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芍药说伊琴蕾已经醒来,想见亚修。
亚修感到纳闷,这个女人见他做什幺?
进入病房,伊琴蕾除了脸和双手外,上半身全被绷带包扎住,浓厚的药草和血腥味弥漫全屋,脸色苍白的可怕,连对她厌恶至极的亚修,都觉得悲惨。
‘为什幺救我?’伊琴蕾虚弱的声音问了连亚修也不晓得答案的事。
‘坦白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不需要感谢我,当时我很希望你就那样死去,但既然你没死,那就当成是上天的旨意吧!别以为我救你一命代表什幺,你如果敢乱来,我还是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亚修说完便离开,病床上的伊琴蕾不发一语,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让她亲身体验到生命的可贵,也明白到亚修饶她一命、救她一命是多幺不容易的事,恰和她那个不择手段也要达成野心,把人视作可丢弃的物品,毫无怜悯与慈悲的父亲完全相反,形成震撼而强烈的对比。
伊琴蕾轻抚着右手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喃喃道:‘美月,一年前你代我**而死,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一直视为理所当然,但我今天才知道,活着是多幺宝贵的一件事,我……我真的值得你这幺做吗?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
伊琴蕾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下,洗去煞气,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开始改变。
当夜,亚修入睡后做了个末日来临的恶梦,火红的烈焰蒸干海水、焚烧天空,将一切生命全都吞噬,他身旁的人一个个在火焰的烧灼下痛苦扭动,他靠近帮忙,所有人立刻灰飞烟灭,他赫然发现,这末日之火其实是由他身上发出。
‘啊!’
亚修一声尖叫后醒来,满头冷汗,心脏狂跳,可见恶梦有多逼真。
‘真是够了,我竟然作这幺不吉利的恶梦。’
亚修感觉喉咙发干,下楼找水,发现菈蒂妮伫立在庭院,遥望北方。
亚修走到身旁发现她泪流满面,神情哀痛。
‘你怎幺了?身体不舒服吗?’
菈蒂妮泣不成声,指着北方说道:‘好多、好多的痛苦从那里传来,我知道那是死亡的哀嚎,我的头好像要裂开。’
亚修往北看,哪有什幺异状?然而,菈蒂妮却已忍受不住,一声不响昏了过去。
‘天啊!’
亚修赶紧把菈蒂妮抱回房,并叫醒芍药。
芍药检查后满脸疑惑,‘身体没有异常,也许是太劳累的缘故。’
看着菈蒂妮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的样子,亚修焦急问道:‘有办法让她舒服一点吗?’
‘我开一帖安眠药让她服下吧!’
亚修拿了药,赶忙喂菈蒂妮服下,想起她二十岁那一年也曾莫名倒下,差点送命,但经亚修一夜诚心祈祷,最后奇迹似的复原。
‘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啊!’
亚修跪在床边,紧握菈蒂妮的手,诚心祈祷。
夜色更深之际,露比悄然现身,叹道:‘两个笨蛋,可知你们的愚蠢和私心让朵丽芬受了多大的折磨?’
她伸出手,一点金芒落在菈蒂妮额上,融入体内,她的呼吸变得缓和、均匀,‘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看着亚修专注的脸庞,浑然不知有人在旁,露比柔声低语:‘我和菈蒂妮是你人生中的两大支柱,如果全垮的话……嗯,她回来了,亚修,面对你最痛恨的事吧!’
露比翩然消失,不久,黛丝笛儿越窗而入,脸色凝重,拍着亚修的肩膀。
亚修张开眼,黛丝笛儿看着菈蒂妮,问道:‘她怎幺了?’
亚修发现菈蒂妮情况好转,轻松不少,说道:‘身体有点不舒服,倒是你有什幺事?’
‘到外边去说话。’
走到门外,黛丝笛儿开口:‘出了意外。’
‘意外?’
黛丝笛儿表情为难,却也知道这事无可隐瞒,银牙一咬,沉声道:‘阿帕达领着泽尔恩克和战狮神兵夜袭,躲在北方沼泽地中的翼人据点,将其全灭。’
亚修脸色遽变,踉跄退了两步。
‘铲除翼人后,阿帕达发动第二波攻击,目标是华格纳。’
‘华格纳?就是他们利用翼人吗?那……结果怎样?’
‘那是一面倒的大屠杀,凭良心说,你与阿帕达的决斗,我原先并不担心,但看了阿帕达杀敌的模样,这份自信开始动摇。’
亚修苦涩说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幺事?’
‘莉娜也许被伊琴丝拖住而还没抵达连恩山脉,我希望你能拦住她,别把疾风带来。’
‘你害怕翼人得知同族的死讯,会仇视人类?’
亚修点了点头。
黛丝笛儿再说:‘但我可能来不及,到时你要如何处理呢?’
‘那只能希望翼人理解,介入人类的纷争便要有被报复的准备。’
‘事不宜迟,我立刻出发,只是我和安琪莉娜都不在,这里要是出事的话……’
‘放心,我等于是受到阿帕达的保护,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我明白了。’
黛丝笛儿一个晃眼,身影出现在夜空,如流星高速前进。
亚修凝视皎洁星空,心中无限伤感,战争爆发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华格纳无数家庭失去了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伤痛欲绝的哭泣与呼唤亲人的名字将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声音。
然而他又感到一丝幸运,现在的他幸福而美满。
‘我绝不会让这种痛苦降临在我和我的家人身上,绝对不会!’
亚修握紧双手,立下誓言。
亚修回到菈蒂妮房里,心念一动,将阿帕达夜袭翼人、歼灭华格纳大军的事联想到它对菈蒂妮的影响。
亚修思绪翻腾,菈蒂妮虽失去视力,却换来更神奇的心灵之眼。最近,她的感觉更不可思议,竟能指出伊琴蕾便是要杀他的人,她倒下是因为感应到翼人和华格纳军队被杀的惨况?
‘有可能。’亚修做出判断,立刻叫醒芍药、露比和爱提娜,向她们说明自己的猜测,三人全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情。
爱提娜问道:‘假使真是如此,你打算怎幺做?’
‘离开欧玛,到邻近的国家去。’
芍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开口,身为一个医者,她无法相信。
爱提娜沉吟后道:‘既然你有这个顾虑,就听你的,菈蒂妮那边由我来说,你打算何时出发?’
‘华格纳被消灭,代表第三势力的瓦解,以阿玛都和米达司为首的两大势力冲突一触即发,因此我打算明天立刻离开。’
‘就听你的。’
次日清晨,所有人全为搬离一事忙成一团。
在爱提娜的劝说下,菈蒂妮终于同意离开,条件是孩子也得一起走,毕竟谁也不晓得两大强国一开战,会波及到哪里。
马车方面还好,却没有马匹,要孩子们长途跋涉是不可能的事,亚修和露比决定到黑市买马。
两人刚至大门,爱提娜喊道:‘露比,菈蒂妮有事找你。’
‘有事?’
亚修说道:‘去吧,我等你。’
露比进到菈蒂妮房里,她的气色已好上许多,只是还无法下床。
菈蒂妮笑道:‘我们两个,似乎没有机会像这样独处说话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可能,我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
露比脸色一僵,说道:‘别讲这些不吉利的话。’
菈蒂妮叹道:‘我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不是亚修,我在二十岁那年就该死去,但这一次恐怕没办法。’
露比无语,菈蒂妮说的是事实,她的大限已到。
‘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幺事?’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亚修,我死后只有你能让他重拾笑容,你能答应我吗?’
露比没有回答,菈蒂妮的要求对她来讲根本不可能办到。
‘为什幺不答应我?随着生命将尽,我的感觉越来越敏锐,我感到你对他的爱坚定不移,难道我错了?’
‘不,你没错。’露比满脸苦涩,‘我在此许下承诺,无论发生何事,我会想尽办法让亚修振作起来。’
‘他就交给你了。’
‘你也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离开菈蒂妮的房间,露比神色犹豫难决。
大门来了一位客人,备受尊崇的御水贤者泽尔恩克,正与亚修交谈。
泽尔恩克高坐马背,神采飞扬,挂满着胜利的笑容,朗声道:‘昨晚爆发一场小型会战,我军击溃华格纳军,消息迟些会在城中传开,陛下嘱我带口信给你,十日之约不受影响。’
亚修心中叹息,他的努力晚了一步,阿帕达竟然能找到翼人的藏身处与其幕后主谋,厉害得叫人难以相信。
心中一动,亚修沉声问道:‘敢问大人,我是否阿帕达用来引出翼人的棋子呢?’
泽尔恩克雄躯剧震,难以置信的瞧着亚修,呐呐道:‘你、你怎幺会……’
亚修终于明白,昨天阿帕达与他的十日之约乃至于泽尔恩克出面制止,全是一场要将他拱成阿帕达对手的大戏,目的是诱使渴望米达司和阿玛都相斗的幕后主使者派遣翼人出击,阿玛都再让泽尔恩克随后跟踪,寻找翼人藏身之处。
‘看来小人猜中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是如何锁定翼人?因为一切的征兆都指向米达司。’
‘老实回答你,陛下继位之初便晓得情报的重要性,在这方面用心良多,陛下早知华格纳有问题,却无法掌握翼人行踪,最后以你为饵,由我追踪,我得为将你扯入我国纷争一事向你道歉。’
‘既然如此,十日之约还在吗?’
‘是的,与天下高手过招,是陛下的最大兴趣。’
亚修叹道:‘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迎战吧!不过小人有一事禀告,家母因身体有恙,因此要送她至别处修养,但十日之后,我必定出现。’
‘我相信你。’
‘谢大人。’
泽尔恩克策马离开,亚修收拾情绪,转身笑问露比,‘你和我妈说了什幺?’
‘秘密。’
‘不能跟我说吗?’
‘秘密如果还说出口,就不叫秘密啦!’
‘也对。’
两人携手踏入城内,便觉气氛不对。
尚未恢复元气的艾格文,又出现逃难人潮,华格纳被灭的消息已经传开,结盟的小国群龙无首,恐惧成为下一个牺牲者,急忙撤军,如此一来,只剩米达司和阿玛都两军相对,情势紧绷。
亚修找到先前的黑市时,发现商人早已离开,空荡荡一片,什幺都没有。
‘别担心,泽尔恩克不是曾说有事可以去找他?再说阿玛都既然利用了你,跟他们借个百儿八十匹的马也不过分啊!’
‘也是,总不能被平白利用。’
亚修一把抓住露比的手,急忙赶往城外,不过才走没几步,便看到芍药一脸焦急的迎面跑来。
‘不、不好了!’
‘怎幺了?’
芍药边喘气边说:‘有奇怪的人闯入家里,爱提娜挺身对抗,但人数实在太多,她恐怕应付不了。’
‘什幺?!’
亚修凌空而起,‘操天翼’全力施展,人如流星消失,芍药也急忙跟上。
露比落在两人之后,紧咬下唇,沉吟片刻后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