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
内阁大学士周卿上奏诸王十罪廷议,悉数皇室宗亲十宗罪状,恳请皇上念及天下万民,舍私情而取大义,当庭就有近百文臣响应,全体武将更是推山倒柱般跪伏殿中,恳请皇上大义灭亲,以正国法。又有几个贪生怕死,早就向刘策屈服的皇室宗族被引进殿中,痛哭流涕的向着刘策忏悔着自己的恶行与罪状,并且表示愿意立即一死以谢天下。
刘策稍作沉吟,念及这几人已有悔改之意,便大手一挥,赦免这些勇于自遣之人的死罪。只是当堂斥责了一番,减封削爵,罚金罚银,依旧保留公侯待遇,以观后效。文武百官齐乎皇上圣德,称颂不已。当庭,又有本奏,清远县太守胡申驱策百姓拥堵狼军侵袭,自顾挟带家小逃逸。以致全县百姓皆遭屠戮。以此奏章为引,各类弹劾检举奏章如雪片般落下。刘策大怒,勒令刑部彻查官中民贼。当天就有数十人遭到裁撤下狱,并且大多都在狱中畏罪自杀。那些携家带口逃到上京避难的一方权贵,在刘策大军镇压之下跟本没有半点反抗可能,偶有一次刺杀事件,也被宫中禁卫军士轻易消泯,并且追查出幕后之人,全族腰斩弃市,以儆效尤。元武国律法有一条主旨,即是逝者已矣,死者不咎其责。若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即使皇帝都不敢跟死人过不去。为了保全家族不受牵连,贪官污吏只有自杀一途可行。不然,待到一切老底都被揪出,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一时间,元武国上层动乱异常,各类囚车源源不断的开往上京,刑台开斩之日,也由原先一月一次,增加到一月十次。元武国百姓隔三差五便能看到一些原本只能仰视的大老爷被推上刑台的场面。以至于坊间百姓的问候语也就由“今天吃了没?”换成了,“今天又砍了谁了?”
在众多皇室宗亲之中,肃王刘振无疑是最为惹眼之人。他虽被减封削权,却又被皇帝委以治理皇庄私产的重任,也成了唯一一个明里被贬,实权不减反升的皇室宗族。对此肃王也是十分不解,询问过几个儿子之后才知,原是刘协请动了一个神秘人物才使得皇上改变心意。肃王大喜之下,特意命人去朴园致谢,却又被告知并无此事。众族亲纷纷一致认定刘协是为了骗取功劳所以才以谎言惑众。刘协不但没有因为守住家族权势而受到褒奖,反而又被按上一个虚言邀功的罪名。受尽族中鄙视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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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凌别正在府中打坐修炼。此时就有仆役来报,有一对形似乞丐的男女说是老仙远亲,前来投奔。
凌别估算着日子,就知道一定是爹娘来探望自己来了。东阳义几次传讯,说是何氏念子心切,听闻凌别短时间可能不会回城,就要上京城探望爱子,凌别思忖着反正现在大势已定,随行又有东阳山庄弟子护送,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便应允了下来。
凌别出门一看,就见凌驰赤着上身,而娘亲则是披着凌驰的麻衣,眼圈红红的站在他身后,嘀嘀咕咕的数落着凌驰的不是。
“爹,娘,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遇上马贼了吗?”凌别有些疑惑的问着。他送二人两块护身玉符只要二人身体受到一点损伤,便可引发符中防护阵法护体,现在二人弄得如此狼狈,玉符却安好无恙,其中能量没有丝毫消耗的迹象,这就让他有些摸不准这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凌驰啃啃嗤嗤的说着:“我,我杀人了!”
“杀了什么人?哎,还是先进来再说吧。”凌别将二人迎入府中,吩咐仆妇领着娘亲梳洗换衣。未待他开口询问,凌驰就骂骂咧咧的诉说了起来……
二人刚到上京,何氏突然想到出来的匆忙,却忘记备些礼数,想着空手上门总是不好,就要去市集之中挑选些礼品。凌驰夫妇初见上京繁华,看什么都觉新鲜有趣,二人在市中逛了半响,背着大堆礼盒的凌驰首先支持不住,赖在街边酒肆吃酒,让何氏自去选购,待到逛够了再来寻他。
何氏拿这懒人无法,只得一人逛着集市。没逛多远,忽被一只怪手捏上翘臀,回头一看,竟是一个生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华服公子,正对自己痴痴笑着。何氏羞怒之余,当下就一脚蹬在这人下体,将他踹翻在地,疼的直反白眼。此人身后家丁一看少主人吃亏,立即上前将何氏按倒在地,听后少主人发落。猪面男子下体受创,惊怒异常,吩咐着家仆要将这娇艳女子扒光羞辱,宣称要让每个路人都过一番眼瘾。众家丁听令行事,七手八脚的拉扯着何氏衣裙。没几下功夫,便将她一身衣裳撕扯的支离破碎,露出了娇嫩粉腻的肌肤。男子见到若隐若现的美好身段,想着此种尤物当街展示岂不是暴殄天物?当下又改了主意,命家仆将何氏捆起,想要绑回府中淫乐。众人行到市口,正在大碗喝酒的凌驰竟见娘子半裸着身子被人五花大绑架着,还被一面似猪头的男子肆意抚摸,当下血气上涌,抽出随身屠刀,狂吼着冲将上去,几刀砍死拦路家丁,又将吓傻当场的肥脸一刀两断。扛起何氏就跑。二人逃到一处僻静角落,心思细密的何氏看这人出门都有家丁随侍,想来定是一个有权有势之人。要是被官府抓住,到时恐怕有理都说不出,主张尽快逃出城去暂避风头。而性情耿直的凌驰倔脾气又犯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抗暴杀人合理合法,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呢。于是凌驰便不顾何氏抗议,扛起她向着朴园跑去,准备先找到凌别,让他给评评理……
凌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嚷嚷道:“儿子,你说,那猪头当街你娘亲,我能忍吗?”
凌别笑道:“这事爹做的没错。你根本不需要忍。爹你砍了几个狗头一定累了,就先去歇息吧。此事明日应该就能有一个了结了。”
凌驰笑道:“还是我儿懂我,不像你娘,老是婆婆妈妈不爽利。哎,我还是要看看你娘去,她这回被吓得可不轻……”
是夜,肃王见到爱子尸身,将官司告到刑部衙门,没费多大功夫就查清了凶徒所在。刑部主事获悉最近得势的肃王府出了命案,被杀之人竟然是肃王世子,当下不敢怠慢,连夜草拟相应文书,派遣衙役上门拿人。
众衙役明火执仗来到朴园门前,刚要叫门,忽觉一阵清风拂面,再定神一看,就见一身着皂色道袍的老者挡在门前,高声道:“众位可否稍待一日,待老道明日见过皇上再作定夺,如何?”
“擅杀皇亲罪同谋逆,窝藏罪犯,同罪论。你以为你逃得过吗?”肃王刘振排众而出,面色铁青的说着。他也听说过一些老仙虚名,若是平时,他还有心情同这老头寒暄一番,现在刚历丧子之痛,他已顾不得那么许多。他现在一心只想将那双杀害他爱子的男女抓来千刀万剐。
“肃王息怒,且听老道一言。世子身死纯属咎由自取,你硬要胡搅蛮缠,恐怕会祸及自身呀……”吴明善意的提醒着,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想要给肃王最后一个罢手的机会。若是这事轮到凌别出面,他可没有老徒弟那么好相与。
肃王大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反了,反了!天子脚下,你这大胆刁民竟敢威胁恐吓当朝王爷,快来人,给我拿下他!”
众衙役执锁持枷,要来拿人。吴明苦笑,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地面石板突然全部化作软泥,将冲上来的衙役一个不漏的全部陷进了淤泥之中。
众衙役半身陷在软泥中,不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之声。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是被吓惨了而已。
“妖法,妖法!你这妖道,你给本王等着!”肃王惊恐的大叫着,在家将的拱卫下迅速遁去。只留许多衙役,惨叫着挖着逐渐凝固的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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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肃王亲自进宫面圣,刚入宣德殿中,就见刘策正同一黄口小儿促膝而谈,神情颇为欢畅。
肃王深施一礼,尚未出言,就闻那小儿笑说:“你那断头儿子罪责不浅,死了还害得我爹娘一夜没有睡好。这笔账该怎么算?”
“你?你就是那对狗男女的孽种?”肃王大怒。
凌别微微颔首,笑道:“养子不教如养驴,你子已被你夫妇亲手毁去,成了一个终日只知欺男霸女的人畜。留着也是个祸害呀,不如早早除去,也是一件利民之举。”
“你放屁!”刘振狂吼,复又跪倒在刘策座前,哭求道:“我儿偶有顽劣之举也是顽童心性,罪不至死呀。即使真有罪责,也该庭审之后才能断罪,怎能逞一时快将他给杀了。若是人人像那狂徒一般,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天下岂不是要大乱?皇上。狂徒仰仗妖道庇护,当街杀人,实为藐视皇权大逆之举!臣恳请陛下立即发兵讨伐妖道,以正乾坤。”
刘策看看一脸激愤的肃王,又看看面色淡然的凌别,心中也是难以决断,所以他十分明智的选择了装聋作哑,任由二人自行了结。
凌别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爹当街杀人确有与法不合之处。现在才知道?你儿祸害良家妇女之时你又将法度置于何处去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否非要我爹偿命,半点余地都没有?”
刘振恨声道:“你爹一条贱命,岂能抵偿我爱子之命。本王不但要你爹偿命,还要你家九族偿命,只有如此,方能抵我之狠万一呀!”
凌别低声说着:“恨的那么深,活着岂不太累,还是让我来帮你解脱了吧。”既然对方硬是要索命,那么他也没有多说的必要。当下屈指一点,一缕剑元飞射而出,在肃王颈间绕了个圈儿,一颗人头便掉落下来,滚在地上,依旧怒目圆瞪,似乎怨气还真不小。
殿中宫女太监忽见肃王人头落地,俱是惊得大呼小叫。刘策喝止住众人骚乱,怔怔道:“他,他不是你爹吗?你前些日子还要我提携他,今日怎就将他杀了?”
凌别冷冷一笑,回道:“他不是我爹,我也没有要你提携他,是你自己会错意而已。”杀子之仇是很难解开的,凌别不可能每时每刻防着有人要对双亲不利。有这么一个掌握权势之人老是惦记着爹娘性命,凌别也不是很放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将这刘振送入轮回。好使他不能再有机会伤害凌驰与何氏。一劳永逸的除去麻烦根源,是凌别喜欢的处事方法。
“可,可是,你这也,太……”太什么刘策也说不出了。他觉得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一言不合人头落地。他都快要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教而不化,种种恶果一旦结成,便只有自尝……”凌别瞥了眼地上人头,自顾着挥袖而去,将一切麻烦抛给刘策解决。
刘策苦笑着,命令宫中侍卫清理着尸身血迹。开始思索起肃王的死因来“病故?头怎么断的?事故?头怎么断的?混蛋呀,你就不能给个全尸嘛!”刘策心中不由哀叫起来……