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红双又看到纳兰风的伤口,轻轻抚摸着,顺着他的胳膊看下去,这才发现纳兰风手里的发带,她看着这个虽是男子的发带但颜色有些鲜艳,一看就不是纳兰风平时带过的,便问,这是什么?
  纳兰风听到易红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发带上,便赶紧将发带卷成一个圈,放进了怀里,说:“没什么。我现在想休息一会,你先回去吧。”
  易红双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去,走到书房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背过身似乎想隐藏着什么的纳兰风,皱了皱眉,慢慢的迈开脚步。
  易红双一路没有停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才露出怀疑的神态,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条发带。
  “明明是一个男子的发带,为什么他要藏起来?难道和他受伤也有关系?”易红双暗暗思忖,却始终不太明白。
  她又起身,走到古铜色的梳妆镜前,从里面拿出一枚红梅簪,他将这个簪子赠送给自己的时候,她满心欢喜,以为是自己找到了真爱,自己之前所受的所有尘世之苦,都将由他替自己翻过,她以为她可以不顾世俗,与这个愿意买了自己卖身契的男子幸福的共度余生。
  易红双皱起眉,轻声的似乎是在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秘密是连我都碰不得的?”易红双将红梅簪轻轻放下,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开得正艳的花儿,仿佛回忆起了过去,眼睛带着神采,露出单纯的笑容。
  春暖花开的时候,纳兰风用八顶大红轿子将她大张旗鼓的迎进了和硕王府,所有人眼里都是不祝福,也有羡慕嫉妒的表情,为什么她一个妓者都嫁到了和硕王府?
  易红双不管别人的看法,坐在大红轿子里的她,流了一路的泪水,不是伤心,而是终于摆脱命运的激动。
  在她九岁的时候,父母都死了,父亲是因为常年生病,忍受不住病痛在家上吊而死,当她妈妈带着她进屋的时候,便看到空中那双一动也不动的脚。母亲大喊一声,扔下她就跑到外面,别人都说母亲是因为丧失了理智才跳入井中自尽的。
  反正就只有她一个女孩,他们都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九岁的她还穿着素衣,就自己一个人找到梦春阁来。
  梦春阁里的老妈妈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自己一个人找来,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外,让她先在后面打杂。
  她也有干不动的时候,便会遭人毒打,下人也都看不起她,说她命贱,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跑来这地方生存下去。
  易红双抿着嘴,若不是为了生存下去,她又怎么会来这里。她自己的苦,别人什么也不懂,竟然在这里胡说。
  其中一个男丁看她那种不服气的脸,心里更是气极,便抡起鞭子打到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着:“臭丫头,你不服气吗?骂你命贱你不服气吗?我就没见过这么命贱的丫头!”
  她不知道自己身体被打了多少下,但她记得了自己身上那种皮开肉绽的声音。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布满粉色红帐的柔软床上。她稍微动了一下身子,便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她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层冷汗,但她却紧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当她终于适应了身边的光线的时候,她才看到在床的旁边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在梦春阁里,这样的年龄显然已经是过了年龄的人,而这个女人,正是梦春阁的老妈妈,名叫苏娘。
  苏娘看着床上明明很疼,却还是硬撑着的小女孩,眉毛挑了挑,嘴角一抹轻笑,声音柔软的说:“疼就该哭啊,忍着做什么?”
  易红双虽然小,忍耐力却是惊人,她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柔弱的样子,听到苏娘的话,也依旧哼都不哼一声。
  苏娘一笑,其实她是有些看中这个丫头的,不说原本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更是那么小自己找来这里的勇气和这份隐忍,都让她觉得,以后,这个小女孩将会是名扬天下的妓者,对于这样的人,她也当然要好好爱护,好好培养。
  苏娘拿出药膏,坐到床的边沿,给易红双受伤的地方一边轻柔的擦拭着,一边问她:“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易红双忍着身上的疼,可是又要张嘴回答,疼痛让她闷哼了一声,她咬紧着牙齿,用小孩的稚嫩的声音慢慢的说:“为了生存下去。”
  苏娘更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漠然的笑了:“可是,这里也有这里的生存法则,你这样的性格,可是不能生存下去哦,像你今天,这么小就遭受到别人的毒打,还是你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自己。”
  易红双听到后,有一些疑惑,用自己疑惑的眼睛,盯着苏娘,然后问:“那我该怎么做?”
  苏娘莞尔一笑,眉眼间风情万种,对她说:“你虽然生活艰苦,但是你要让别人觉得你生活的很好,被人宠着惯着长大,你要没有一丝忧愁烦恼的对着所有人。”
  易红双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面容不改,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对她来说却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苏娘继续说道“你的父母既然都是自尽,他们何曾想到过你一个人怎么生存?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在乎你的人,你便要忘了这个世界,忘了你的父母。现在起,你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你要像那达官贵人的小姐一样,单纯的笑着,你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隐藏起来,而这里面,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苏娘对着听得迷糊的她也只是轻轻一笑,便留她一人在房间里。
  易红双似懂非懂,却觉得非常难过,她并不是什么也不懂,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抛弃掉自己原来的所有。最终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后来,等到易红双的病养好,苏娘将她送到了一个地方。在这里全是比她大点的姑娘,一个个看着却都恬静文雅,她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长。
  管事的人问苏娘,她的艺名打算叫什么。苏娘还没有回答,她便上前一步,看着那个管事的人说:“易红双。”
  然后又看向苏娘解释道:“什么都放弃了,就留这个名字吧。”小小的人,却透露出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
  苏娘这次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点了点头。
  自那后,便又是八年的历练和每天一样舞蹈,一样的笑容。
  她十四岁就开始在梦春阁有了自己的挂名牌,有了自己的房间。十六岁便已经是梦春阁里的头号花魁,她在梦春阁里的前途无限,无人能及,却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和硕王爷,纳兰风。
  纳兰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着急着直接推开阻拦,跑进了她的房间里,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拉开她脸上的细纱,然后稍微停顿,给了苏娘一块大银,走了出去。
  易红双有些震惊,心里又似小鹿乱撞,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便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个闯进来的人有了些许心动。
  后来,纳兰风几乎天天都来看她,然后又赠予她很多的上好饰品和丝绸。直到有一次,他对着她的笑容发呆,然后拉着她的手说:“等着我娶你。”
  易红双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以为只是像那些姐姐一样,自己也碰上了一份有缘无分的感情罢了。
  在梦春阁里,这样贵公子要娶这里的女子,很常见,而更常见的就是和这种事一起发生的,由于家里不同意,而只好舍弃的悲情结局。
  易红双笑着对纳兰风说:“不必做出承诺,我对你的感情也不同,我不想和别人那样,碰到空有誓言而无结果的爱情。”
  纳兰风扬眉一笑,对着她说:“那是别人,但你碰着的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纳兰风问她最喜欢什么,她信口说道:“梅花。”在自己磨练的那些年里,每到冬梅花开的时候,她都会在梅花里跳舞,所有看过的人都说她像梅之精灵,与梅花能融为一体。她便在梅花地里鼓舞自己,才走到了这一步。
  纳兰风嘴角轻轻一笑,对她说道:“下次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上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