在楼梯上,准备把耳朵摀起来。”马克低声说。
  两人赶紧趴下、将脑袋探出地下室的楼梯,像是半夜偷窥大人做爱的小屁孩一样窥视著。
  “那么,”马克看了看手表,拿出一头接了线的开关,“准备要看烟火了妈?”
  吉姆的家中,此时犹如泼洒血色雨水的台风肆虐过,尸块残骸、血水、破碎的家俱饰物、以及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层又一层,赵行只能踩在浸满污血的滑腻尸首上,继续抵抗著简单而有效的人海战术。
  激战至今,屋里的空气已经非常人能生存了,无论是在嗅觉的味道上、还是以实际的空气分析测定来说。
  此时如果有人走入屋内,那这股极其恶劣的气味就会让他吐个满地,血腥气、瓦斯添加剂的臭味、无数人酸涩的体味、烂肉的腐臭味,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一块,根本已是世间绝臭。
  然后,若这人撑著再吸上两口气,吸入更多这些含氧量低、却又充满甲烷二氧化碳和其他代谢废物的空气,绝对能让他昏厥不起,接著失去性命。
  饶是以赵行高达20点的体力值,也无法太多的吸入这样的毒气,事实上,他的上一次呼吸已是五分钟前的事情了。
  大概也只有无知无觉的感染者们,能够无视一切异状的、死命将自己塞进这里,疯狂的向屋里冲刺,接著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是时候了吧?赵行的脑海里,一阵阵缺氧的晕眩刺痛强烈袭击著,彻底打散了深度洞悉的成影效果,以及赵行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
  不行了,反正这些浑球就算进来也动不了了,撤退吧!
  赵行强撑著走到地下室门前,试图推开早已不存在的木门、一步踏空就滚了下去,摔入地下室及膝的水中。
  然后他轻松的从地上爬起,仅仅两秒不到;简直可说是清新无比的空气,瞬间就让他恢复了大半;而才甫一恢复清醒,赵行立刻掏出一盒火柴通通点燃、整盒向上抛起。
  马克此时还在看著手表算著最后几秒,手指已经死死扣在引爆按钮上,却没想到远处突有火光一闪、无数破片混著气浪直直冲上了夜空。
  也许是紧张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马克此时连半个念头都还没冒出来,有些僵硬的手指已经扣住了起爆开关。
  一根铁条被扳下,由简单的机械零件传递动能,将两条断开的回路死死夹在一起、于是一颗汽车铅电池起了化学作用,将电能从接头传出、电能透过电线瞬间穿越空间,终于在六颗处理过的灯泡回路上几乎碰头、于是,几丝火花在六辆车的油箱里头出现了。
  六颗火球燃起,划亮了半个夜空。
  但仅仅持续了一刹那。
  因为在六辆车的下方,奔腾的甲烷早已挤满了地下空间、正寻著上面人孔盖的隙缝嘶嘶的溢出。
  于是同一时间,极度易燃的甲烷气体,在无风的伦敦大气里头、终于邂逅了大团大团炽热的火焰。
  很少人见过大规模气爆的景象,那并不华丽,只有简单直接的冲击与毁灭。
  伴随著轰然巨响,狂野的火龙瞬间从街道下窜起,然后扩散、燃烧周围的氧气、贪婪而剧烈的膨胀;接著是速度每秒上百公尺的风暴乍现,猛然扩散而出、夹带著摄氏千度的高温,掀起地面以及上头的一切、摧毁一切。
  最后才是满足的收缩,同样强烈的回风扫过、确保了没有任何东西能保持完好,这才顺便熄灭了一些馀火。
  此时漫天高速飞舞的杂物正开始落下;所幸,马克三人早已连滚带爬的摔入地下室,倒是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创伤。
  听著外头叮叮铛铛的声响,三人品味著一时的眩晕和耳鸣,一边心有馀悸的看著彼此。
  地下室并非完全一片漆黑,外头依然有著不少燃烧的火焰,将扭曲的光芒送入这个静谧的世界。
  “好吧,虽然是在这吓死人的时代,但这还是满吓人的。”马克揉著耳朵开口。
  赛琳娜冷冷的看著他:“马克,你以后绝对不准再靠近加油站,或是任何会爆炸的东西。”
  “我的老天啊!”吉姆还在地上喘息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把我家、还有整条街的房子都给炸了!”
  “别忘了,里面还有一个活人。”赛琳娜道。
  马克赶紧指正道:“嘿,技术上来说,其实是他先把自己和房子炸了,我才引爆了旁边的街道的。”
  “但这是你们两个的计划,不是吗?”
  “拜托,赛琳娜,我们毕竟成功了耶!”
  “我不是指这个问题!”
  吉姆坐起身来:“呃,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嗯,去找一下赵吗?看看他是不是还活著?”
  外头射入的摇曳火光,将赛琳娜的侧脸映的有些狰狞。
  “吉姆,你还不懂吗?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活下去的规则!每个活著的人都很重要,我、马克、你、赵,但我们也因此要做取舍,赵很清楚这一点。”
  “取舍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取舍让谁活下去、取舍谁要做牺牲!你还不懂吗?赵做出取舍和牺牲,所以我们活了下来、所以我们不能冒著生命危险,回去那个可能会爆炸会被咬的地方!”
  “这太残酷了。”
  马克摇头:“不,吉姆。我们现在可以承担的风险,就只有待在这里等他,而且还不能太久。”
  “马克是对的,这个区域已经太危险了,还会有更多怪物被吸引过来,我们不能再待上多久。”
  吉姆无语,他低下头,却发现小黑狗不知何时已经冲上了楼梯、一溜烟消失在外面。
  “英雄!”
  马克最先追了出去,然后,他见到了今夜真正堪称奇迹的一幕。
  一名男子,正手提一柄微红的短剑、踏著火焰而来,在他的身后,是一片燃烧著的残破世界。
  赵行捡起地上燃烧的树枝,点起一支烟,顺手摸了摸小笨狗的脑袋、将所剩无几的口罩和目镜残片扔在地上。
  然后他叼著烟,举起双手转了两圈:“嘿,干净无感染!噢对了,吉姆,我很抱歉把你家给炸了。”
  #注:出自胆小狗英雄,奥提斯语;纪念一下我白痴白痴的童年。
  另:本书中的甲烷气爆有部分违离事实,基本上空气中甲烷浓度过高反而很难点燃,而且爆炸效果与地形有关。
  总之,切勿在家中尝试。
  另2:我知道是电位差,但你不知道其实我才不管它。所以如有疑问,请求教自己的物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