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的周后的一句话让所有困于物力,人力的朝臣们一下子豁然开朗。虽说是一个妇人,却是有如此的谋略,让那些朝臣们深感佩服。
  支持的人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而,那些顽固的旧朝势力,板着脸,说不出的暗沉。而就在那些人为周后这条妙计而欣喜不已的时候,“啪”的一声巨响,响彻金銮大殿,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把军队当什么了?”本来就不太同意修葺官道的慕容沧海这下气急,直接将手中的武将玉简摔在了黑色坚硬的大理石上,碎成一地。“军队,是保护国家,而不是用来做这种奴隶之事!”声音已经高至极限,带着几分嘶哑,谁也不敢出大气,就怕一说话,会变成那个四分五裂的玉简。
  “若是没有我们为皇上打江山,平定四乱,哪来的如今天下太平!”
  “放肆!”
  幕帘后也是传来同样带着无限威慑的怒吼。
  一片寂静,忽然,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纳兰雨,在也忍不住这可怕的气氛,放声哭了起来。“哇――呜呜。”
  小皇帝的哭声十分响亮,似乎是忘记了周后对她再三强调在金銮大殿之上不可胡闹。
  一看到皇帝哭的这样的仗势,所有的人纷纷跪下,包括那些排在最外面的官员和御林军,全部纷纷跪下,大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后也从幕帘后走出,抱起小皇上哄着。直至小皇上哭累了渐渐安静下去,才重新说话:“慕容将军,哀家敬重你为先皇平定北方,但,你要记住,皇室才是正真统治皇朝的人!若敢逾越半分,必定是不忠,谋反之臣!”
  话不轻不重,不缓不慢,却是震住了慕容沧海。
  周后慢慢向金銮殿后方走去,而修葺栈道一事却没有再提,不知是修葺还是不修葺,谁也不知道周后的心里在盘算什么,也不敢妄自揣测,便在白公公宣布退潮后,纷纷回了召议殿和自己的岗位。
  一直沉默的纳兰风,本是想看看这个慕容沧海会出怎样的筹码与母后周旋,却只看见他灰头土脸,嘴抿成一字型。
  是了。
  就算你的兵权在手,若是以这个要挟皇室,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其他几个握有兵权在手的将军,定是会把你诛之。
  想着想着,纳兰风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召议殿。
  缓缓推开殿门,看到的是吹胡子瞪眼的慕容沧海正在和一个年过五十的文官争吵什么。
  “我说沧海你怎么如此没用,没有将你那未来女婿拉过来和你一起与那周后分庭抗礼?”
  “你这老糊涂说的什么混话,那和硕王爷可是人家的亲儿子,要想他加入我们,难咯。”
  “老东西,越老越没用了。”
  “嘿,你很年轻?”
  两个年华已过五十的人竟是和小孩一般的赌气,让纳兰风不禁勾起了嘴角。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如果是和那个三代老臣那个老顽固一样就棘手了。纳兰风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离开朝廷一段时间了,新陈代谢,他的朝代,需要更加优秀的人才,而不是这些年过五十的老人。
  回家后的纳兰风,吩咐婢子准备文房四宝,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宫里的母亲,一封寄去了慕容府。
  慕容府,小书阁。
  铃兰脚步轻落的走向楼上二小姐的闺房,也不顾行大礼什么的,气喘吁吁的大喊:“小姐,和硕王爷,来信了。”
  熟睡的人因为这一声呐喊而惊醒。
  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缓缓起身,脑海还未清醒的透,就被塞入了一个强烈的信息――和硕王爷寄信来了。
  铃兰熟练的把洗漱用具给准备好,然后给慕容心悦套上外衣。阴沉的天气,飘了几丝细雨,想着小姐身子弱,又匆匆忙忙的把伞和披风找出来。到达厅堂的时候,估摸着已经快申时。
  娘亲,姐姐,偏房,包括那个幼小的弟弟全部都到齐了。
  慕容心悦上前,行了一个大礼。
  “爹爹,娘亲,二姨娘,万安。”
  “姐姐,万福”
  行完礼她没有站起来,只跪在那里。
  “哎哟,我们的王爷夫人为什么不起来?”偏房阴阳怪气的谄媚,让慕容心悦有些摸不着头脑。被偏房扶着站了起来,她不留痕迹的推开了偏房的手,走到了属于她的那一边――慕容夫人和慕容心蓝的那一边。
  只见,慕容心蓝的脸上也是阴阳怪气的。
  莫不是都中邪了?
  正当慕容心悦在乱想的时候,终于,坐在堂上,沉默的父亲开口了。
  “心悦,和硕王爷寄信,说是不甚思念,要将你接去王爷府住。”
  接她去王爷府?
  想着前面那句的不甚思念,心悦当即有些明白了。她与王爷未曾谋面,哪里来的不甚思念?定是王爷找了这么一个由头,想要把她接去王爷府,以来克制爹爹。可是――慕容心悦冷冷的挽起嘴角,这个王爷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
  若是心蓝的话,爹爹受他的克制还是有可能的,若是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啊,父亲向来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受牵制呢?
  慕容心悦一个微微俯首,声音有着空灵般的透彻:“女儿全听爹爹的。”
  “若果那样,你便去吧。”
  如果那样,你便去吧。即便是知道前方是深渊,她的爹爹还是推了她下去。指甲狠狠的扣在手掌之内,她这样的人是无法得到他们的关爱的吧,身上流着不纯洁的血液,让她的命运受到了如此的诅咒。
  “是。”
  很简单的回答,却是把她所有的力气给用掉了。
  她很想哭,却不知为何,没有那种可以哭的感觉。因为长时间的接受这样的痛苦,所以,也就不再难过了。
  昨夜窗外细雨淋漓。
  竟然是第二天,入冬的征兆。
  细雪纷纷扬扬。
  从铃兰那里听说辰时的时候唐钰表哥便在外边候着,整整等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看着有些渐渐愈下愈大的细雪,她的怜悯之心一起,在门前犹豫了会儿才缓缓的打开小书阁的门。
  冬日纷飞的细雪。
  枯枝残阳。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门前的景象,这让她惊呆,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庭院的中央,站着一个俊朗的少年,少年的身上盖满了皑皑白雪,似乎是成了一尊雕像一样,连一个寒颤也不打,似乎是感觉到了她,有几分相似的丹凤眼缓缓抬起,睫毛上冻结了些冰花,缓缓颤抖,竟然是美到惊心动魄。
  她撑开红伞,身上裹着素色的棉袍,挂着牡丹描金的暖炉,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而那个被冻成雕像的人。
  忽然笑了。
  眼眸中含着微亮的星辰,俊逸的面容,让慕容心悦只想到了一个词――灼灼生辉。大概,只有这个词才能配的上他了。
  俊逸的面容,京城府尹之子。
  唐钰很小的时候就有想过要和娘亲提去要了那个慕容家小表妹的事情。那个小表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被那温温软软的样子给吸引住了,第一次见到的那年是初夏,原来满是盛开的霞草,星星点点,随风摇曳。一个小女孩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缓缓转过头来,含着笑意的眼睛,愣是让自己把最喜爱的冰糖葫芦假装大方的送给她,那年的夏天,如同一串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好吃到,在梦里都会笑醒。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表妹。
  不论是从幼年到少年,那种感情,像是化不开的冰,凝结在一块,冒着爱慕的萌芽。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做着一个梦,梦里,小表妹朝他走来,不是作为表妹,而是作为他的妻子。
  然而,一切,都被那个王爷给破坏了。
  “你爱他吗?就是为了他才不愿意嫁给我是吗?”
  在仅仅十尺的地方,慕容心悦被那个雕塑的话给问住。
  似乎是被她的犹豫给弄急了,那个俊逸的男子,在风雪中大喊:“告诉我,你爱他吗?你是因为爱他所以才愿意委身为妾是吗?”
  慕容心悦不是不知道唐钰对她的感情,但是,又能怎样呢?他们两个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而且,自己也不是适合唐钰的人选。想了想,看着那双在冰雪之下的眼睛,她别过头,用力的点了点。
  “嘭――”
  忽然一下,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激起地上的碎雪。
  纷纷扬扬。
  如同少年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倒在地上的少年喃喃着,似乎是自言自语,他说:“知道吗,小悦,我最怕听到这句话了,我――我最怕,听到,你说,因为你爱上了别人,而不愿――和我在一起。”
  他守候了她整整十年之久,如今,还是如同烟雾一般,只能看,却是抓不住,好像身体浸入了深深的湖水里,那种疼痛,推不开,躲不掉,只能慢慢的慢慢的,窒息,死去。
  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只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再也无法纳下第二个人而已。和他一样,心中只有一人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